“你说的是真的?”
陈奇问完之后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于是在让寇氏好好待着之后,起身匆匆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然平静了许多。
显然,他已经从另一个人口中证实了自己想要证实的事情。
这时他看向寇氏的目光更加复杂了,较之从前又多了一层鄙夷跟惊叹。
“沈……寇氏,本官不得不说,你实在是厉害。可怜沈大人一世谨慎,竟对自己的枕边人一无所知。也真是难得你这样的人,却对这个何子平如此上心,竟然愿意用这样的秘密来换取他的重获自由,实在令本官……叹为观止。”
寇氏不是听不出陈奇话中的讥讽之意,但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在意这些了。
要救何子平,也并非是她所谓的“情深意重”,而只是因为,她如今唯一能够相信和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了。
“陈大人过奖了。”寇氏神色自若,嘴角甚至含着一丝已然无所谓的苦笑。
“妾身一切所为皆是身不由己,还请大人看在妾身如今已然是走投无路的份上,成全了妾身。”
陈奇转过脸去,不再多看这个看似美好内里却早已是丑陋不堪的皮囊一眼。
“你想救的人,很快就会出去了,你还是出去等着他吧。本官这里庙小,夫人这尊大佛今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寇氏抬眼看看陈奇,对着他行了一礼。
“多谢陈大人!妾身今后自不敢再打扰大人。”
安京前往西境的途中尽管也有官道官驿,但陆逾白等人此行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也不愿在官驿那样的地方过于显眼引人耳目。
他们这一路上专挑小道近道走,到了第三日夜里时,竟然已经走了有一大半的路途。
这一路上皆是日夜兼程地赶路,实在累了便就地扎营休息几个时辰。
好容易到了前面的镇子,还有间客栈可以落脚,一行人都十分兴奋。
在客栈内美美饱餐了一顿之后,镖队的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只剩下陆逾白和沈若初。
陆逾白是为了守夜而要保持清醒。
而沈若初则纯粹是因为在马车上睡得多了眼下不困,于是就坐在桌前陪着陆逾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在还不认识世子之前,我对于世子可谓是久闻大名。”
那时候,聿亲王府的这位禹世子和他所在的聿亲王府一样声名昭著,但一样多以嚣张肆意闻名。
“相传世子曾为了一位花魁娘子,与某位伯爷世子起了争执,后来那位世子遭到伏击,竟从此被断了子孙缘分...”
沈若初边说边小心地睥睨着陆逾白的脸色。
担心这段在她看来并不光彩的往事使陆逾白恼羞成怒。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个传言,但她直觉陆逾白并不是这样的人,因此也很想听到他的否认。
然而陆逾白的反应却全然出乎她的预料。
他竟然十分坦率地承认了这桩往事。
“确有此事。”
“但,并非为了争夺那姑娘,而是那家伙所做之事堪比禽兽,即便是烟花之地的女子也该有其尊严人性,在他手下折损的姑娘不在少数。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解救那些身处水火之中的姑娘。”
这话说得玩世不恭,但听起来却又的确是那么回事。
沈若初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为他叫一声干得漂亮。
“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陆逾白说得理直气壮,“那人此前与王府嫡子陆照炎关系十分要好,这两个人以前没少一块儿给我挖坑,我小时候挨过他无数拳脚,就当一次还他了。”
沈若初看着如今的陆逾白,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小的时候竟然是个可怜兮兮的受气包。
不觉间,二人便又聊到了陆逾白的生母稚芸。
西羌平凡之后,二人甚少提及此事,主要是沈若初怕触及陆逾白的隐衷以及不愉快的回忆。
但陆逾白在沈若初面前似乎并无太多避讳。
相反地,他似乎很愿意对着沈若初倾吐心声。
沈若初对他没有秘密可言,他自然也不愿对沈若初有所隐瞒。
“我小的时候不懂事,那时候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母亲只是王府的一个侍妾且并不受宠的缘故,我才会不得父王的疼爱,才会被其他的孩子欺负。”
陆逾白如今回忆起那些过往的时候已经十分平静。
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后来都遭到了各种不同的报复。
有些是陆逾白做的,还有一些是聿亲王。
这也是陆逾白一直大惑不解的地方。
聿亲王对他向来冷淡,他们二人之间从未有过父慈子孝的时候。
对于府中人对他的欺凌,聿亲王似乎也一直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才使得府里那些势力的小人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但有一些危及到了他性命安危的人,却往往在不久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陆逾白也是在逐渐拥有了自己的一部分势力之后,才发觉那些被消失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聿亲王的手笔。
还有一些,是宫里的人。下令的人是谁自不必说。
也正是因此,陆逾白对聿亲王的怨恨少了许多。
“或许他当初对我的冷淡,也包含了对我母亲的一份怨意吧。”
自己的母亲心中有另一个男人,却委身于聿亲王。
或许聿亲王起初也想过要用时间来慢慢赢取她的心,可那些人却连这样的一个机会都没有给他。
沈若初却并不这么觉得。
“你真觉得,你的母亲会是会违背自己的心意栖身于一个自己心里完全没有的人府中吗?”
陆逾白摇了摇头。
虽然他的记忆中并没有母亲的影子,可他却十分肯定,自己的母亲一定是一位聪慧通透又敢爱敢恨的不俗女子。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能令裕明帝和聿亲王这两个人至今仍旧情根深种?
“你的意思是,我母亲后来和我父王应该已经是两心相许了的?”
陆逾白还是有些不置信。
若是如此,那父王当初又为何还要对他那般冷漠?
“也或许,他当初对你的冷漠只是为了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