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也不在意陆逾白的态度，又道：“不仅仅是织造坊，如今右刀商行经营得也算红火，十万八万两怕是没有，但三五万两还是筹措得起来的，我既蒙皇上青目，也总该做些什么以报圣恩才是，还请世子不要推脱。”
话已至此，陆逾白还能说什么呢。
“那我就代大朔境内千百万百姓先行谢过右刀女侠了，女侠果然初心未改令人敬仰！”
沈若初对陆逾白的揶揄并不在意，眼见时候不早了，便要动身回府。
陆逾白却又道：“我这里还有两个消息，一个事关江州，一个事关承荣侯府，你想先听哪一个？”
沈若初一听江州，知道定然是和那郭姓稳婆女儿的下落有关，一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但听到承荣侯府时，她又想到了沈歆瑶。
稳婆的事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此刻反而没那么着急，沈歆瑶若是又出了事，才是眼前最该解决的。
沈若初最后一次在沈老夫人房中陪她时，老夫人曾经提到过沈歆瑶。
身为祖母，她曾因沈歆瑶庶女的身份而忽略过她许多，直至暮年时方才觉得内疚懊悔，只是那时候沈歆瑶已经嫁人，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叮嘱沈若初日后有余力的时候多关照沈歆瑶几分。
便是为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沈老夫人，即便是和沈歆瑶很可能没有血缘关系，她也还是愿意帮扶她一二。
“承荣侯府出什么事了？”
沈若初没有犹豫的反问使得陆逾白有些意外，却随即又释怀地笑起来。
“若初果然是个豁达善良通透如水的姑娘。”
沈若初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和陆逾白熟稔到了这个份儿上，连他叫自己的闺名她都并未觉得哪里有别扭的地方。
“前几日沈大小姐似是对于前几日沈郑两家之间的事有所耳闻，并因此同侯府世子大闹了一场，还被郑君牧打伤了头。”
沈若初没料到郑君牧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个份上，有些紧张起来。
“她怎么样了？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尽管紧张，她也明白，沈歆瑶应是并无大碍的，否则陆逾白一见到她时就会告诉她了。
而且她也十分奇怪，陆逾白怎么会知道侯府内部这些事的，莫非他连给侯府看诊的大夫都买通了的？
陆逾白笑笑，坦诚道：“侯府里面，也有我的人。你放心吧，沈小姐的伤并不严重，只是郑君牧怕她出去闹，让人把她关起来了，看在沈家和你这个得圣上亲眼的妹妹份上，侯府如今倒也不敢苛待于她。”
知道沈歆瑶没什么事，尽管还有些奇怪陆逾白为何会在侯府安插人手，沈若初却没有再问下去。
“那江州呢？”沈若初小心翼翼地问道。
到了这时，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近乡情怯，当那个真相就摆在她的眼前即将被揭开的时候，她反而有些迟疑了惶恐了。
她害怕知道自己的确不是沈府女儿的消息，若是如此，那她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她的父母又在何处？这些谜底，她又要用多久的时间能够解开？
可她又更害怕听到自己就是真正的沈若初无疑，若她真是寇氏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却与江落雪在自己母亲这里的待遇天差地别，她才真正会怀疑自己来到这世上的对错。
陆逾白看着沈若初自相矛盾想听又怕听的模样，双眸中涌上一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心疼。
“那个稳婆的女儿，找到了。”
沈若初提在半空中的那颗心，在听到陆逾白这句话之后，又落了下去。
还好，他不是来告诉她最后答案的。
“原来她竟然随着自己的丈夫到了通县，到通县以后改了名，所以才会难寻。我今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要不要亲自去见一见那人？还是我让人把她请到安京来？”
沈若初一时有些心乱，她用力地握了握笼在袖中的双手，才抬起头来。
“还是我去一趟吧。”
至少在去的路上，她还能让自己再多做一些心理准备。
通县就在安京城郊，一日之间便可往返。
“那明日一早，我去接你。”
沈若初点了点头。
在走之前，她还要先去一趟商行，将几家商行的流水归拢一下，待回来安京，便将这些交给陆逾白一并送往边境去。
交待好惜夏之后，入夜时分，沈若初去了一趟听雨轩。
尹姨娘见到她来，虽然意外却还是十分热情地招待了她。
不得不说，尹姨娘能在寇氏这样手段颇多的主母手下这么多年安然无事，不是没有原因的。
即便沈若初是寇氏的女儿，即便寇氏曾多番为难于她们母女，可沈若初从尹姨娘的脸上却看不出她对自己的丝毫怨怼和不满。
粗略地将自己今日在陆逾白那里听到的关于沈歆瑶的消息同尹姨娘讲了一遍，沈若初便要告辞。
她并不想教尹姨娘怎么做，她也相信尹姨娘无需她教。
如今沈志彬对尹姨娘的宠爱和信赖都已胜过了新纳她入门之时，她若是想让沈志彬为沈歆瑶做些什么，只要略施一些计谋，并不难。
“若初，”尹姨娘叫住了沈若初，“你为什么还肯帮歆瑶？”
她可没忘记自己女儿此前对沈若初做过的事。
沈若初想了想，道：“可能是为了祖母吧。她毕竟也是祖母的孙女。”
不是为了沈志彬，也不是为了手足情。
这个回答既出乎尹姨娘的意料，却又让她觉得合情合理。
“谢谢你，若初。若是歆瑶能够和你一样，我这辈子便别无所求了。”
“难道你没有觉得，若她是个男儿身，像我哥哥那样会更令你扬眉吐气吗？”沈若初觉得奇怪，转身多问了一句。
沈景煦既然已非沈家亲子，若尹姨娘生的是个儿子，如今母子二人的地位更非眼下可比吧？
尹姨娘却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庆幸，当年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否则只怕...”
她话说了一半便打住了，沈若初了然，微微行礼致意之后离开了听雨轩。
通县距离安京不过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由于出发得早，不到晌午十分，马车便已来到了早已打听好的那户人家门前。
沈若初下了车，站在门前，久久抬不起准备叩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