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长辞(1 / 1)

巷子里停了不少马车,来往进出攒动的人头有沈若初陌生的,也有不少眼熟的。

二人疑惑下车,看到有家丁正抱着白色的灯笼走出来往门上挂时,沈若初才猛然意识到,是祖母离世了。

她拎起裙摆,直冲进沈府朝着老夫人的院子奔去。

沈志彬和寇氏已经带着江落雪等在了院子里,有两个婆子正在为老夫人换上一套青蓝色的寿衣。

老夫人容色安详,像是那日沈若初哄着她睡着了一样。

沈若初跪在她的床前,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之后便是操办白事的丧事班子抬来了早已预定好的棺椁,张罗着在院子里挂上操办丧事标志的白色灯笼和幡布。

沈若初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了被人从承荣侯府接回来的沈歆瑶。

如今的沈歆瑶已然不复昔日的尖酸刻薄,见到沈若初失魂落魄地从老夫人院子里走出来,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沈若初,沉默地从她身边走了进去,在院子里也叩了头。

沈景煦如今作为沈家唯一的男丁,这时候是一定要在的。

只是因沈府距离翰林院有些远,他才来得晚了一些,一进院门便被人拉着套上了麻衣孝布。

沈若初仿佛被人抽去了深思一般,无论是跪在灵柩前守灵,还是随同出殡的队伍一同送祖母入土为安,她一直都是机械的,面无表情的。

沿途围观的路人见到她这幅模样,难免有些人指指点点议论她没有心肝,沈若初却全然无所察觉一般。

直到那黑色的棺木被下入墓穴,被一铲一铲的黄土逐渐覆盖掩埋,沈若初才终于真正意识到,那个将她视作最亲最疼的孙女的老夫人,已经不在了。

一瞬间,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人揪起来用厚钝的刀子在反复切磨一般,疼得她面目扭曲起来,连呼吸都不能了。

眼泪终于汹涌落下,无声的呐喊在胸腔中一遍遍呼啸。

祖母。

安息。

沈老夫人的丧事办完以后,沈若初病了一场。

记忆中,似乎自她重生醒来的那一场高热之后,她就没有再病过了。

这一病来势汹汹,她高热不退,一整日昏昏沉沉地,做了无数的梦。

梦里,有祖母,有哥哥,还有她叫着父亲母亲可却看不清楚面容的人。

祖母还是那么慈祥,她拉着沈若初的手,一遍遍地叮嘱她要多吃点东西,说她太瘦了。

哥哥则是坚定地告诉她,自己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

沈若初觉得十分温暖,正要对哥哥撒娇要他陪着自己去四喜斋买甜点吃,却忽然想起来,哥哥不是沈家的人。

他如今,早已不在沈府居住了。

还有,祖母也已经不在了。

沈若初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大块一样,空落落地疼,一转眼,却已经看不到祖母和哥哥了。

她急急地寻找,四下里张望,终于听到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

“孩子,我们在这里,我们一直都在找你啊!”

尽管看不清楚说话的人,可沈若初却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第一时间便认定,这个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而她身边的那个尚未出声的男人,就是自己真正的父亲。

“父亲,母亲,是你们吗?我是若初。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到底在哪儿,你们是谁?为什么不肯出来让我看看你们?”

沈若初朝着那两个身影跑去,可他们却以更快地速度向后退着,不多时便隐匿在了厚重的迷雾之中。

沈若初无助地蹲下身子,啜泣起来。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那手中,拿着一只深蓝色的帕子。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了?”

原本该是暖心的举动,却因为这人的一句话使得沈若初瞬间不想领情了。

她有意地忽视了那人的存在,兀自哭泣着。

倘若她得到的一切终归还是要失去,那这样的得到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姐,小姐?”一个带着关切的声音焦急地在耳边响起。

沈若初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守在她床边的人,是惜夏。

此刻的惜夏,正满含担忧又不知所措地盯着沈若初,不明白她何以在梦中是那副痛苦模样。

沈若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两年多前,她醒来的那一日,不也正是今日这般场景?

那时候,她梦中的处境和现在比岂不是悲惨了数倍?

那时候祖母被毒害,知秋和惜夏也被江落雪害死,哥哥被江落雪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自己叫了多年的母亲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设计沉了塘...

她醒来之后,至少又多陪伴了祖母两年,也为哥哥挡开了江落雪那个心机深沉的恶毒女人,还保护了知秋和惜夏在她身边。

最重要的是,她终于知道了寇氏一直以来对她这般冷漠的原因,也可以认真地开始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一切都较两年前好了很多了,她又凭什么在这里自怨自艾让人担心呢?上天给她这重生的机会,不就是让她能够活出和从前不一样的自己吗?

知秋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沈若初已经是尽管虚弱却又重新焕发出了希望和生气的人了。

吃完了药,沈若初刚要躺下,沈若初又拿来了一封信。

“小姐,这是今天白天的时候门房送来的,盖了桂西的戳,应该是禹世子写来的。”

沈若初揶揄道:“你怎么就知道不是阿斯尔写的?”

知秋脸红了一下,竟真的一本正经地答道:“这封皮上面,不是他的笔迹。”

连阿斯尔的笔迹都记得清楚,沈若初不仅在内心感叹她的情深。

好在阿斯尔对她总算是有了回应,她也很乐于看到这一对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

等到阿斯尔回来,查清了西羌的案子,还了自己和族人清白,她就打算为这两个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将知秋的身契还给她,让这二人双宿双飞去。

撕开信封,里面的信笺上,陆逾白难得地没说什么浑话,而是向沈若初详细地讲述了他和阿斯尔到了桂西之后的经历。

看到最后,沈若初精神一振,身上的病痛都减轻了许多。

她没想到二人此行能够这么顺利,他们竟然真的找到海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