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凝滞了下，蔡云成跟姜珊是错愕，而永夜，则是先一愣后，脸色沉了下来，眼里满是压抑着的火气。

杨辰也一直注意到蔡凝的眼神，听到女人的问话，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一块压着的石头，松了一松。

蔡凝的眼眸异常清澈，却流露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这让杨辰下意识地浮现出，那一日在深夜的山林里，从血族莉莉丝手中，救下蔡凝的一瞬间，那时候，这个女人也是这么目光如水地看着自己……

“如果……我说让你别去，你会答应么”，杨辰鬼使神差地脱口道。

蔡凝嘴角轻轻牵动了下，“如果，你有理由的话。”

“我有理由”，杨辰咧嘴笑道：“理由是，我不喜欢。”

蔡凝的眼眶微微泛红，露出一丝淡然的恬笑。

一旁看着二人莫名其妙对话的姜珊，现身边的永夜已经快要眼里喷火，顿时觉得情况不妙，恨不得上去把杨辰给轰出门去，急急忙忙地冲上来抓着蔡凝的胳膊，道：“凝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结婚的事问他做什么！？”

蔡凝歉疚地看着母亲，“对不起，妈，看来今天我不能去……”

“凭什么！？”永夜终于忍不住，大叫道：“就因为这个家伙无耻地说他不喜欢，你就不跟未婚夫去拍婚纱照！？蔡凝！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珊也来了火气，“说什么胡话！？你必须去！”

蔡凝默然，咬着唇瓣，不言不语。

“既然她说不去，那就不用去了”，杨辰走上前，一把将蔡凝拉到身后，人畜无害地笑道：“伯母，这事不能强求，我觉得，除了婚纱照，这婚约也有点不合情理，当事人都这么不喜欢，何必强扭这瓜呢。”

姜珊气地胸口起伏不定，颤抖着手指杨辰，“你……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家全都搞砸了，才肯善罢甘休！？”

“我只是不想在以后后悔，”杨辰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我很反对让蔡凝嫁给这个家伙。事情是我挑起的，当初我没想全，让蔡凝在燕京受了不少委屈。不过我还没活到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帮我遮风挡雨的地步。这个婚约，就按照我说的，取消了。”

杨辰说完这通话，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像是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蔡凝站在杨辰背后，眼里有些挣扎，但最后，却是闭上眼，像是一qiē都打算听天由命。

“你承担？你怎么承担！？你要有本事，哪用得着我们家凝儿遭这霉运！？要不是看在妍妍的份上，我现在就让你滚出去！”姜珊大怒，脸色涨红地说道。

杨辰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没问题，别说滚了，丈母娘说要我爬都行。可是嘛，我出去，他也得出去”，杨辰嘴努了努永夜站的位置。

“永夜才是我找的女婿，你算什么东西！？”姜珊不屑地冷哼道。

一旁的蔡云成终于心急起来了，自己妻子这么咄咄*人，杨辰要是真火了，这可谁也挡不住，于是忙上前扶着姜珊，皱眉道：“行了，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女儿都在呢。”

姜珊一把挣脱了丈夫的手，柳眉倒竖道：“怎么了！？你窝囊没用，我跑东跑西地想法子保护了凝儿，现在这个无耻的家伙却要打破这一qiē，我怎么还不能说他了！？”

永夜见到场面争锋相对，杨辰被姜珊一通通数落谩骂，心里充满了快意，他忽然想起，这可是在燕京，自己可是李家的人，这杨辰虽然厉害，也不至于敢和李家过不去？还有蔡凝身上也还背着官司，若没自家保着，早就抓牢里去了。

于是乎，永夜得意地走上去，邪笑道：“是啊，蔡伯父，婚事已经两家说好了，怎么能说变就变呢。何况也不能让一个外人来搅局，伯父若是帮着杨辰，对我们家来说，很难接……”

不想，还没等永夜说完，杨辰已经一个闪身，出现在永夜身后，一只手臂抡到了永夜的脖子上，从后面一勾住，勒紧！

“呃……”

永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整个呼吸通道被掐住，脸色涨得猪肝红，一口气断掉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情况，一时间从对话，变成了暴力时刻！

“啊！！”姜珊尖叫了声，她没想到杨辰的身手如此迅猛，而且还真敢当面就动手！

在杨辰的威压下，永夜那身功夫是半点也使不上来，心头一寒，感到凛冽的杀气已经从杨辰身体上弥漫，更是让他快吓晕过去！

杨辰就跟摆弄一个木偶一般，将永夜的身子板拖动一般地转了转，掉头对姜珊道：“伯母，你好像误会了一些事情。我之所以听你说这些话，不是因为我怕你，有多在乎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女人的母亲罢了。

我刚才说，要结束掉那个婚约，也不是在询问你们的同意，我可没用问号。

我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不需要任何人来同意。

因为你是妍妍的母亲，我不会杀你，但这个家伙，可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杀他，比杀死当初的那个曾茂要容易地多。”

姜珊感觉浑身凉，当她现杨辰眼眸里那锋锐的寒芒，下意识地相信了杨辰的话――他真会当场杀人！

蔡云成情xù也紧张了起来，郑声道：“杨辰，不要冲动，杀了永夜，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蔡将军，杀不杀他，得看他怎么选择”，杨辰冷笑着撇头，望向永夜，问道：“喂，我问你一遍，你还想拍婚纱照，想跟蔡凝结婚么？”

永夜感觉再这么被勒紧，自己的脖子就要断掉了，勉强吸了屡气，哪还顾得了结婚不结婚的，活命再说，于是忙嘶哑着回答道：“不……不了……不结婚……”

姜珊脸色一阵惨淡，她没想到永夜竟然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就把一qiē都推卸掉了！

虽然早知道永夜算不得什么铁铮铮的男人，可也没想到，一个有李家血统的年轻人竟然胆怯到这种地步。

其实她也不能太过永夜软弱，任谁心里清楚，夹着他的人是手握无数人命的恶魔的时候，都不敢托大。

永夜虽然心里执着地想得到蔡凝，可要说真正的爱恋却是不多的，若是能活着，大把美女可以享受，何必为了一口气丢了性命？他可不傻。

杨辰满意地笑道：“哎呀，早这么配合，何必闹成这样呢。”说着才把永夜给松开甩一边。

永夜得了自由，噤若寒蝉，不敢再任何废话，仓皇地就跑了出去，连头也不敢回。

姜珊还想叫住永夜说个明白，却是怎么喊永夜都不敢停下。

蔡云成喟然一叹，“算了，这桩婚事本来就不是怎么可靠，既然永夜自己说不结婚，那我们就当没生过。”

“什么叫不可靠！？”姜珊愤然地尖声道：“你懂什么！？要是永夜不跟凝儿结婚，那军事法庭那边怪罪下来，你能救凝儿吗！？”

蔡云成默然不语，而是望向杨辰。

杨辰摊摊手，道：“大不了下次去掐那法官的脖子，让他判蔡凝无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哼，你当燕京是你家的吗？你还是先等着李家对你的报复！要是那永夜的堂兄李钝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我可听说李钝已经回燕京了！”姜珊气得牙痒痒，冷笑道：“杨辰，别怪我们蔡家狠心，你这是自找麻烦，别到时候来牵连我们！”

“住口！”蔡云成训斥道：“什么时候蔡家的事情全轮到你这个妇人做主了！？”

“难道靠你这个软脚虾吗！？”姜珊寸步不让。

蔡凝看着父母快要吵架，却是无可奈何，几分悲戚地转身，不想多停留，默默离开了客厅。

杨辰不禁心疼了下，身在这么个家里，也难怪蔡凝养成这种性子，父亲是保守派的人氏，母亲又不清真相地胡来，她也只能管好自己的同时，牺牲掉许多，不论是帮助父亲也好，还是照顾妹妹也好。

杨辰犹豫了下，懒得再管客厅里这对争论地面红耳赤的夫妻，跟着蔡凝走的方向跑了过去。

随着客厅后的走廊，一路来到偏院的石板小天井处，看到蔡凝正孑立在一棵梧桐下，出神地仰头望着天空。

阳光透过参差的枝桠叶片，撒下几道融融的光亮，打在蔡凝不悲不喜的面庞上，像是沐浴在日光下的白玉雕塑。

杨辰的心头弥漫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xù，在女人背后站了许久，才问道：“你没事。”

蔡凝回过身，意外地露出一抹笑意，“为什么？”

“嗯？”

“为什么不让我去”，蔡凝微微歪着脑袋，再问了次。

后花园内，郁郁葱葱的黄杨灌木间，是锦簇的紫色花团。

在花园的中心，蔡妍与蔡凝姐妹俩坐在一方青石桌边，桌面上是清香的菊花茶，散发着阵阵温润。

两姐妹都安静地没怎么说话，像是在享受安静的相聚时刻。

蔡妍双手捧着竹筒似的茶杯，像是思忖了会儿什么事后，终于转头望过去，问道：“姐姐，你不会嫁给永夜的，对不对？”

蔡凝低着头，浅浅地笑了笑，“已经说好了的，怎么会不嫁呢。”

“可你根本不喜欢他，如果你愿意，早就在过去几年就嫁给他了”，蔡妍蹙眉道。

“很多人结婚，不一定是要喜欢才结的，像我这样的人，就算结不结婚，也没什么区别”，蔡凝道。

蔡妍咬了咬薄唇，突然说道：“在中海的时候，我问了杨辰一个关于姐姐的问题。”

蔡凝愣了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妹妹，眼里有丝丝异样。

“我问他，问他是不是喜欢姐姐。”

蔡凝呆住了，仿佛是不认识眼前的亲妹妹，而后欲言又止，有些慌乱地躲开了目光。

蔡妍露出一丝笑意，“姐姐果然喜欢杨辰。”

“我没有！”

蔡凝惶然地回绝，摇了摇头，“妍妍，你别乱说了，我当初只是监督杨辰的，跟他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我也不会帮他的。”

“姐姐，你着急了，开始慌乱了，这不像你”，蔡妍涩涩地笑道：“虽然……我们姐妹从小就分开，很少见面，但我们毕竟是亲生姐妹，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自己，你骗不了我的……”

蔡凝柳眉紧蹙着，正色道：“妍妍，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知道你为了走到今天这步，付出了很多，姐姐只希望你以后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姐姐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

虽然我不是怎么喜欢永夜，但好歹永夜不会亏待我。而且为了这桩婚姻，妈已经费了很多心思了，我不想再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我们就不要提这件事了好么。”

蔡凝有些无助地看着蔡妍，有点哀求的意味。

“如果我现在不提，就会后悔一辈子的”，蔡妍恳切地说着，站起身来，绕到蔡凝的身前，一把抓起了蔡凝的双手，道：“姐姐，你总是这样，什么时候都先想着别人！从小到大，你不是为了我们蔡家就是为了爸爸妈妈，学这学那，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帮爸爸提升军衔，也不会轻yì接受唐门的要求，去蜀川学武，不会一去就这么多年不能回家！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你自己的人生考虑考虑！？难道姐姐你这辈子都要为别人而活吗！？”

蔡凝有些发懵地看着有些陌生的妹妹，说不出话来。

一辈子为别人而活？

蔡凝怔了许久，苦笑道：“傻丫头，你们不是别人，是我的亲人啊。”

“那杨辰呢？你明明是喜欢他，难道就因为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因为我也喜欢他，你就放弃，连尝试着说出来都不愿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坏人身边女人也不是只有一个！哼！说实话，我是一点也不介意姐姐参与进来，反正我已经对不起若溪了，大家就大乱斗吧！”蔡妍撅着嘴，有些沮丧地说道。

蔡凝脸上微微闪过一抹红晕，“胡说什么呢，我跟杨辰真没那些关系的。我帮他，是因为他如果把事情继续闹大，会引发很多连锁的反应。而且他是你喜欢的男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姐姐你撒谎！”

蔡妍很着急，火爆的脾气快憋不住，可正在这时，一名佣人走到后花园内，打断了蔡妍的话。

“大小姐，二小姐，李家的永夜少爷来了，说是要请大小姐去拍婚纱照。”

蔡凝眼里微微黯淡，随即起身，道：“出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蔡妍不满地道：“拍什么婚纱照，结婚日子不还没定吗？他急什么急！？”

“妍妍，如果你不想见永夜，可以不出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么”，蔡凝无力地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蔡妍一咬牙，恨恨地跺脚，道：“姐姐，你难道不想知道，当时杨辰的回答是什么吗！？”

蔡凝刚迈开的步子顿了顿，但也就这么一点点时间，旋即又自顾自地出了后花园。

望着女人的背影离开，蔡妍痛苦地闭上眼，睫毛上微微湿润。

……

蔡家的客厅中，一身阿玛尼西装，头发梳理地油光发亮的永夜已经按耐不住地来回走踱步了，只要想到多年追求的女人，终于要成为自己的私人专属，他就感到热血都在沸腾。

原本无数次的追求，都被冷漠地拒绝，可天无绝人之路，因为那个叫杨辰的家伙捅了篓子，又恰好蔡凝顶替了罪名，使得峰回路转的，最终蔡凝栽到了自己跟前！

永夜已经无数次做梦，在梦中如何羞辱曾经拒绝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又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女人，但他也清楚，蔡云成不是善茬，自己在正式结婚之前，还是要好好装出好女婿的姿态，竭尽全力地把事情给办妥了！

等了一阵子功夫，终于有人从后头走了出来，永夜本以为是蔡凝，可抬眼一看，却是完全没准备的“旧人”……

杨辰跟着蔡云成一同，先从书房来到了客厅，虽然蔡云成没特别提起，可杨辰不知为何，很想出来看看。

想到蔡凝要跟这个家伙去拍婚纱照，杨辰难以否认，自己很不舒服。

“蔡伯父，这是……”永夜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杨辰一眼，他作为龙组二队的队长，虽然知道杨辰在燕京，可没想到会在蔡家出现。

蔡云成笑呵呵地道：“有些惊讶么，也没什么，今天我二女儿妍妍回家，杨辰一起来的。”

永夜点了点头，尴尬地朝杨辰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杨辰面无表情，心里则想着，是不是索性把永夜这家伙给杀了，免得老骚扰蔡凝，也让自己心烦。

可永夜毕竟牵涉的人较多，单单李家那边就不好交待，特别李钝那家伙，也算自己一朋友，自己杀他堂弟，有点说不过去。

这时候，姜珊领着蔡凝从外头走了进来，姜珊一脸红光地笑吟吟道：“永夜啊，怎么这么心急，还没说婚期呢，就想着拍婚纱照了？”

嘴上说心急，可姜珊的表情里却满是喜色。

永夜面对这“丈母娘”倒很放松，温和笑道：“我想给凝儿一个完美的婚礼，当然越早准备越好。”

说着，永夜望向一旁冷冷清清没搭话的蔡凝，看着蔡凝一身裙装所流露的往日所没有的娴静气质，眼神格外火热，咽了咽口水，道：“凝儿，我都已经约好了所有的造型师和摄影师了，都是国外的专业团队，还是给瑞典王室合作过的，绝对能把你拍成最美的新娘。你要不要先准备一下，还是现在就走，可以吗？”

蔡凝没回答，却是从刚才，就目光脉脉地望着杨辰所站的位置，像是有些出神，充耳不闻。

姜珊有点急了，忙打圆场道：“凝儿，你倒说行不行啊，你看永夜这孩子多贴心，多肯为你付出啊，这样的好男人不多见，你就别拖拖拉拉让人家等着了。”

蔡凝还是没回答，竟是迈着步子走到了杨辰身前不远处，突兀地说道：“你说，我要去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