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宅邸中,绿荫环绕,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少年少女,正在排练歌舞。
协律都尉李延年大步进门,侧耳听了一下弦乐之声,皱起眉头。
他走过去,斥责一排乐工道:“用点心,用点心你又死不了,昔年黄帝采天地之风,聚而成乐,用以教化万民。倘若都如你们这般,吊儿郎当不上心思,还教化个屁万民呀。”
习练舞乐的弟子们,立即鼓起腮膀子,加大力气吹奏。
李延年又听了片刻,评价说:“这你娘的有气无力,等大老爷灭了大宛,封侯归来,听这操蛋的音乐,不砍了你们头才怪。”
李延年,他实际上是个太监,虽然生得唇红齿白,玉树临风,但年轻时触犯刑律,被处以腐刑,割掉了**,送入宫中养狗。因为精通乐器,受到汉武帝宠爱,又因为他的妹妹入宫,李延年风光一度,曾有段时间与汉武帝吃睡都在一起。后来被汉武帝封为协律都尉,简单说,就是替汉武帝管理宫中的乐队乐器。
受到汉武大帝的宠爱,那就意味着予取予求的财富与无上的权力。可只有李延年才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受过腐刑的人来说,只是意味着痛苦的折磨。财富也好,权力也罢,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满足人的原始欲望——可是李延年的欲望之根被割除了,再给他这么多的东西,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叹息中,李延年正要回房,忽听门外一声长喝:“天子有旨。”
咦,一定是我大哥打下了大宛。李延年喜出望外,急忙迎出。
甫一出来,李延年就感觉有些不对。登门宣旨之人,是几个宫监,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士兵。你宣旨就宣旨,带兵来干什么?还有这些来人脸上的表情,似笑而非笑,好像是在跟自己开个极恶毒的玩笑一样。
李延年心里惊诧,但还是跪下接旨。陛下诏曰:“协律都尉李延年,及其弟李季素行不轨,奸乱后宫,骇人听闻,着灭其族。”
“啥子?”李延年“腾”地跳了起来,“这是谁在矫诏?有这么胡说八道的吗?老子鸡巴都割掉了,还奸乱个屁后宫呀。”
宫监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鸡巴虽然割了,但事在人为嘛。只要你想法子,总是可以奸乱的,是不是?”
“你他妈的胡说些什么,老子要入宫见陛下……”李延年怒叫未止,宫监后面的军士已经冲上前来,大喝一声:“你他妈的哪这么多废话!”一刀戳下,李延年就觉得胸口一窒,利刃已经透胸而过。
“哥……哥!”李延年一头栽倒,手指北方。
哥哥李广利知道这事吗?
有人在暗中陷害李家。
告诉李广利,千万千万不要回来!
但这些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宫监收起圣旨,对士兵们说:“就这样吧,成年男子直接杀掉好啦,未成年的男子阉割后,与女子一同送入官市,发往列侯府中为奴。”
士兵们刀枪举起,杀呀,就开始大肆血屠李延年的家。
这时恰有一人风尘仆仆,策马而来,到了门前,惊见李延年家已经是血流成河。大骇之下,此人掉头就逃。
这个人,他的名字叫卫律,是李延年的知交好友。李延年向汉武帝推荐他出使匈奴。他刚刚回来,前来探望,却发现李延年正遭灭族。惊骇之下,他一口气逃到了匈奴那边,从此种下了苏武留胡十九年的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