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要么彼此原谅,要么各自走开(1 / 1)

“金剪刀也剪不断。”有人如此盛赞亲情,盛赞的人一定被亲情的美好滋养过。“无债无冤不结亲。”也有人如此感慨,感慨的人兴许被“亲”字灼伤过。

那些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原本是最好的玩伴,最近的亲人,结果呢?

凌小雅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却热情而有理性;凌小雅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却极有修养,也很温和。我这样说,其实已给她留足了面子,如果她在乎的话。

事实上,凌小雅常说的话是:“面子太伤人,我宁愿只要里子。”

凌小雅比我陈述的更糟糕:不到周岁时的一场疾病,夺去了她的右眼视力,这一下就被划拉进了残疾人之列;肤色黝黑,她自己调侃说,一不小心掉进炭堆里就找不到了;身材呢,一米五四的个头,松松垮垮没体形,老天为她定制的这套组合真够让人失望的。

凌小雅比我上述提到的更出色:作为一名教师,十多年前她成为《读者》等各刊的签约作家、专栏作家,出版散文集数本,所写文章多次被选为各种考试题,受邀在省内外做教师培训,也曾走上研究生的讲台。用她儿子的话说:“妈妈就是个发光的奥特曼。”

我,就是凌小雅。我的成长哪里是花香满径,简直处处陷阱,以致如何避免受伤才是我成长中的必修课。

我的童年所有的快乐都来自外婆家。记忆里,儿时每年我都有两段时间待在外婆家。略大一点儿才知道,那是当老师的母亲在寒暑假的日子要做一家六口人的衣物、拆洗被褥等等,我待在母亲身边会妨碍她干活儿。

外婆外公舅舅包括舅妈,都是很欢迎我这个小客人的,只有表妹婉儿与我所有的所有都严重不合。婉儿比我小半岁,却高出半头,从来不喊我姐。她脾气蛮大,很少跟我说话,一抬胳膊,一推一搡,我就会跌坐在地。现在想来,那时我真是弱爆了,只会哭。

外婆常搂着抹泪的我,数落婉儿:“婉儿是个乖孩子,要让着你姐,再说了你姐是客人……”

外婆说话从不起高声,轻声细语咋进得去“暴力婉”的耳朵?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不过,我不还手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只希望婉儿出去跟小伙伴玩时带上我,毕竟孤独更磨人。可不管我咋忍让,婉儿每天风风火火地跑进跑出,从来不带我。

我们一直住在一个院子里,记忆里竟没有两人一起玩的模糊印象。倒是有一次,她答应外婆带我出去玩,可一出门就反悔了。

“我咋把你叫姐?这么矮的个子。”她用手比着我俩的高矮,“头发短得像野小子,看我的,多长。”她嘴角一撇,头发一甩,长长的辫子从我脸颊打了过去。“带上你,都没人跟我玩了,丑死了……”

我自个儿流着泪转身往回走,许是这次,我的自尊被伤尽了,再也没有一丁点儿想跟她玩的念想了。

世上真没有走不出的死胡同,不久后,我自己就找到了新玩法——关于一道水渠的。那道水渠距离外婆家门口有五十多米,突然在某一天闯入我的视线。

我常常在水渠边坐上半天。抬头,水渠对面是果园,花好看,偶尔也能闻到果香;低头,水渠里有鱼,有鸭子有鹅。我坐的这一边遍地都是野花野草,摘花也不伤手,自己跟自己玩,时间过得真快啊。

有一次被小舅无意间看到,他飞跑过来,惊恐万分地要将我拉下来。我第一次蛮不讲理地哭着闹着不下去,跟他说我不会掉下去。

后来,外婆陪我坐在水渠边,她做针线活儿,我自个玩儿。多年后,儿时坐在水渠边的寂寞与热闹都溜进了我的文字里,芬芳起我现在的日子。

后来在成长中,无论遇到怎样的环境,或是别人怎样孤立我、排斥我,似乎都不怎么影响我的情绪,我都能快速调整好状态,投入到自己关注或喜欢的事情中。这真的要感谢儿时在外婆家的尴尬处境。

人生没有白走的弯路,得长记性。而今,我早已原谅了婉儿,她开始喊我姐了,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人生像小船,能同行就不寂寞,无法同行就各自划开。

学会跟自己玩,不失为取悦自己的好方法。毕竟,各人都有自己要赶的路,不能纠结于被不被接纳而忘了干自己的正事。

清香,这名字听着挺爽耳,该是何等如花似玉的人才不会辜负这芳名。

清香是我曾经的同事,她将自己铸成了铜墙铁壁,若不是完全信任,她是不会向你敞开心扉的。

我有幸被她信任,只是也替她难过:她什么都知道,是非对错,可就是依然不会有正确的行为。这一切源于儿时,她稀里糊涂地就长成了错误的模样。

清香有个姐姐叫芳香,在清香的叙述里,我看到了芳香的儿时:很能干、很有主意的小丫头,小心眼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清香说芳香就是她的老师,比爸妈都称职,教给了她一切:看人眉眼,怎么得到想要的,还有对是非的判断。

芳香经常拉着她到二爸二妈家陪堂妹玩,二妈经常拿好吃的给她们。

芳香自己不去,也不让清香去三爸三妈家。三爸三妈的脑子有点儿不利索,左邻右舍都看不起他们。芳香可爱面子了,不愿意丢人现眼——同一条巷子,在外面遇到三爸三妈,她就像不认识一样头一扭就跑开了。

芳香告诉清香,不要问傻子好,跟傻子说话自己也会变成傻子。

清香既胆小又臭美,才不愿意变成傻子呢,就啥都听姐姐的。

那时候,清香觉得有个姐姐真好,什么都替她想了,也替她挡了,她只要跟在姐姐屁股后面走就行,连低头看路都不需要。

清香说,那时候她特崇拜姐姐,姐姐只比她大两岁,跟她一样都是小孩子,但啥都知道。姐姐会讨人喜欢,会看眼色,也知道哪个大人惹不起,哪个大人骂几句都没事。

长大后,清香觉得自己跟姐姐一模一样:干活儿时常在心里偷偷地掂量一下轻重,找轻点儿的做,享受时自然奔着重的去了;与人交往时,也总是下意识地直接绕过品行,看财富、看权势、看背景……

清香说,其实自己早已意识到问题了:交友出了问题,就在于没有看品质没有交心;工作出了问题,在于自己想走捷径却走了更多的弯路。自己也在努力地修正,只是儿时的影响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不好改。

此刻,清香对我说:“我也不能让姐姐全背锅,可的确是因为有那么一个姐姐,我才长成了今天这没出息的样子。跟着姐姐,看起来是沾光了,结果吃了一辈子的亏,只要自己的孩子不像我这样就行了。”

所谓榜样的力量就这么简单,潜移默化中,你就长成了一个模样。

这辈子有缘分,才能成为兄弟姐妹。有了问题能彼此原谅,可以继续相处。不能包容的可以各自走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