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谢伊行被流放(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3049 字 1个月前

漭哥儿是谢伊行的命啊。

她待他是千好万好,她记得很清楚,这个孩子当初是她母亲托人从乡下买来的,怎么现在,倒成了这样。

谢伊行抬头看着容亦赫,她好像对这个男人,甚是模糊,“漭哥儿是母亲从乡下带来的,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将他一手带大的,他张口说话就是喊我母亲。你算个什么父亲,现下为了让我私心来埋汰我说这些胡话。若照你这么说,那我母亲反倒和你通气串通来骗我不成?”

容亦赫再不言语了。

容富生额头的汗都湿透了,他还没回过神来呢。

漭哥儿,他怎会是容家的血脉,这个孩子就是他在乡下寻来的啊,这哪里和容家有牵扯。

容夫人捂着胸口,她靠在矮桌上已动弹不得了。

容富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发出一声叹息,“漭哥儿这事,是你母亲让我们去寻的。她说她是娘家那边的人,不好直接派人去乡下寻。我与你婆母,私下到乡下寻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合适的。最后还是瑾瑜说他出外诊遇见死了阿娘的漭哥儿,抱回了梁京。我再把这孩子,抱去了平京府。你母亲这才让你回娘家,再把这孩子转到了你手上。”

谢伊行原本仅存的最后念想,在听完这段话后,彻底崩塌了。

她捧在手心养着的孩子,一口口喊她母亲的孩子,居然是那个阿柔贱婢生的。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嫁过来之前,那个阿柔贱婢已经偷偷生了孩子,而她还浑然不知。她一直觉得是阿柔当女使不知羞耻,勾搭上了容亦赫。

此刻,她像一个丑角,坐在那,只剩下无奈和懊悔地笑了,“好啊你容亦赫,还有你们容家上下,你们所有人都来哄骗我,把那贱婢生的孩子强塞给我,让我当那贱婢孩子的母亲。我教他识字,送他去学堂,但凡什么蹴鞠马球会,我都会带着他一同去。我对你们容家没有任何亏欠,如今你们倒打一耙,在褚浮兰身上牵扯上我!”

此刻,容亦铮站在那也听不下去了。

他上前,给父母行了礼,再转身看向谢伊行,眼里没有一丝同情,“谢嫂嫂自身的事,本该在大院那边与大哥一同商议、问诊,不该牵连到容家,更不该牵扯到浮兰身上。浮兰嫁来容家,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她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冷言,更不会惹得嫂嫂不高兴。我实在想不明白,嫂嫂与浮兰同为女子,自知女子的不易,为何对无辜的她下毒手,接连害她两次。嫂嫂说没背负什么人命,那第一个小产的孩子,难道不是命。那晚浮兰难产,若是没有五妹妹帮衬,嫂嫂你可想想,容家该如何来收场。”

容亦铮眼里含着泪,“我与大哥是兄弟,漭哥儿一事是我一直帮衬着的。这个孩子是容家血脉,不可流落在外。大哥也从未想过再纳妾,他知你的不易,更知你的艰难。大哥之所以把漭哥儿接回来,以一个抱养的名分放在你跟前,并非是为了漭哥儿,而是为了成全嫂嫂。”

“成全我?”

谢伊行指着容亦赫,“他会成全我,他是往我心里插刀子要捅死我。”

容亦赫:“若你不作孽,漭哥儿这一辈子都是容公府抱养的孩子!”

众人再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容老大。

抱养和亲生的是不一样的,即便抱养能当嫡子,可继承不了容家家产,也没有任何旁支所出能算到养子头上。

容亦赫把亲生的忍痛划为养子,又做了多少没人知道的挣扎呢,“我本不想惹事,更不想让你为难。漭哥儿既是有了,就得回到容家。可我没有一次想把他的身世说出来的打算,我不想让你为难。你的身子,我都清楚。我也知你的不易,可你一次次,三番五次地连累无辜,在容府为了你的那点不甘心次次陷害她人。如今得这么一个结果,只能怪你自己。”

“伊行,我对你没有情分,可我娶了你,也从未难为过你。容家能得公府位,是靠你和谢家帮衬着,这些事我容亦赫从未忘记过。可今日的结果,你怪不得任何人。”

谢伊行没了指望,心碎成了渣渣。

她一句怼回去的话都没了,无力趴在那,把头埋在绒毯上哭泣着。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圣旨已下,再过两日就得被送去流放路,这一走,她与容家与梁京,怕是再难相见。

就算有回京一日,可物是人非,早就没了指望。

容夫人试图搀扶起她,被她甩开。

容夫人蹲下,抚着她的肩,“你是谢家的孩子,母亲答应你,绝不会让你的名字从容家划去。”

“母亲还是休了我吧,这样瑾杰也可再寻个娘子,你们容家上下没了我,才真正的是一团和气了。”

容亦赫没看谢伊行,“我不会休你,谢家与容家有旧恩,你永远是我容亦赫的妻子。”

说毕,他迈出门槛,往内院走去。

容亦铮跟在身后一同出去,“瑾杰,漭哥儿的事,往后怎么打算。”

“这孩子长大了,剩下的名分这些,就让父亲去做主看怎么弄吧,”他停住脚步,拍拍容亦铮的肩,“我今晚还得再出府去外州,那边的案子还在等人呢。这容府,还有你嫂子,你就看着打点。流放一事,没什么商量的,做了错事,惹了祸事,就得自己承担。对了,再代我向弟妹说声抱歉,这一墙之隔原本都分开了,还是牵扯到了她,我怪对不住的。”

“放心吧。”

容亦铮回了二院,浮兰抱着孩子坐在床榻上,**的小圆桌上摆着插花玉瓶和一叠纸,旁边放着一碟糕点。

他进去,把孩子再接到怀中抱着,“菱姐儿乖。”

浮兰侧靠在软枕上,看了一眼门外,“外头如何了?”

“瑾杰回来,她也不再发疯了,总之这流放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再折腾,谁又能敢违抗陛下的旨意。谢家那边也没来人,他们也折腾不起来,悄悄地闭府了。以前没个旨意的时候,谢家那边还在争取息事宁人呢,如今谁敢来搭一言。”

容亦铮再把孩子放回浮兰的臂弯处,他伸手轻抚着浮兰的鬓发,“漭哥儿,是大哥的孩子,是容家的血脉。”

浮兰一个没回神,大张着嘴,“啊?”

“不是不是,我没听懂,漭哥儿不是抱养的吗,怎么就成大哥亲生的了?”

容亦铮把这些事,全都说给了浮兰。

浮兰听毕,一脸的茫然,“天哪,竟有这么一档子事,真是想不到啊。如此说来,大哥对她还是有些顾及的,他宁愿让漭哥儿以养子身份待在容家,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大哥是打算,一直瞒下去,瞒一辈子的。”

容亦铮无奈摊手,“可惜,她太过残忍,与容家行医道义背驰,如今只能自食恶果。”

浮兰看着外头,一声叹息。

梁京迎来初春科考日。

科考在梁京贡院举行,为期三日。

男子科考在北侧男子贡院,女子医考在南侧女子贡院。这两处贡院,背靠莱芜山,面朝游河,清静雅致,要坐马车走许多路才能到。

浮沉早早出门,挤在人堆里去送浮兰。

路途远,走到时浮兰已经进了女子贡院,外头也再没什么人。她立在那看了许久,满心期待着浮兰的三日科考,“等三日一过,梁京就多了各类医馆,陛下把男子女子就医都分类出来了,当真是极好。女子生产不易,若再被划为血腥、忌讳一事,怕是这梁京,不知有多少人要算计在这一遭上了。”

谢伊行的私放走的是山路,她一女子,在浮兰进贡院时,默默踏上了流放路。

梁京的流放地分为远下州和远上州。

下州是褚槐所去之地,虽同为苦寒之地,可这里还算肥沃,且都是上等官员流放之地,物资不匮乏。

上州是谢伊行所去之地,这里才是真正的贫瘠。

谢老夫人哭花了脸,也不敢去送一程,她怕被这个女儿牵连,更怕谢家有了流放的女子在梁京再抬不起头。

容亦赫抱着漭哥儿,骑马远远护送。

到了梁京地界,他坐在马背上,看着谢伊行的背影叹气。

漭哥儿都哭成了泪人,他舍不得他的母亲,“父亲,母亲何时会回来?”

“等漭哥儿长大了,或许就回来了。”

他勒紧马绳,抱着这孩子再上了荔山。

那里埋着阿柔。

他让漭哥儿跪下烧了纸,点了香。

容亦赫坐在那,坐了一个晌午,再过了下午,天色擦黑时,他抱着漭哥儿回了府。

达国府无人参加科考,但梁愫亚还是设了路帐,备了科考用的笔墨纸砚,但凡贡院那边有人出来换,路帐那边什么都能提供。

浮沉窝在暮兕斋,手里忙着点茶。

之青把迎春花插在玉瓶内,放在各个镂窗前摆好。偶有雀儿落在窗台前,躲在玉瓶后面打盹。

这暖春好日子,暖光照进来,浮沉觉得暖意十足,人也变得慵懒了。

小南哥儿(之前那个“玄”字读起来不顺,已经把“达浔玄”改为“达浔南”)睡在摇**,嘤嘤一会,哭一会的。

每嘤嘤一声,浮沉就赶忙抱起来哄着他,“小南哥儿是个嘤嘤怪,整日整日就知道嘤嘤嘤的,赶紧长大吧,长大了跟着父亲骑马、打马球去。”

浮沉逗南哥儿,之青凑到跟前一起逗,“话说,皎儿进了溪上学堂,她比瑾书大几岁,这两个一个当姐姐,一个当妹妹,倒也很搭。”

浮沉谨慎再问,“皎儿这姑娘胆子大,不知在学堂是不是也胆子大,我真怕她觉得自己是外乡来的,觉得自个不如这些学堂里的姑娘,又心生什么别的事来。”

之青摇头,“姑娘多虑了,皎儿这孩子落落大方,虽说不识字,但她每晚回了府,秉烛到子时,小声念着字,学着写。”

浮沉一脸欣慰,“那便好,那便好。”

她又想起了浮沁,“昨日去贡院遇见大姐姐,伺候大姐姐的水芯到了咱们马车前不是与我说了好一会的话嘛。”

“说了什么?”

浮沉小声道:“大姐姐有身孕了。”

“啊?”

浮沉捂住之青的嘴,“不可张扬,大姐姐有身孕这事姐夫都不知道呢。”

“这是为何啊,大姑娘之前身子受亏连着好几次呢,这次怎么都得好好照应着才是。”

浮沉:“大姐姐要用这胎,把白公府的那些糟践事,糟践人都给抚平了。水芯也说了,等白公府那边有了动静,就让瑾书暂待在咱们这。大姐姐害怕这些事牵连到瑾书身上,这才把这事告知我,让我帮衬一把。”

浮沉哄着南哥儿。

之青温柔的看着浮沉,“姑娘啊,您瞧瞧,这不知不觉的,这些姐妹也好,褚家也好,好像都从过去的纠缠和阴霾中走出来了。如今姑娘与这些姐姐们眼前的浓雾都散了,各自为府,各自过着日子,也算安好了。”

浮沉也笑着点头,“是啊,尤氏施的浓雾,终究都散开了。”

梁京女眷内宅算是安稳了。

宫中的纠葛,也开始了。

元内监在桥南的船上也见了他寻找多年的女儿梨芯。

子时刚过,芒山把元内监一把拽进船舱内。

元内监抬头就瞧见了梨芯,她的容貌和模样和从前一样,只一眼,他就认定了这是他的女儿。

可梨芯瞧她,却是一脸的陌生感,“您是?”

元内监久久不能回神,他瞧见她放在旁边的拐杖,再蹲下盯着她的腿。

难过了许久,他把所有的心疼都憋回去,“姑娘的脚?”

“奴是残废之人,大人若是有什么差事是给奴做的,洒扫这些奴做不来,传个话的事,奴倒是可以,”她再小声凑到元内监跟前,“只是,奴敢问大人一句,这里是何处,奴为何在此处。还是说,这里是太后的人?”

听到“太后”二字,元内监立马警醒了,“你认识太后?”

梨芯嘴角扬起一丝苦意,“奴长这么大,只认得曾经的雲宸妃,现今的雲太后。”

元内监的心都攥到了一起,都快要揉碎了,“孩子,你是有父母的……”

梨芯:“奴没有父母,奴是太后赏饭才能存活下来的。”

她显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再不言语了。

元内监再蹲下,想伸手抚她的腿,但见她下意识躲开、谨慎和怀疑的眼神后,他的手,终究没敢碰到她。

他忍着眼眶的酸疼,转身从船舱出去。

达道在码头候着他。

元内监几步迈过上了码头,擦拭干净泪,再给达道跪下,“大人的救命之恩,奴才绝不敢忘。敢问大人一句,这姑娘的腿……可有再如正常人走路的机会?”

达道:“元海所想,也是我所想。梨芯的腿伤,再走路怕是没机会了。不过她不会再被病痛折磨,你现下瞧见的腿伤其实已经是治愈好了的。我第一次见她,这双腿已经腐烂了,裤裙和肉搅在一起,只要她稍微动动脚,这些牵扯到一起的地方就是撕心的痛,这许多年,她一直这样忍着痛熬过来了。我估计,她已经习惯这种疼了……”

“大人别说了……”

元内监伏在地上,双手都在颤抖。

他再抬头时,眼神里全是对齐雲的恨意,“大人放心,宫中已安稳。那位位居中宫之人,已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了那些香。”

达道皱眉,点头。

梨新隔着船窗,远远瞧见了元内监跪下,眼眶发红的模样。

她有些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科考三日毕,容亦铮抱着菱姐儿候在贡院外头,等着浮兰迈出门槛,朝她跑来。

二人上了马车,朝容公府驶去。

孟瑺也从贡院出来了,他揉着眼,一直在人堆里寻着浮漪,“我今日科考出院,她也不来看看我。”

孟瑺觉得委屈,抱着书屉,坐在路沿边上埋怨几句浮漪。

梁京各府今日甚是热闹,凡是参加科考的这些府门中,都设宴款待家中考生,各个都热闹着,期盼放榜的那一日。

之歌不敢把她的弟弟带来白公府,思来想去她索性在角楼备了一桌好菜招呼着弟弟。要说这满梁京城最期待放榜的,怕就是想攀附弟弟提高身份的之歌了。

慈宁院的太后也爱凑热闹。

她抱着猫儿,慵懒地躺在床榻上,“今年又是科考年,又是医考年,梁京女子今年医考的人可多?”

“多,比男子的考间都分得多呢,太后,陛下此举,梁京人人称赞。”

齐雲现在都懒得去管这些了,“称赞不称赞的,与哀家又有什么关系。”

她喊来元内监:“你去太和殿一趟,就说哀家头疼。”

元内监速速赶去太和殿。

没多久,梁骆也速速赶来慈宁院,“母后怎么了,可是这暖春让您出了热寒?”

齐雲好端端地坐起来,递给梁骆一盏茶,“若不是哀家装病,陛下怕是都不会来哀家这吧。陛下可是有一阵子,没来哀家这了。”

梁骆一笑,饮下一口茶,“朝务繁忙,是儿臣不对。”

齐雲现在,都不拐弯抹角了,“齐家的案子,骆儿查得如何了?既然早就说了有冤情,哀家又给你出面稳住了朝纲,齐家的事你也查得八九不离十了,就早早把此案翻了,免得夜长梦多。”

梁骆手抚着茶杯,心里一直揣测思量着,“母后放心,没几日了,此事儿臣会昭告天下的。不过,在昭告之前,儿臣想问问母后,齐家案子水落石出之后,是昭告天下,大翻这案子,还是小翻?”

齐雲立马打起精神来,“自然是大翻。”

“是,母后别急,快了,快了,就是眼跟前的事了……”

他在慈宁院待了半个时辰才回的太和殿。

走在宫中长街上,梁骆的思绪就没安定过,“飞羡,老臣那边,一无和尹柄查得如何了?”

飞羡:“以前先帝重视的那些老臣,如今都被太后笼络着,太后以马球蹴鞠为由,和这些官员的内眷交情甚好,且用太后的宝印,给了这些老臣很多好处。现在咱们为难的一处,就是这些老臣,事事都以太后为重。太后又为梁元国初年做了许多善事,还在边关施了粥棚。这梁元国谁人提起太后,不说她的好呢。”

梁骆倒觉得,这样反而简单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飞羡,“看来齐家案子当真是到了该翻的时候,太后再筹划再布局,都抵不过此案一旦定槌的崩溃。笼络老臣这些事,全都是伪装的。等伪装的面具被这案子撕烂后的局面,怕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梁骆已经有了办法。

他要在文武百官面前,撕下齐雲的面具。

既然是大翻,那就在太和上宫召集百官,再召集外州和旁国使臣。

众人千面相,齐雲得知非冤案的那刻,她还能撑得住几时。

在铁证如山的卷宗面前,老臣也不敢狡辩。

毕竟,谁又敢大过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