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兕斋的院内无人,只有冰蕊站在角楼处擦拭着陈设双耳瓶。
浮沉为掩话,故意提达道,“你说公子今晚不回府了,既是在翰林院,也该备好被褥和吃食。你随我进来吧,内厅有些我从大伯父府上带回的酥糕,你待会回翰林院,给公子带上。”
芒山自然是什么都懂,老老实实地跟着浮沉进去。
之青和月儿没合门,顺势站立在两侧,只放下了门上挂的卷帘。
浮沉此刻的心怦怦直跳,但这达国府上下她还是谨慎的,不敢把自己的私事,还有和褚家有关的事都卷进来。
芒山进去跟着浮沉进了内厅二侧门,这里是内厅,很少有人进来。
浮沉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开始不安分,“你方才说什么?”
芒山认真道,“大娘子,您和公子从竹贤回来后,这个征儿就被一直寄放在戚国府。夏至姑娘说,为了老太太的身子,这征儿都在戚国府的六院做一些粗活,并未做别的,也不敢挪他去主院。今早夏至姑娘寻到我,说这个征儿在六院撞见她,扯着她说她是您的亲弟弟,还说有绣样和那块布为证,还说大娘子您知道。”
浮沉的心一紧,她越发猜不透了。
“大娘子放心,我第一时间就把此事回禀给咱们公子了,公子怕征儿言多必失,现在公子已把他扣在武官院了。”
“他为何要这样说啊?”
浮沉来来回回地转悠,“这个征儿到底是谁呢,为何要说是我的弟弟呢,没道理啊。我哪来的什么弟弟,我弟弟当初不是…….”
浮沉不敢细想。
她越来越觉得诡异了。
她记得当初问过周奴母亲难产时的事,周奴曾多次说过,她和闫奴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死婴才进的褚公府门。当时她是被从外乡叫回来的,而闫奴一直都在梁京高门女眷的内宅伺候着。
周奴说那晚孩子被尤氏扯出捂死后,她就再没见过闫奴的人,好像半夜凭空消失了一样。
尤氏也这样说过。
浮沉很清楚,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看到的都是自个能看到的。
她有周奴看到的,也有尤氏看到的。
却唯独没有闫奴的口供,若是这个人现在已死,那也算死无对证。
可那个事先备好的死婴又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要处死弟弟,为何要事先备好一个?
之前浮沉把这个怀疑告诉过曲姨娘,她无意间说起过一句话,“五姑娘,如果当初尤氏和她的背后黑手只想害死你母亲,并不想害死弟弟呢?亦或者,从一开始,这个死婴就是为了换弟弟的一条命呢?”
天哪。
这事真的太大了。
浮沉后背发凉,月儿见状赶忙过来扶稳她坐下。
芒山看得在一旁焦急,“大娘子这是怎么了,不碍事吧?大娘子您莫要着急,征儿被公子扣在武官院中,您不要怕他走漏了风声。一切都在咱们公子掌握之内,公子还说,让您绝对不能进宫去。”
月儿擦拭着浮沉额头的虚汗,见她脸色涨红,“姑娘没事吧?”
浮沉摇头,她努力克制着自己。
伸手去够几案上摆着的茶盏,结果手抖得都够不到。
芒山赶忙端起,递给浮沉。
浮沉挪开茶盖,连着饮下好几口,“芒山,你可曾知道,早在多年前,这梁京有一个姓闫的老奴。你若是不知道也没关系,你暗中替我去查查,这个闫奴现在尚在何处,如果她死了,她生前是服了哪个府,跟了什么人,在哪个府上伺候过。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要知道她在梁京的详细行踪。此事是我的私事,你不要动用暗门的力量。”
芒山赶忙应下,“大娘子放心,我可是咱们公子的百宝芒山,上到天下到地,无一不知。”
“好。”
浮沉起身,她此刻已有些缓和下来了,“书元哥哥最近都是很晚才回府,朝中近日,很繁忙?”
芒山:“大娘子有所不知,之前公子没娶您进门时,半年都不带回府的。现在公子再忙,都会赶在子时回府的。”
浮沉欣慰地笑笑,“这些日子,想必朝中的事也够他操劳了。”
芒山叹息,“今早公子去了翰林院,朝中最近事务确实很繁忙。以我们公子为首的正一品,最近都和正二、三品分开上朝了。我们家公子说,朝中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议论立储之事,咱们公子又是个太保官位,自然是人人都想贿赂的。朝中有六位皇子,这些皇子身后各自都有母族和大小官员,人人都在看朝中动响形势。陛下也有意让公子参与立储之事嘛,这些日子这些官员的女眷妇人们,各个都在组织各类马球会、诗会和酒会,都想让大娘子您去呢。”
芒山再神秘的笑笑,“但是我们公子就是宠娇妻护犊子的性子,他把那些送到府上的帖子,全都让夫人拦下来了。夫人害怕得罪公子嘛,对公子千叮咛的事自然不敢多言的。所以娘子您这些日子,都未曾被这些请帖所叨扰。当然了,咱们夫人素来也不与这些人打交道,自然也觉得没什么。”
浮沉这才明白,她未曾收到过请帖的原因原来在这。
新妇成家设宴款待,或者是收请帖以婆家府门的名义去应酬内宅女眷的事,都是姑娘出阁前都知道的礼仪和规矩。
娘子常年待在丰乡,都很清楚梁京的这个规矩。
浮沉出阁前,娘子给她细细数过这些规矩的。
比如说去侯府和带有爵位人家的府门,要穿正红,带客礼。
国府和京府这种平等府门,穿浅红、粉红都可以,不带礼。
去公府着素衣,且得从正门入,也是不带礼。
去次府、远府,都是着深色素衣,且都是得从正门入。依着规矩,国府娘子从次府、远府走时,这两府还得送上回府礼,以作表示。
这些浮沉都牢牢记在心里,可都已快一两个月了,却一次都没用过。
原来这些规矩,全都被达道挡在了府门外。
达道做事一直都是默默地做,从不在浮沉跟前邀功或者炫耀。
她睡前要用干梨花泡脚,达道在暮兕斋的晾台上晒了很多干梨花,每晚都会让之青给她端来泡脚。
煮饭时,无论是什么好吃的,上面都会搁置一块酥肉。
前院后院的婢女少,却也挂满了浮沉喜欢的卷帘。
还有大婚前达道专门在暮兕斋修缮的四面挂着纱帘的亭子。
这些,都是浮沉所爱。
也都是在褚公府不曾见过的。
浮沉看着这些,心里暖暖的。
可也是因为对她太好,她总觉得亏欠达道太多。
明明他在宫中就掺和着立储之事已是乏累,却还得每晚回府,还得替她拦着征儿,还得替她把这些请帖应酬拦下。
他对她,太过宠溺。
浮沉觉得自己愧对这份爱,就像当初那份赐婚诏书上给她立的两个等功。每次想起,那份诏书在她心里就像是假的。
这两份功,她没有一份能承受起的。
浮沉回过神,“今晚公子何时回来?”
芒山:“应该是子时前,今晚武官院有一等考核,之前公子收在武官院的雪隶也要参加这次考核。”
雪隶。
那是曲姨娘的弟弟。
这个名字,瞬间把浮沉拉回从前,回忆在丰乡时的日子,像是已过多年。
又像是一直都在眼前。
芒山走后,浮沉嘱咐之青和月儿,“那个闫奴,我让芒山先去查了。再有,尤氏如今在鹤壁,虽已残废,但我还是怕她会多事。我与她乃是褚家的恩怨,我不想再把这些恩怨带来达国府。”
之青:“姑娘,你想做什么就吩咐,我去替姑娘做。姑娘不必畏手畏脚害怕牵扯达国府,这些事是姑娘与尤氏的恩怨。”
浮沉点头,“是啊,是我与她的恩怨。本来那个死婴一直是我心里解不开的疙瘩,征儿又是谁,我一直都猜不透。在竹贤时看到他那个布贴,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了。回来在盒子中又翻到母亲绣的纹样,我已经察觉到了。可我不敢信,我不敢信她就是弟弟,我更不敢信弟弟还活着。”
浮沉说到这,又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些都不是要紧的,在我怀疑弟弟是否还活着时,最让我诡异的,是当初到底是谁,敢让弟弟活着,为何让他活着?”
之青也纳闷,一脸的不解。
浮沉:“如今,也只有再探探这虎穴了,这黑手,定与宫中某个娘娘有关。”
“姑娘为何不从尤氏身上下手?”
浮沉趴在几案上,手中捏弄着花瓣叶片,“如果我是那个黑手,我必定不会让尤氏这样下等的仆人知道我的身份,且把我自个的把柄留在她手上。再者,尤氏恨我如骨,就算她什么都知道,她肯全都说出来?”
之青摇头,“未必会说,尤氏是个狠人,从仆人爬到褚公府娘子的位子,如今又沦落成这般半死不活的光景,加之现在西辰少爷还不知在何处,如此境地,她心里最恨的,就是姑娘了。”
“这样的人,之青姐姐觉得,该如何处置?”
之青眼神笃定,“姑娘心中已有了定数。”
浮沉把捏弄在几案上的花瓣叶片轻轻扫在福袋内,绑紧,搁置在台面上。
浮沉拍拍手,起身,“既是无用的,活着又惹事,不如让她死在鹤壁宅子中,我既不想再套她的话,因为我知道,我套不出。她恨毒了我,又能与我有何用。不如赐死,大家都痛痛快快的了。”
之青把挂在衣屉架子上烫好的寝衣提起,披在浮沉肩上,“但是这事,咱们还得摘得干干净净的,不能让西辰少爷和浮淰姑娘长大后觉得,他们的阿娘是姑娘处置了的。虽说他们心里会认定是姑娘,但人证物证都是旁人做的,姑娘干干净净的,即便日后有矛盾,浮淰和西辰少爷也不能拿姑娘怎样。”
“没错,这些日子就辛苦你和月儿多去鹤壁,那里虽有守卫,但都是祖母的人。你们去,多查查尤氏那个姐姐,若是她一旦与外人有来往,或者宫里的人常去鹤壁宅子,那么尤氏,只能赐死这一条路。”
浮沉很清楚,尤氏活着,对她只有徒增烦恼。
浮沉刚打算歇歇,外头的小厮就来传话,“大娘子,戚国府来了人,说是让大娘子去一趟。”
梁京宫中的武官院,正场上是今年梁京武官考核场。
达道懒散地坐在正中位子,两侧监考的是白穆和尹柄。
这是梁帝故意为之,“书元呐,既然白穆和尹柄都是你选的团臣,那现在就得用了。那个白穆,早年跟的师傅在仕途上断了根基,但此人朕一直都有留意,你能留意到他,也算是与朕不谋而合了。那个尹柄做事勤恳,守着那个太常位子,管了宗庙多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达道:“难道陛下不怕官员中有人议论,说微臣提拔自家人。”
梁帝一愣,再一笑,“哈哈哈,论关系,这还都是你的姐夫,确实是一家人。但这都是历练出来的优秀武臣,不可多得。难道书元要因这些可有可无的关系,让武臣埋没?”
达道自然是不会理会这些事的,“陛下放心,行天子之道,苦民生之苦,乃是陛下的福分,更是万民的福分。文官科考,武官历练。文武二位,都是梁国之幸,微臣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虚事。”
“那自然是,朕的外甥,朕怎会不信你。”
自梁京入秋,梁帝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朝中立嗣声音越来越多。
梁帝借着达道新婚回朝心情不错,又开始试探他了,“书元,你这些皇弟弟与你私下也熟络些。他们在朕跟前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真心的。他们怕朕,自然也不敢与朕坦诚相待。但他们在书元跟前倒是都很客气,不知书元觉得,你的这些皇弟弟,有哪位,是你看着一点点长大的?”
达道自然知道梁帝的试探。
身为臣子,不左右帝王立嗣,乃是为臣子的本分,更是护自己和家人周全。
这些话题,达道自然不敢兜圈子,“回陛下,这您可就抬举微臣了,微臣和这些皇弟弟们都不熟,且微臣在暗门,这太保大人的身份,陛下可是最清楚的。当初陛下给微臣这个身份,还是为了掩人耳目,护住我达府在暗门中的安危。陛下您立嗣一事,恕微臣不敢多言。”
梁帝见达道谨慎,便也不再追问了。
白穆和尹柄为这次监考官,也算是提拔了。
虽没有长官职,但达道考验他们多次,心中都有数。
场内比武的雪隶很是优秀,几轮下来,他出拳、砸拳再反击都很到位。在场的这些官员,人人都恭维雪隶,“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当真是了不起。不愧是达大人历练出来的孩子,身手不凡。”
达道对这些恭维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虽说为朝谋利,做一个武臣不看这些功力,但是像雪隶这样出生底、祖上无官提携、无处荫封的普通人,只有靠拳头进来,再慢慢地往上爬。
雪隶很庆幸他遇到的人是达道。
几场下来,白穆也很是欣赏雪隶,“这孩子心性好,不管对手是谁,他都能冷静下来。刚开始处于弱势,是因为他在观察对方,几回交手后,对方的弱点他全都了然于胸了。”
白穆说完这话,觉得这样的人,像是在哪见过。
他再瞅瞅一旁的达道,瞬间明了,“不愧是跟着大人的,这出手和善于观察对手的细腻,与达大人倒是很像。”
尹柄也瞧出了,“是,确实如此,而且他和达大人都有一个禁忌。”
白穆和尹柄脱口而出,“不把后背留给敌人。”
雪隶下场后,在一旁换了衣裳,赶忙来到达道跟前,“师父。”
达道:“可有出错?”
雪隶给达道行了礼,也给两位监考官行了礼,“出手还是慢了些,反应还是不够准。之前师父教过鼻息辨人,但徒儿好像,拿捏不准。”
达道把一把长剑扔给雪隶,“回去再好好练,师父现在是挂着文官的名,下个月的秋山团练,你就跟着夙叶将军,替师父去。”
秋山团练是武官院给这些新选的孩子第一次见面礼。
这话一出,都知道雪隶选中了。
雪隶更是激动,眼含热泪地行了跪拜礼。
会场人散去后,达道舒缓着身子,回了翰林院,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征儿,终是抽空能问问他了。
征儿在翰林院左楼,达道进去时,征儿长跪在下方,缩着身子候着他。
达道让人换了蒲团,让他坐在蒲团上。
殿内点着香,很是提神。
达道观察了许久,到底怎么瞧,怎么不像他的浮沉,“你……你可知哄骗朝中大臣娘子该当何罪?”
征儿连忙叩头,额头挨在绒毯上,“大人赎罪,大人饶命,小奴所说句句属实。小奴确实是褚家人,是戚家娘子所生。”
“把你知道的,一一交代。”
征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如此巍峨的殿宇,殿门外重兵把守。
还有面前这位正一品的官威,震慑得他丝毫不敢乱动,“小奴原本是芦河的弃婴,被一妇人捡到抚养长大。这些年小奴一直不曾忘记寻找生母。抚养小奴的妇人曾说,那块包裹着小奴的布,就是小奴亲生父母唯一留下的东西。直到有一日,小奴得了机会来到梁京,得知那块布匹是梁京贵人所用,还有布匹的纹样是戚国府戚娘子独创的纹样时,小奴就确定,小奴是戚娘子所生。”
达道不以为然,“到底是孩子,仅仅一块布,就能确信。”
征儿连忙解释,“小奴今年十四岁,戚娘子当年难产其实是生下孩子,这孩子一出生就被送到了芦河,命大被一妇人养大。”
征儿口口声声妇人,达道听得一脸不满,“你嘴里口口声声的妇人,实则是抚养你长大的母亲。”
征儿慌了神,“是,她是小奴的养母。”
达道觉得这话漏洞百出,像是有人专门教他说这些的。
但达道也知道,如此逼问是问不出什么的,“来人,带他下去。”
征儿再不敢言语。
达道心想,是时候派芒山去打听梁京和周边了,好歹得先确定这征儿到底是谁,才能再往下查。
考核毕后,白穆和尹柄同乘一辆马车出了宫。马车驶出宫门后,白穆才长吁一口气,“尹妹夫,二妹妹可有生产迹象了?”
说到这,尹柄一脸担忧,“都拖了好些日子了。对了姐夫,浮滢之前说过,生产时还是希望大姐能在身边。浮滢这几个姑娘没有阿娘,长姐如母。”
白穆连连点头,“妹夫说的哪里话,前几日我家娘子还说了,要备着去尹家的物件,说是她得随时过去才行。如果就在这几日,那我就安顿我家娘子这几日就过去陪着,免得到时候都乱了阵脚。”
“那就多谢大姐夫了。”
白穆回府后,先去了时苑阁看两个儿子。
这么一个小人,把白穆的心都揉碎了,他发现自己回府后,宿在之歌院内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懂,到底是因为之歌的温柔罩住了他。
还是这个儿子罩住了他。
还是浮沁越来越淡然的态度,让他越发地想要逃离。
这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他很喜欢,虽然旁人都说要以嫡女为尊,庶子为次。但在白穆眼中,他们没有区别。
每次白穆来时苑阁,之歌都会劝她回主院,“姐姐待我很好,我有今日,能为你生下孩子,都是姐姐给的福气。虽然我与姐姐这一年多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我一直都记得姐姐的恩情。所以官人,你要常去姐姐屋内,凝姑娘只比砮儿大几个月而已。姐姐生的是姑娘,官人得多顾着他。”
白穆听着这些话,也烦。
他在时苑阁用过饭,就回了主院。
刚进门,浮沁的话,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你怎过来了,妹妹那边孤身一人的,你该常去的。”
是啊。
现在他和浮沁就是这种尴尬的状态,在这两个女人中间,他就成了她们客气的推搡之物。
白穆抱着瑾书,温柔的抚她的衣裳,“娘子,过几日你去尹府,今日宫中碰见三妹夫了,三妹妹的意思也是让你去陪着。我听三妹夫的话,三妹妹这一胎,好像晚了快二十天了,三妹妹还是怕,你去她能安心些。”
浮沁心里一咯噔,“这怎会晚个二十天呢。”
浮沁不由自主地开始收拾自个的衣裳,“那这几日,就辛苦官人带着瑾书了。”
白穆:“你放心去,我让之歌带着她就是。”
浮沁的手一抖,不再言语。
白穆本有很多话要与浮沁说,见他不想与自己多言,白穆生生把这些话都咽回去了。
当初他和之歌,是浮沁强塞在一起的。他本对之歌无意,可她到底给自己生了孩子,再淡漠的人,终究难抵孩子一笑。
但他心里一直在意的,始终是浮沁。
之歌只是心累了去停留一阵子的安逸,而浮沁与他,才是灵魂沟通的陪伴。浮沁懂诗词,会书法。
之歌只会唱曲。
可如今,他自从与之歌有了孩子后,他发现浮沁离她越来越远了。
白穆很纳闷,当初这一切,可都是浮沁安排的,他母亲起初都是不同意的,是浮沁说服了他母亲,为她亲手纳妾。
如今,自个倒落个里外嫌弃。
第二日,浮沁上了去尹府的马车。
她带走了瑾书。
白穆说要把瑾书交给之歌时,她那一刻,所有的期待都没了。
浮沉是晌午时去的戚国府。
刚进门,浮沉就在主院廊下瞧见了尤黛娥。
老太太在主屋候着浮沉有多时了,见浮沉进来,赶忙拽着她的手到了软榻前坐着,“这尤氏说有要事要见你,我怎么问都问不出。我知道你刚出阁,也不便来我这,但我怕又是什么大事。”
浮沉安慰老太太,“外祖母您喊孙女来是对的,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事要说。”
浮沉起身,又被老太太摁住,“那个关在鹤壁的尤氏,我总觉得夜长梦多,若是再没别的用处,想法子处置了吧。”
浮沉心里欢喜。
这到底是她的外祖母,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浮沉拍拍外祖母的手,“外祖母和孙女想到一处去了,尤氏就算真的有用,也只是对褚敖和浮淰有用罢了。”
“你能想明白自然是好,我就怕你觉得不该处置了她。”
浮沉:“最该死的,就是她。”
浮沉行了礼,去了前厅见尤黛娥。
张妈妈带着尤黛娥从长廊下去了前厅,尤黛娥一见浮沉就下跪,“五姑娘,我可是冒着得罪亲妹妹的下场给您通风报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