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娘子虽心里喜乐,觉得这芬姨娘倒是可以用用,但她表面上,依旧是正派娘子的作风,“芬姨娘这是去了何处,怎这般狼狈。我们回府时不见姨娘,还都在说姨娘去了容公府当贵客呢。”
芬姨娘一脸抱怨,“都是你们府上的五姑娘,差人把我塞进回丰乡的客船上。”
尤娘子不为所动地喝着盏茶。
芬姨娘:“总之,娘子日后若有差遣,我必定帮娘子一把。”
尤娘子温柔一笑,“想必姨娘,也有所求吧。”
芬姨娘一笑,“我一介妇人,所求不过是钱财傍身之物罢了。我们丰乡不如梁京,娘子自是不知我们在丰乡的凄苦。我膝下只有浮兰这一个姑娘,没有儿子。只得在她身上寻一些钱财。我好歹生了她一场,她为还我这个恩情,自是该这样待我好,给我更多的傍身之财。如今她又攀附上了公府公子,我这个当娘的,自然是该被敬着爱着的。”
尤娘子听完,觉得这个女人当真是有趣多了。
自古能用钱财摆平的事,都不算事。
她放下盏茶,双手放在膝盖处,“姨娘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你是浮兰的阿娘,是该敬你爱你的。”
芬姨娘一听,立马一脸骄傲,“是啊,还是娘子懂我,娘子到底与我是一样出身的,知道我们这些做妾的苦。”
尤娘子脸色阴沉。
芬姨娘这番不过脑子的话,让她险些没掌掴几巴掌。
她最怕有人当着自个的面来揭穿自个的过去。
瞧她一身寒酸样,大字不识,竟敢硬生生地与她扯到一起去,当真是胆子大过天。
在尤娘子眼中,这群丰乡来的人,左不过是来梁京乞讨的穷苦人而已。虽说与褚家是一脉所出,可到底,这些靠药材为生的,在尤娘子眼中,如乞讨无异。
刘女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姨娘快些回二院,您这走了也有些时辰了。”
芬姨娘察觉到了尤娘子脸上的不快,内心嘲笑尤娘子装腔作势。
明明就是和她一样的出身,怎得还不让人说了。
她起身行了礼,速速离了望月轩。
芬姨娘走后,尤娘子摔了茶杯,“她算个什么东西,敢来与我攀比,当真是不知廉耻。”
刘女宽慰她,“娘子莫要再气了,她到底是乡下来的,又大字不识,说话不过脑子,哪里知道什么礼数。依我看,这个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娘子现在,别和她置气。”
幽娘子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我且都忍了,待她再无可用之时,这口气,势必要好好出一次。”
她再问,“戚国府可有动静了?”
刘女摇头,“眼下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只能等明日了。”
提起戚国府,尤娘子的心又攥在一起了。
戚国府院内。
老太太款待了御膳司的人,她让浮兰在酒里下了昏睡药。
夜幕后,这几人都栽倒在内厅饭桌前。
那个阿灵,张妈妈喊人带去了老太太屋内。她且昏睡着,家臣用冷水泼醒了她。
此时天已黑,老太太挨着木炕沿边坐着,手中端着一盏茶。
阿灵醒来时,浑身哆嗦,趴在地上蠕动着身子。
张妈妈蹲下,一把扯着她的发,“谁派你来戚国府对我们老太太下手的,你不叫翡翠,那你叫什么?”
阿灵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老太太摔了盏茶,张妈妈会意,让家臣拿着臂杖上前,朝阿灵的臂膀处打。
打了无数次,手臂血肉模糊,奈何她一直趴在地上,还是一言不发。
老太太知道,这小婢女哪里是为着自己,这是家中有人命,攥在宫中娘娘手中了。
她摆摆手,家臣退下。
老太太悠悠挪步,上前,“你是被人替换了名字送来我这里的,所以你,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把这事交代清楚,我能保你一条命。”
阿灵的眼神稍稍有些松动,但她还是一言不发。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今天就把你打死在戚国府。”
阿灵颤着声音,“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老太太再摆手,家臣扛着臂杖,又一下下地打在阿灵身上。
阿灵趴在地上,像是在等什么。
快到半个时辰时,她突然口喷血,倒在绒毯上。浮兰在内厅的纱帘下一哆嗦,随即她速速跑进来,摁住她的脖间一摸,再一把掰开她的嘴。
之后,浮兰吓得倒地,“外祖母,没气了。”
老太太眼神冷淡,丝毫不慌张,“为何?”
“含了鹤顶丸,她方才应该是忍不了,咬破了这鹤顶丸。”
阿灵趴在地上,已没了气。
浮兰稍稍后站,护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脸淡然,“等御膳司那伙人醒了,将她抬出去,就说她偷了我们戚国府的玉盏,审问还没半个时辰,竟服毒自尽了。告诉御膳司的人,此事我们必纠到底。”
老太太一想,再嘱咐张妈妈,“再派人去宫中,查查翡翠在何处,她是冒名顶替的,那定是有真的翡翠还在宫中,至于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再有,戚府死了人这事,明日就给我传到整个梁京去。好端端地办喜事,竟出了这等晦气事,我倒要看看御膳司那边,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张妈妈:“您不是打算将计就计吗?”
老太太摇头,“这招无用了,此事越大,宫中的人越慌。”
浮兰当真是佩服老太太的气度。
处理事一点都不含糊,哪怕是挨罚死了人,也要把事情闹大。
此事一旦闹大,绝不会有人责怪是戚国府手段狠毒打死了人,梁京都会传,是宫中有人心存不轨,敢在戚国府动手。
到时候再看宫里,有什么动静。
第二日一早,戚国府死了人这事,已传的满梁京都知道了。
老太太更是不忌讳地把阿灵的尸首摆放在巷子正中,盖了一层绒白布。
尤娘子得知,吓得脸色铁青,“为何会这样?阿灵被打死了?”
她在望月轩坐立不安,“既然被打死了,为何不藏着此事,怎还闹得满梁京城都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阿灵有没有说什么,这这这……这怎会这样,我们眼下也联络不到宫中啊……”
刘女替尤娘子委屈,“娘子难道忘了,一旦出事,宫中那位娘子最会甩干净手了。娘子,咱们这是被人家利用了啊!”
尤娘子一脸焦急又无奈,“咱们被利用的次数还少啊,这事我原本是抱了侥幸心理的,可如今,如今这老狐狸把人都摆出来了,势必是要把这事闹大了。”
尤娘子脑门生疼,“太难了,一步错步步错,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刘女:“咱们不知道戚国府到底查出什么了。”
尤娘子猛然想起一事,她端坐身子,“既是已经乱了,那老狐狸尚且健在,既然她搅乱了这梁京城的安宁,我们为何不能趁机再乱上一乱?”
刘女一愣。
尤娘子咬牙切齿道,“宫中那娘子指望不上了,这事看似是戚国府老太太做主,我瞧着与浮沉那贱丫头脱不了关系。当初宫中娘子让我毒害老太太,我一是为求宫中庇佑,二是为击垮那贱丫头的心。现在毒害老太太是没本事了,但我可以击垮那贱丫头啊!”
刘女再一愣,“娘子的意思,是从旁人身上下手?”
尤娘子笃定点头。
刘女一脸纳闷,“可五姑娘除了老太太,还有谁能让她一直惦记着,且这个人,还是我们好下手的?”
尤娘子:“自然是娘子。”
刘女一听,吓得捂嘴,不敢言语。
尤娘子连饮几口热茶,“这个娘子,在丰乡时对五姑娘那是颇为照顾。五姑娘丰乡回来时像变了一个人,显然离不开这位娘子的孜孜教诲。她与五姑娘感情深厚,对五姑娘来说,这娘子和亲生母亲没什么区别。倘若她死了,我倒要看看五姑娘能撑得了几日。”
刘女一想,还是觉得不妥当,“可是娘子,娘子可是褚家老二的正娘子啊,这若是在我们褚公府出了事,怕是不好交代啊。”
尤娘子放下茶盏子,靠在软枕上,“宫中那位娘子做事,向来都是借刀杀人。为何她能借我的刀,我就不能借旁人的刀,去杀我想杀的人?”
刘女猛然醒悟,随即一声感叹,“这样一说,那个芬姨娘,倒是可以好好利用啊。”
尤娘子一笑,“是啊,这个妇人,脑子不灵光,想来在丰乡她也没少与娘子争执过。如今又是在梁京,咱们撺掇她去惹事。只告诉她是捉弄,不说是什么下毒害人的东西。再许诺她,事成后定会给她私宅钱财傍身,还有浮兰出阁的聘礼我都能做主一并给了她。”
刘女感叹,“她要的这些最好弄了,这样的妇人最好打发了。”
刘女还是谨慎,“不过娘子可得想好,不能再大意了。如何让芬姨娘信咱们的话,如何让这事不扯到我们头上。最好是这么给悄没声地给办了。对了,那个娘子也精通药理,据说是识药材的一把好手。”
听到这,尤娘子想起那日在戚国府正厅,本该是老太太要饮下那盏茶的,就是被娘子打断,她才没得手的。
尤娘子:“这样一说,那这事败的原因,就是这位娘子从中作梗了。她定是发现了异样,这才让我们没能得手。既然是这样,她就不能活着走出梁京。这梁京城岂是她想来就来,想走便能走的。误了我的好事,只能留全尸从梁京运回去了。”
刘女:“娘子要是真的出了事,五姑娘肯定就乱了方寸,到时候那份假诏书就可以拿出来了。人在方寸大乱的时候,是最好趁机下手的。到时候还有她私会外男,与之苟且一事,都可以说出来,让老爷好好定夺。私会外男这事,除了咱们知道,还有二姑娘也知道。二姑娘素来与五姑娘不和睦,让她站出来指认这些罪状,五姑娘就再没什么活路了。”
尤娘子听得意气风发,“我倒要看看,这贱丫头能得意到几时去,她的这些罪状,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都足够牵扯到整个褚公府与她陪葬。老爷势必会悄悄地审问,一旦牵扯到伪造诏书,她就算能活命,也难以在梁京待下去。到时候我再撺掇老爷,送她去丰乡,永远再别回到梁京来。她不是最爱丰乡那些穷亲戚嘛,那就去,好生与她们同吃同住,守着那药材生意发家吧。”
尤娘子越想,越觉得这如意算盘打得甚是好。
浮沉早就查出了阿灵的底细。
她从张妈妈那得知这一切事之后,达道派了暗门的人,从宫中挨个查。
得知阿灵是宫外,签了死契的婢女。
她顶了翡翠的名,混到了戚国府。
翡翠是莺贵妃宫里的,是专门负责给三皇子备吃食的婢女。
浮沉在立浮轩,细细回忆达道的那番话,“翡翠是伺候三皇子饮食的婢女,一直都进出莺贵妃处。若是有人从中作梗,用莺贵妃这刀,去除掉她想除掉的人,也未尝不可。可也不能排除莺贵妃的动机。”
莺贵妃。
浮沉思索着,这莺贵妃她幼时常跟着母亲去宫中,见过几次。她知道莺贵妃与母亲交情好,莺贵妃也疼她,每次她去都会给她备些好吃的糕点。
她实在想不通,莺贵妃为何下手害老太太。
如果不是她动的手,那又是谁在宫中操控着这一切呢。
这事虽无别的证物,但浮沉早些时候就知道尤娘子与宫中来往亲密。她细细想着这话,越发觉得这毒,与尤娘子有关。
她又问了娘子那日正厅的事。
娘子也说了,那日她赶去时,尤娘子在正厅的木炕上端坐着。
浮沉觉得后背发凉,她不敢想的是,尤娘子竟真的敢毒害老太太,敢把手伸进戚国府,敢去动老国府的心思,当真是可怕至极。
浮沉在心里记下了,她觉得尤娘子万万留不得了。
之前做的局,必须提上日程了。
可是,让尤娘子暴露揭穿她,势必要在她方寸大乱,最弱的时候,尤娘子才敢暴露出真面目。
只有自个越惨,越无反击之力,尤娘子才越没有方寸。
最后她会抱着浮沉必死的心,在褚槐跟前把这些所有的证物拿出来揭穿她。
就那一份伪造诏书,就足以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可浮沉也知道,尤娘子很是谨慎,看不到她无退路,尤娘子是不敢轻易出手的。
浮沉觉得,此事不能再等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她喊来之青,“之青姐姐,赶在天黑前见见芒山,让他告诉书元哥哥一声,就说在四姐姐出阁前一晚,来虏我便是。”
“为何要在四姑娘出阁这一日?”
浮沉一笑,“四姐姐嫁去郭国府,这等好事,也不能一直顺遂。四姐姐出阁,五姑娘被流寇虏获,岂不是很好玩。”
之青盯着浮沉,一脸兴奋。
浮沉心思笃定,只有自己越惨,永无翻身之日,尤娘子才会松懈。
褚公府这些日子很是忙,郭国府连着下了两日聘礼,一切礼成后,郭家更是说选了良辰吉日,就在这几日迎娶浮湘入郭家的门。
褚槐觉得事虽急了些,但好歹日子够用了。
他还怕郭家反悔,毕竟是高嫁,怎么算都是他们被抬举了身份。将来说不定还能指着这门亲事,升为国府呢。
不过后来他转眼一想,又觉得郭忧是庶子,按理说抬举升为国府这事,不太可能以庶子为尊的。
不管能不能升,好歹怎么算也是高嫁了。
他着手,给浮湘备着嫁妆,甚至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一套龟壳砚台,还有划在梁京郊外的十几处田产和铺子,都算到了浮湘的嫁妆里面。
褚公府出阁的这些姑娘中,浮湘是最为体面,嫁妆也是最多的。
她在蔚听阁得知自个这么多嫁妆后,更是骄傲地拿下巴瞧人,好生显摆了一番。
那个郭王氏,倒是反常得很。
不仅没有为难浮湘,还出了不少聘礼,真正是赢得了不少面子。
娘子在褚府见了太多这样的场面,硬生生地是怕了。
都说梁京是龙潭虎穴,现在一瞧,当真是害怕啊。她越来越觉得浮沉一个人在这虎穴撑着的不易了。
芬姨娘自从船上逃生回来后,几次都想私下见见浮沉,都被浮沉婉拒了。
浮沉在褚公府瞧见芬姨娘,也是被这个妇人着实给惊到了,“她到底有何等本事,竟从那船上逃下来了,还能平安回到褚公府?”
之青把茶盏递给浮沉,“我听娘子说,她们来梁京时,三老爷瞧着路途远,都私下给了她们路帖的。只是姑娘,为何她屡次三番地要来见我们呢?”
之青刚说完,月儿就进来了,“姑娘,芬姨娘在轩门外。”
浮沉摆手不见。
月儿又得以不便见为由去打发芬姨娘。
浮沉:“眼下四姐姐还有三日就出阁了,她们都在后三院湖岛暂住着,为了避开这些,只能先以四姐姐出阁为第一要紧事。那一日,不可有半分差池。”
说起这些,之青也有担忧,“若是那一日,达公子当着梁京百姓的面将你俘获走,那姑娘的名声……”
“名声?”
浮沉无趣笑笑,“之青姐姐,我要这名声有何用?尤娘子只会在我惨败,无还手之力,逼我再无退路时出手的。我若是还在乎名声,她必定不会信我真的败了。”
之青长叹一声。
浮沉倒觉得,这一切都没关系,“对我而言,只要他一人信我,就足够了。”
之青:“那达国府呢,达老爷,达娘子呢?”
浮沉摇头,“我不管他们,我只管他一个人。”
对浮沉而言,就算名声败北,这次也必定要拉她下马,这些所有的种种,势必要好好算一笔账了。
褚公府忙着准备浮湘的出阁嫁妆。
吉日就在两日后。
浮兰紧跟着浮湘,也迎来出阁礼。
褚公府人多,因是以浮湘为主,浮兰为次,各类物件置办不周到。故而褚茗看着浮兰的寒酸,心里不由得懊悔起来。
他悔当初的弃文从商,也悔自个没落成了商贾之家。
就连给浮兰置办嫁妆,都要捡浮湘挑剩下的。
娘子倒是什么都能想得开,“浮湘是主,咱们浮兰是客,又常住在戚国府,大哥能看在我们的面子给浮兰置办几样都不错了。”
褚茗叹息。
娘子最是懂人情世故,“老爷放心吧,容家是医官世家,一家子清流,咱们能给的钱财不多。但咱们有丰乡所有的药材、产地、庄子和铺子,就这样场面外输的药材,与容家才是最配的。到时候把能给的都给浮兰,让她风光出嫁。这样容家,说不定还能带动咱们的药材,将丰乡的药材运到梁京。这样,咱们和容家,也算扩开了一条生意路子。”
娘子想得周到,这些是褚茗万万想不到的,“对啊,娘子一番话,当真是如雷贯耳。咱们有药材,容家缺的就是药材。兰儿这次,还真是嫁对了人。”
是啊。
浮兰嫁去容家,丰乡的药材,可真就算是找对了主子。
娘子为浮兰打点着出阁礼那日的细事,身为浮兰亲阿娘的芬姨娘,倒是过得很安生。
她口口声声说来梁京是因想念自个的姑娘,可来到梁京已有数日,她都未曾见过浮兰一面。
眼看要到出阁礼了,她还是不为所动,只知道寻个机会,趁乱去容公府,却从来都不想去见浮兰。
褚公府上下都在忙时,刘女按照尤娘子的指示,约芬姨娘去了游河边。
游河边的暗巷内,刘女把那包仅剩的枝桠粉递给芬姨娘。
之后,她又把一张梁京僻镇的一张私宅地契也递给了芬姨娘。
芬姨娘不识字,但她认得地契。
这是她的梦,也是她未了的心愿。在丰乡时,她最想要的便是地契,可惜褚茗查得严,她身边钱财不多,也一直购不到私宅。
她有些惊愕:“刘妈妈,给我地契,这是为何?”
刘妈妈淡淡一笑,她指着那包枝桠粉,“给姨娘地契,自然是为这包东西。”
芬姨娘凑到鼻子处一闻,摇头。
刘女瞧着四下无人,小声附到芬姨娘耳旁,“姨娘若是用这包枝桠粉,除了想除之人,这块梁京僻镇的私宅,就归姨娘所有了。”
芬姨娘眼睛放光,“私宅归我?”
刘女点头。
芬姨娘摇头,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
刘女:“姨娘放心,我自有法子。姨娘您是丰乡来的,虽不懂药理,但也略知一二。如何能隐藏药性的味道,让懂药的人闻不出药味,那这包枝桠粉,也算到了姨娘手中,能物尽其用了。”
“可不知刘妈妈,想除掉谁?”
刘女提醒芬姨娘,“姨娘难道就没有,心中所恨之人?”
芬姨娘细细一想,摇头。
刘女无奈,再提醒几句,“姨娘在丰乡难道就没被人压过一头吗?若是没了这个人,姨娘就可在丰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不定等三老爷年事过高时,姨娘还能扶正呢。”
这话,让芬姨娘明白了,她恍然大悟,“刘妈妈口中所说的人,可是氏?”
刘女长叹一声,点头。
总算是懂了。
芬姨娘又恍然大悟道,“刘妈妈,你这番话,我倒是明白了。尤娘子和我一样的出身,都是妾。她是不是当初也用了同样的招数,处死了褚公府的正娘子,借机被大哥扶正了?天哪,今日听刘妈妈一番话,我才算是明白过来,这妾扶正可难了,原来一切,都是尤娘子打点好的。”
这话吓得刘女一哆嗦。
芬姨娘口无遮拦,这等事,竟被这个市井小人给猜到了。
刘女眼神有些慌乱,她想拿走枝桠粉,被芬姨娘躲过。
芬姨娘一笑,把枝桠粉塞进袖口,“刘妈妈放心,这药和地契我都要了。我虽是乡下来的,但也知道这地契上要盖章子才行。娘子死不死,对我都无碍,可既然你们想除掉她,那我就替尤娘子走这一遭。”
刘女赶忙解释,“此事不关我们娘子什么事……”
芬姨娘打断刘女的话,“刘妈妈不必解释,我自有法子让这枝桠粉无色无味。不过事成之后,可就不是地契这么简单了。”
刘女:“姨娘还要什么?”
芬姨娘低头沉思许久,抬头一笑,“我还要黄、白二万两,一处宅子,和一个能永远留在梁京城的理由。”
刘女眉头紧缩,但为了诓骗芬姨娘,她还是赶忙点头答应了。
此时的芬姨娘,像是抓住了爬上岸的稻草。
浮湘的出阁礼这一日,褚槐宴请了整个梁京宫中的官眷,褚公府很是热闹。
浮湘戴的红头冠子也是当下最时兴的花样。
她的嫁衣是浮沁和浮滢绣的。
整个褚公府挂红绸,贴喜字,点长明灯,摆宴席。
府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辰时一过,宴请的官眷们一一到府门递请帖,守卫迎客入府。
浮湘没有送闺礼,因府中姑娘都已出阁,送闺礼又忌讳一人,所以浮沉今日不必穿闺阁服。
浮沉穿着粉色连衣袖裙,抱着褚岱在立浮轩玩。
曲姨娘知道浮沉今日事多,早早来接走了褚岱。
前院一直在待客,浮沉在后院一直等。过了辰时后,月儿小跑进来,“姑娘,达公子前来恭贺了。”
浮沉等得到就是达道,她速速离了立浮轩,去了前院。
达道穿一件黑色绣了竹叶的衣衫,束发,端端正正地站在院内。一脸淡然,有宫里的人前来问候,他也懒得搭理。
大家都觉得奇怪,这达公子甚少参加宴席,可每每到了褚公府有喜事,他必到。
浮沉挨着人堆挤过来,达道老远瞧见了浮沉。
带着芒山,朝长廊下速速跑去,与浮沉汇合。
到了廊下,芒山先开口问,“夏至姑娘呢?”
浮沉顾不上理芒山,凑上前小声问达道,“可都备好了?”
达道笃定点头,“夙叶也在人群里,府门外绑了三匹马,还有暗门其他侍卫都在褚府混着。这事陛下应允过的,今日,凭你如何闹。”
浮沉还是有些不放心,“陛下也知道?可牵扯到你?”
达道连忙摇头。
芒山憋不住,多嘴,“我们公子又应下了在暗门多待三年的旨意,陛下这才答应,任由咱们来闹腾的。”
浮沉一阵愧疚,“其实这些事,本不该牵扯上你,可我……可我实在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达道赶忙解释,“就算我拿此事去求陛下,他都会想法子威胁我一直在暗门的,只是,我和陛下一事换一事罢了。这事不能怪你,也与你没有关系。”
浮沉还是觉得愧疚不已。
达道轻轻拍拍浮沉的头,让她放心,一切有他在。
这二人在长廊下说这话,月儿扶着廊框跌跌撞撞地跑来,一把拽着浮沉的脸,脸色发青。
浮沉察觉到了月儿的慌张。
月儿喘着气,努力克制着自个,“姑娘,芬姨娘在后院服毒了。人已经,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