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湪汐轩门口并未见到之青的身影,只有浮沉强撑着身子与尤氏对抗。
曲姨娘在内屋正艰难生着时,浮沉趁乱告诉之青,“去寻黑鼠,你知道要做什么。”
之青领了命,跑去黑僻巷内,与芒山钻进窄水道里寻黑鼠。芒山手快,没多久就寻了一筐。之青用绒布包裹好,也顾不上怕不怕,抱起筐子趁乱钻进了望月轩。
这事,是浮沉事先就安顿好的,“自从刘女不在尤娘子身边后,她像是丢了一魂,做事不安分。姨娘生子这晚,望月轩的守卫肯定都会去湪汐轩。她顾得了前头,却不承想后院也会失火。到时你趁机寻到黑鼠,全都倒在望月轩正厅院内。至于要这些做什么,我后面再见机行事。”
之青抱着筐子探头进望月轩时,果然守卫几乎全都调去了湪汐轩。她蹑手蹑脚地进去,将那一筐子黑鼠,全都倒出。黑鼠撺掇几步,一溜烟地都四下乱跑,消失不见。
这些黑鼠,此时浮沉有重用。
她理理衣衫,让自个的脸色显得苍白些,抹去脂粉,进了方元厅的院。
曲姨娘生产完后,褚槐守了她一夜,第二日天擦亮,方元厅的侍卫就将林榕、香默,还有望月轩院内的一众人等全都关押进了暗房。尤娘子被褚槐禁足在望月轩,无传唤不得出。
浮淰得知尤氏被禁足后,缠着褚槐一整日,“难道父亲为了一个妾要怪母亲不成?母亲可是正娘子,有诞下嫡子的功劳,父亲不要再生母亲的气了,她是个女人啊。这府中来了妾,难道母亲就该赔笑着,看着她抢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不成?”
褚槐一听这话,觉得眼前这个浮淰,当真是了不得了,“你方才的话是说,你母亲就该善妒?善算计?”
浮淰哭得小脸发红,摇头。
褚槐一不做二不休,连同浮淰一并关在了望月轩。褚敖连着几日外出,去闵国府组织的诗会上作词,回来后瞧见府中不对劲,便猜出一二了。褚槐有意让他不理内宅事,褚敖心知肚明。用了几口饭,与褚槐交代了几句,瞅一眼望月轩,提腿就速速离去了。
身边的小厮冬松一脸纳闷地问褚敖,“小少爷怎么都不问问老爷娘子如何了?”
褚敖上了马车,轻轻一笑,“母亲是正娘子,父亲这是惩戒,不会伤着她的。如果母亲真做了恶事,父亲也不敢对她如何。咱们安心去闵国府就是,府中一切大小事,去了切记莫要多言一句。”
褚敖前脚刚走,浮沉已挪步到了方元厅,她故作娇弱,迈步都得之青搀扶着。进去时,褚槐已坐立不安地在方元厅候着多时了,“缓了一日,现下如何了?那晚定是冻着了,你这傻孩子,有什么事何必自己在那强撑着,让下人去做就是了嘛。”
浮沉行了礼,倚椅而坐,“父亲,若没有女儿那夜在雪中死死撑着,恐怕姨娘的孩子,就被人算计死了。”
褚槐一听浮沉扯上了这事,他轻轻咳嗽几声。转身回到正厅椅子前,坐下。眼珠子转了七八下,欣慰一笑,“若屿是个好福气的,她为我们褚公府又诞下一子,这可真是喜事。我今早一给马奴传了话,去告诉勤偣老宅的父亲,让他也高兴高兴。”
浮沉也欣慰一笑,端起茶盅,轻轻抿一口,“父亲有没有把母亲陷害姨娘假孕,预谋害死庶子一事也一并告知祖父?”
话一出,褚槐大声咳嗽两嗓子,端起茶盅,一句话不说了。
浮沉心里一阵暗笑,眼下这尴尬场面,她早就猜到了。尤娘子虽出身不高,但她自当了这褚公府娘子以来,一刻都没能闲着。没事就去公府娘子圈内学刺绣,互送些物件。庄子田产铺子上的事,也都帮忙打理。这些年步步为营,虽有时脑子笨,但她也算是为自己维护了一些体面。说起褚公府,谁人不知褚公府的正娘子是尤氏。
再有她生下褚敖,已算是扎根在了褚公府,风光无限。
她本是可以与府中姑娘们好好相处的,当好她这个假面娘子的。可她又生了浮淰,被褚槐记在周姨娘名下。就这一茬事,让她惦念多年,开始为浮淰争取,想抢走浮沉的嫡女名分。她起初还针对几个庶姑娘,针对到一半,觉得自个敌人好像只有浮沉。又猛然醒悟,只对浮沉一人了。
这些算计,浮沉这些年也是有所领教。
她虽心如蛇蝎,却还是没蛇蝎到褚槐身上。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褚槐此时的态度,就是不想动尤娘子。
他不想为了一个妾,来做这个满梁京的笑话。他动了尤娘子,整个梁京女眷中议论最多的不是尤氏,而是他这个睁眼瞎。
所以浮沉早就料到了褚槐不敢动尤氏。
若她真的早就断定了褚槐敢动尤娘子,在假孕被揭穿之前,早就寻人去把丰乡的那些与尤娘子有恩怨的人全都带来梁京了。浮沉之所以不动丰乡的那些人,还是在等一个契机。
既是她手中的棋,没到最后一步,自然是不敢拿出亮相。
浮沉早早作了打算,既是扳不倒,那就按照她的第二步棋走。
浮沉笑笑,放下盏茶,改变了策略,“父亲最好是别说了,毕竟是在梁京发生的事,祖父在勤偣老宅子,不可让他老人家多烦心梁京的事。再说,姨娘已生下孩子了,那些闹腾的事,女儿可以不计较。”
褚槐错愕,呆呆地看着浮沉。这小丫头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变得这样通情达理了,“你当真是不计较的人?”
浮沉连连点头,长叹,“父亲,那夜姨娘产子,那真的是一只脚都迈进鬼门关了,女儿瞧着姨娘可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姨娘产子不易,父亲您也瞧见姨娘的艰难了。女儿那晚拼死守在湪汐轩,不顾自个的身子,不仅仅是为了护住姨娘,更是为了护住母亲啊。”
褚槐一愣。
浮沉再道,“母亲若是因善妒控不住自个冲上去,姨娘有了差错,到时候父亲您该帮着谁。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为自己产子的姨娘,到最后为难的,还是父亲您呀。”
“浮沉吶,”褚槐听浮沉说这些话,由衷一笑,“你到底是长大了。”
浮沉认真道:“这些年,我虽一直怀疑母亲当年的死因,一直瞧着尤母亲心里不顺畅,可这也是身为女儿应该尽的本分。可女儿就算再恼,这个家不能散,将来女儿嫁了人,褚公府可是女儿仰仗的娘家啊。”
浮沉这话说起来,那真是一溜一溜,句句说在褚槐的心窝窝上,“原本女儿还想着,待四姐姐出阁后,与戚国府缓和缓和关系,常去外祖母那坐坐。将来女儿仰仗的,既是褚公府,又是戚国府。父亲在朝中,路也能好走些。”
褚槐一听这个,险些没高兴地扯着浮沉的手连连夸赞了,“你能弃怨恨为大义,当真是有你母亲当年的英姿啊。”
浮沉又一脸忧愁道,“可假孕一事,父亲您若是为了偏袒母亲就这么搪塞过去,怕是不妙。姨娘为生子,被陷害假孕,昨晚险些丢了性命。这是内宅事,却也最是能被广传的内眷事。父亲若是为了不让母亲受伤而偏袒她,失去的,可不仅仅是面子了。到时女眷围坐,说起这些风言风语,只会说父亲您为维护正娘子,寒了姨娘的心,处事不公。”
浮沉认真道,“父亲,这假孕一事,您就正儿八经地好好查,谁放的药,谁做的事,都能寻出根的。若是母亲真的做了,您又怕牵扯上母亲,大可以让那些婢女和家臣来顶包。但是父亲您不管如何处置,这个事得好好查,这样旁人说起,只会说您是君子,不偏袒正娘子,又不寒了府中妾室艰难产子的心。”
这一席话,点透了褚槐。
他还想着如何搪塞过去,可浮沉这样一说,好像也句句在理。确实,这假孕一事必定与尤秋柔有关。可他又不能真的休了她,还得顾及着若屿的心。
浮沉此招,倒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正儿八经地查,最后查出,让婢女和家臣背锅。
事出在望月轩,尤娘子撑死就是个管教不严、善妒的罪名,罚罚管家权也就无事了。
这样,旁人瞧着他不偏袒正娘子,颇有当家男主子的典范,也算是失了里子,赢了面子。
褚槐赞誉了浮沉许久,才让小厮传话下去,把那晚在湪汐轩的人全都捆了上来。
浮沉悠悠坐在一旁饮茶,她心里已然有了别的想法。
她这“事未审,先示弱”表明自个不计较,自己大度的招数,用在尤娘子身上保准管用。
果然,尤娘子被浮淰搀扶着上来时,一瞧浮沉坐在那神色悠然的样。她一把推开浮淰,上前就掐住浮沉的脖子嘶喊,“你这小贱人,我到底是你嫡母啊,你要这般算计我,这般来害我。你与你那惨死在床榻上的娘一样阴险!”
浮沉忍着心中的气,她故作可怜地被呛住。
褚槐一瞧,这还了得,明明浮沉都说不计较,也愿意包容她犯的错了,怎得这个女人却疯了,“你们愣着干嘛,扯开她!”
几个家臣上前,扯住尤娘子,摁住她跪在地上。
院外跪成一排的,还有外头请来的郎中、林榕和香默,一众下等女使和家臣也都规规矩矩跪着,等候褚槐发落。
尤秋柔跪在褚槐脚下,怒火中烧,“老爷,老爷,我是被冤枉的啊!我是被陷害的。早前派去湪汐轩伺候姨娘的两位贴身婢女,是我精心为姨娘挑选的。谁知,谁知她们数月前求来望月轩,说姨娘虐待她们。她们还发现姨娘常喝一种假孕药。我听了害怕啊,刚打算要回禀老爷时,湪汐轩那边请去的郎中就说姨娘有了身子。我也不知这到底是假孕还是真的有了,事太大了。我一直精心伺候着姨娘,若是真的有了,诞下儿子,也给我们敖儿作伴啊。若真的是假孕空肚,到时揭穿,再由老爷您来处置就是。”
尤秋柔哭得泣不成声,说毕,又猛地抬头,用手指戳着浮沉,“可是您这个宝贝嫡女,竟诬陷我,诬陷是我用药陷害曲姨娘假孕!”
浮沉还没开口,褚槐在一旁就急了,戳着尤秋柔,跺脚,“你闭嘴吧,人家浮沉为你说了多少好话,她哪里陷害你了?”
尤秋柔跪在那狂笑,“她这个贱人还会为我说好话?老爷,您万不可听信谗言就怪到我头上,我是你的娘子,是府中嫡子的亲生母亲!”
本来,浮沉几句话,让褚槐多少宽心了一下。可尤秋柔竟当着这些下人的面敢来威胁他,看来,这不仅仅是罚罚禁足,装个面子功夫那么简单了。
尤秋柔这几句作死的话,都从浮沉的心思上来了。
方才她示弱装大度的做法,现下来瞧,当真是对极了。她悠悠放下盏茶,瞧瞧院内跪着的人,再点褚槐,“父亲,今日该说的话女儿都说完了,该查的,该寻的,父亲您都仔细着来便是。”
她欲走,尤秋柔猛地站起,拦住浮沉的去路,“事是五姑娘惹的,五姑娘就想在这挑拨、搬弄完是非就要走?”
浮沉一愣,可怜巴巴地求助褚槐。
褚槐轻哼几声,“你跪下!浮沉身子不适,昨晚感染风寒,快些回立浮轩歇着去。”
浮沉行了礼欲走,尤秋柔气不过,刚站起,就听到院内小厮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老爷,老爷,望月轩不好了,出事了!屋内和院子内,都是黑鼠!”
“黑鼠?”
褚槐一听这二字,一阵胆怯。
尤秋柔更懵了,这可是当初戚娘子死时,她做鬼弄去戚娘子床榻上的。这些年褚槐走到哪都害怕瞧见鼠类,府中也一直都有在灭鼠。褚槐抗拒这些,也害怕看到它们,再忆起当年的事。
他有些胆怯,强撑着身子,“哪里来的什么黑鼠!”
小厮:“怕是天变冷的缘故,但是也太多了。院内和正厅到处都是,有的都翻出青瓦墙,跑到别院去了!”
褚槐再一惊。
浮沉收起要迈出门的脚步,转身就跪在褚槐跟前,“父亲,当年母亲难产时,府中为何也会莫名其妙地出现黑鼠?父亲您可曾查过它们是如何进的正娘子卧室?还是说父亲压根就没查,那黑鼠,是府中有人从中作梗,为的就是害死母亲?”
浮沉咄咄逼人,“父亲,今日黑鼠乱窜,难道又是巧合?”
尤秋柔吓得不敢再出声,方才的盛气凌人已不见,她怯怯躲在身后,一句都不敢再搭了。
褚槐被浮沉逼问得失了神,“你莫要再添乱了,让家臣速速用药处置了这些活物。”
浮沉起身,她知道这次扳不倒尤娘子,但她也不想放过时机,“父亲,今日的黑鼠,是母亲有意提醒。莫要错审了人,也莫要错饶了人。还有伺候姨娘的那两位婢女,她们陷害姨娘,险些让姨娘丢了命。父亲,这一笔笔账,您可得好好算算。”
浮沉说毕,再行了礼,出了方元厅。
褚槐闭眼,想起府中发生的种种,他再也没有由头地去护着尤秋柔了。黑鼠再来他心口一作乱,他心如乱麻,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他背对众人,唤来家臣,“尤氏管教下人不严,为人正娘子善妒,精于算计,为嫡母不顾内宅事,偏袒过度,有失正娘子体面。拖出去,关在祠堂,五十大板。没收管家权,禁足半年。没我的话,不准再出望月轩。”
尤秋柔错愕摇头,难以置信褚槐会待他如此。
说毕,褚槐回过头,一眼厌恶地盯着跪在门外的下人,“还有你们,一个个的折腾算计,害人性命!在湪汐轩伺候的林榕和香默,陷害主子,谋算主子性命,十恶不赦,立即送出梁京,永不赎籍,一辈子为奴为婢。至于从府外请来的郎中,搀和内宅事,身为仁医不做人事,罚你滚出梁京,没收医官籍子,再不准你用行医害人性命。”
褚槐说毕,家臣上前拖着已哭到哽咽的林榕和香默离了方元厅,那郎中也被拖走了。
两名家臣站在尤秋柔身后,想动手,又胆怯地等着褚槐示意。
尤秋柔跪着,双手伏地,“老爷,你就这般不信我,要信那贱人的话吗?老爷,我与你夫妻多年,你就这般不信我。”
浮淰跪着上前,一把拽住褚槐的衣裳不松开,“父亲,您不能这么待母亲,她是您的结发妻子,您不该这般待她!五十板子打下去,母亲就废了。父亲难道,让梁京内眷的都来嘲笑您,说您赏罚偏袒,只顾护着年轻的美人,不顾结发恩情!”
“你好大的胆子!”
褚槐扯住浮淰,攥紧她的胳膊,捏得掌心都通红了,“自打你从学堂回来用脚奴那日,我就瞧出了你的不对劲。你在宫中念了几年书,真当自个是宫中公主了。哪个公府官员敢用脚奴下轿,那都是给年迈腿脚不便的人备用的。你一个几岁的丫头,也敢摆这谱。你可知当初你父亲在朝中为你圆了多少话。你大言不惭,敢说我赏罚偏袒,不顾结发恩情。”
“好,”褚槐咬牙,一把甩开浮淰的手腕,“我就让你瞧瞧,什么是赏罚偏袒。来人,速给六姑娘备好路上吃的用的,备好马车,多带几个家臣,连夜送她回老宅!”
“你疯了吗!”
尤秋柔一把护住小声哭泣的浮淰,一步也不让,“她可是最小的丫头,聪明伶俐,老宅是什么破地方,丰乡那种穷地方,我们淰儿哪能受得住。”
褚槐不耐烦地挥挥手,家臣上前死死摁住尤秋柔。
褚槐:“丰乡那可是人家五姑娘辛苦打拼出来的,现在每年上缴的账目单子能吓死你。那种地方,我敢送个她去祸害?我要送她去勤偣,她目中无人,做事张扬。今日字字句句目无我这个父亲,拿姐妹情分不顾,刚好父亲他老人家在勤偣吃斋念佛,送她去,磨磨她的性子,吃吃苦。”
“不可啊,”尤秋柔跪下,连连叩头,“老爷,她不能去勤偣啊,我会好好教她的,会磨她从宫中带来的恶习,让她好好在内宅安分守己的。”
褚槐无奈摇头,家臣上前拽住浮淰下去。
尤秋柔哭得泣不成声,趴在地上,想拽住浮淰的手,奈何够不到。
方元厅一折腾就是一晚上,消停下来,已是第二日早起了。褚槐安顿了人手去做这些事,又听了浮沉的几句闲话,留意到谷雨和立春待曲姨娘好,产子那晚也是忠心护住。故而他破例升这两个外乡来的婢女为湪汐轩一等女使,只贴身伺候曲姨娘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浮淰是连夜从府中走的,比浮沉当初去丰乡时还快。想必褚槐是怕自个心软,这才速速为她备好马车和路帖,连夜就送浮淰出了梁京城。
浮沉得知浮淰被罚去了勤偣已是第二日早起,“父亲罚六妹妹去勤偣,也是为她着想了。六妹妹用脚奴、抢头筹,让父亲多次在朝中难堪,他早就觉得这个女儿有点挑事了。但他也疼爱她,送她去勤偣。”
之青想起浮沉在丰乡独自一人时的艰难,心里就生了酸意,“当初老爷若是将姑娘罚去勤偣,姑娘就不会留下这冻疮了。那年冬天药材被雪霜,姑娘你带着平乡的人,一连几日将堆放在庄子外的药材搬回暖房内,手留下这冻疮,一到冬日就发作。丰乡难,姑娘熬了过来。老爷知道丰乡难,才让姑娘去的,老爷不想让姑娘去勤偣享清闲福。”
这些都已过去了,想起在丰乡认识的那些人,浮沉心里就一阵暖意,“我这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父亲以为给了我一个烂摊子,谁知被我发掘出了一块宝地。六妹妹命好,去勤偣已是烧高香了。祖父常年在那,定是个好去处。”
假孕一事,让整个褚公府上下为之都捏了一把汗。
这把汗,都从浮沉的算计上来了。
尤娘子被困在望月轩,禁足半年,没收了管家权。也就是说,这半年内,浮沉再也见不到这位假笑的娘子了。
府中下人说,那日她挨了五十板子,那一个皮开肉绽啊,昏睡了七八日才醒来的。不过之青还瞧见,本不被尤秋柔重用的刘女,好像褚槐那晚又打算传唤她到跟前伺候了。
湪汐轩内,立春和谷雨也长吁一口气,终是把不干净的人都摘干净了。这两人一个伺候内厅,一个伺候外厅,好好地把湪汐轩整顿了几日。
自尤娘子被禁足后,褚敖倒是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跟着褚槐出去应酬,做事得体大方很是规矩。褚槐打心眼里喜欢褚敖这个孩子。
浮沉在立浮轩,也休养了几日,绣花喂鱼,等到褚槐定的“三不归日”到期限时,已是腊月了。
府中上下都在备着正月里要用的物件,从食材到正月节气上的宴席、祭祀、守岁等需要用的。两位姑娘过年时需穿的正服、日服和夜服,还有各府互相送的请帖、宴帖,各类绫罗绸缎,都由出了月子的曲姨娘一一代为打点着。
腊月二十八那晚,褚槐在书斋园,揽着曲姨娘的腰,大笔一挥,写下“褚岱”二字。
曲姨娘提起卷纸,温柔一笑,“山之尊者,一曰岱宗,老爷是希望咱们的孩子,心胸如山,包容万千。”
褚槐起好名,名的小帖就被攥写好,挂去了祠堂册本。浮沉得知,为曲姨娘高兴了许久,她终是盼来了能护住她一生的好儿郎。妾室得子,虽不能扶正,但已算是能把住自个的一生了。
除夕一早,浮沉换了正服,依着规矩挨个跪祠堂,焚香。
半个时辰后,她迈步子出来,刚回立浮轩,就看到之青一脸坏笑地递过来一个帖子,“姑娘近日好事不少呀,达国府正月初二在翠生园有斗诗会,这是小芒山方才在府门外递来的,说是姑娘务必要去。”
浮沉摊开一瞧,是达道的字迹。
是呀。
自她被这个“三不归”限制后,恐也有数月不曾见过这位书元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