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三姑娘私定终身(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4056 字 1个月前

方元厅内。

浮湘护住挨长鞭的浮滢,一开口就把浮沉扯进来了。

浮滢本是要阻拦的,但她被鞭打得双腿红肿,愣是没能挪动上半身爬进厅内。浮湘此举,浮滢也瞧不出是为何了。周姨娘所生的这几个姑娘中,浮滢最瞧不上的便是浮湘那攀附结交的嘴脸。自然她与浮湘打小就不怎么亲近。虽是不亲近,但到底都是周姨娘所生的,浮滢彼时疼痛难忍,但还是惦记着浮湘该如何收场。

这私定终身,本就是她欲与褚公府鱼死网破之举。这些年褚公府众人的假笑脸和一门心思只在浮淰身上的尤娘子,还有那全无姐妹情分的浮沉,都是她想逃离的人。这些在人前赔笑、算计的伎俩,她早已厌倦了。尹柄与她,乃是两情之好。她幼时在府中得见尹柄一次,走时尹柄送她一锦盘棋子。她爱上了下棋,也在其中悟到了门道。她喜欢棋盘厮杀的快感,也喜欢这非黑即白一清二楚的棋子。

棋如人生。

浮滢想在自个的人生中,厮杀一次。

她与尹柄,在上次尹次府小宴中,对着祠堂门外,互送信物,许诺相守一生。

本只是一次许诺,却被浮滢利用了起来。她心生一计,“柄哥哥,若是我与你,被传成生米煮成熟饭,会如何?”

尹柄连连摆手,“滢妹妹,私定终身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之意,一旦被传出,妹妹一生清誉就没了。我们男子,撑死被传几年说是风流不懂规矩,可妹妹若是一旦惹上了这些事,一辈子就垮在我尹柄手中了。我尹柄何德何能,敢埋没妹妹一辈子的清誉。”

浮滢坚定道,“你只说,会不会迎我入门。”

尹柄被浮滢笃定的眼神惊住了,他待立在青墙前,“会。‘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形单影只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尹柄是个豁达之人,这些年一直偷偷接济着浮滢。她在府中日子本就艰难,屋中但凡有些值钱的物件,都会被浮湘忽悠着拿去送给国府的舒红袖,用来维系她的关系。

浮滢性子淡然,也很少去管这些事。她记得第一次来月事时,看到双腿流血,恐以自个命要休矣。那时她刚满十三岁,抱着一颗要死之心,让婢女寻到尹柄,委托给他自个最心爱的一副象牙棋。尹柄觉得哪里不妥,问了婢女才知浮滢这是月事作怪。他是外男,进出内宅多有不便,便拟封书信,将月事带塞进绸缎中,差小厮递给婢女。

浮滢拿到书信读完,脸羞红,她这才知道双腿流血所为何事。自那时,浮滢对尹柄便有了依赖。尹柄这些年也知浮滢在府中艰难,时常差小厮与婢女接头,送些物件和碎银。多年未曾变过,浮滢的心,也早就随了尹柄。

她心中了然,做了鱼死网破之举,她深知父亲是何人,断然不会将她嫁去没了任何权贵关系的尹府。她这样淡然的性子,断然不会为了礼教和规矩由褚槐来捏拿。

哪怕不顾名声,她都要为自个的后半生搏一搏。

她与尹柄商议一致决定:私定终身,鱼死网破。

本是她与尹柄协商好的,半路杀出的浮湘要扯到浮沉身上,倒是让她措手不及。她也没想明白,浮湘为何要牵扯出浮沉?

而彼时跪在褚槐跟前,哭得没了声的浮湘,早已迫不及待等浮沉现身了。

是她将此事,甩在浮沉背上的。浮湘此举,也有破釜沉舟之意。

她这几日常去舒国府走动,舒红袖又与国府几位姑娘关系好,一来二去,浮湘又通过舒红袖认识了别的国府姑娘。这些姑娘们闲坐,无趣时就说些梁京内宅事。

浮湘也是从这些人嘴中得知浮沉与达国府两位公子纠缠不清。

舒红袖说,“你们家那位五姑娘可厉害了,纠缠不清的都是国府公子,还都是达国府这等皇家公子,命真好。你再瞧瞧你,这些年为了应付这些国府关系花了多少银子,送出去多少好物件。可维系了多年的关系,还不如这个从丰乡来的乡野丫头厉害。她这到底在丰乡学了什么魅惑之术,勾的达国府这两位,眼睛都不带挪开的。”

这些话,浮湘记下来了。

浮沉自从丰乡回来,她一直客客气气赔笑,多次想与浮沉缓和关系,就指望着浮沉将来得嫁高门能给自己一个方便。她并未想与浮沉争达国府,也不想与她在府中作对,只想姐妹和气。可她多次赔笑,换来的都是浮沉酸酸的怼话。浮湘心中,多少有些忿忿不平。

再一听舒红袖这话,就连达识都与浮沉有染了。

她苦心维系,为何最后是浮沉占尽了便宜。再一想浮沉甩自己的嘴脸,浮湘愈发心中有气。

浮滢私定终身一事被褚槐发现后,浮湘想扯到浮沉身上,欲让她也尝尝被人污蔑的滋味。可她又有自知之明,知道凭个人之力是无法让浮沉栽在此事上的。

于是乎,浮湘想了个法子。

这几日她借身子乏累,很少出蔚听阁,又着几个婢女常去后厨走动。时不时在小路和廊下议论几句,大意便是此事是浮沉要挟浮滢与尹柄私定终身的,目的是想尽早让浮滢嫁人,这样她嫁去达国府的日子便又快了一步。

这几个婢女在褚公府廊下议论,又在下人院内议论,没有两日,便传到了尤氏耳中。

尤氏虽不知如何处置此事,但还是让这些下人把紧口风,没露一丝消息给立浮轩和湪汐轩那边。浮沉昏迷那些日子,立浮轩和湪汐轩都为着谨慎很少有婢女出来走动,刚好都无人知晓。

尤氏在望月轩苦想多日,还是从浮淰口中听到了端倪,“既是从四姐姐屋中传出的话,四姐姐自个为何不在父亲跟前揭穿此事?女儿瞧着,这是四姐姐想借母亲的手,来陷害五姐姐。”

对啊。

尤秋柔如梦初醒,她不打算理这些闲言碎语。但又觉得浪费实在可惜,虽不知能否扳倒浮沉,但给她一些教训,也是可行的。但这个教训,自然不是她亲自动嘴来告诉褚槐。她很聪明,自浮滢一事,府中闭门谢客,褚槐休假在府。就算府中有所传言,只要不传去外头,自是可以再牵扯进浮沉的。

她这几日在褚槐耳中吹枕边风,说了诸多浮滢私定终身的错处,说到关键处,更是语出惊人,“也不知道三姑娘到底有没有做那事,若真是做了,那就一辈子都毁了。”

褚槐脑仁都炸裂了,在后斋园踱步走动,偶然路过廊下,刚好尤秋柔安顿的婢女在那故意提几嘴,“你听说了没,都说三姑娘这事,是五姑娘点拨的呢。”

“是呀,好像是五姑娘着急要出阁,给三姑娘出了点子,让三姑娘做了这错事……”

褚槐听得,一屁股坐倒在绒地毯上,连连捶打地毯,连着辱骂浮沉和戚娘子,“这到底,到底给我生了个什么东西,这般来折腾我!”

褚槐终是没忍住憋闷多日的气,一想起那日浮沉逼迫她下跪一事,立马脑血栓上头,让家臣捆住浮滢、浮湘跪在方元厅。

褚槐质问浮湘,浮湘虽是胆怯地哭,但心中却一阵窃喜,总算是扯进来浮沉了,“这事,三姐姐不敢说,可我为三姐姐委屈。父亲,这事不全是三姐姐的错啊,父亲一定要明察秋毫,为三姐姐做主。”

这事扯到浮沉,褚槐反倒觉得好办了。之前他与浮沉争执几次,每次都是自个理亏,才被这丫头片子拿捏在手中。在丰乡时,他被浮沉算计威胁,当着丰乡祠堂的面,他被逼迫承认浮沉是被错罚才去的丰乡。回梁京后,这丫头又多次借孝女公牌来要挟他。前些日子又被要挟,竟给亡人下了跪!这一桩桩一件件,褚槐每每想起就觉得自个特窝囊,堂堂一家之主,被浮沉拿捏在掌中把玩。

今日这事,她就算说破嘴皮子也大不过法理。

即便有达国府公子撑腰,可这“要挟姐姐私定终身”的罪名一旦坐实,就算有天王老子撑腰,也不敢在礼法上辩护几句。

褚槐像是猛地有了精神,派人去立浮轩请人,“人要是没醒,就用凉水给我泼醒!”

彼时的浮沉,倒是不紧不慢,虽说身子还是有些虚,但她好歹能撑着起来。她换了干净的寝衣,让之青挑着琉璃灯盏,去了方元厅。

夜里有些凉,浮沉拉紧衣襟,迈着步子刚进门,老远就听到褚槐一声严厉的喊声:“跪下!”

浮沉一愣,迟疑片刻,跪在蒲团上,“父亲。”

对于接下来将上演的戏码,浮沉早已猜透了。这种欲加之罪,早在幼时就见过,如今,她倒是淡然了许多,也清醒了许多。幼时未曾逃过的,长大了不一定就逃不过。

褚槐用眼神示意,让那几个在廊下私下议论的婢女上前回话。

那婢女杵着头,跪在那,“奴婢们也不知,只是听后厨的人说起,说三姑娘这事,与五姑娘有关。”

在院内跪着的后厨下人立马都挪着膝盖跪在门外回话,“奴才们都是听立浮轩的婢女小声议论此事时说起的。”

浮沉一笑,“立浮轩的婢女小声说起?倘若真是我的主意,那立浮轩可得紧着我把好口风,我若是出了事,她们又岂能好过?麻烦各位捋直了舌头好好说话。这私定终身可是大事,若是一旦出了差池,咱们府上这些姑娘,都不好过。”

褚槐没忍住,他最烦的便是浮沉这遇事不慌不乱的性子,“你还敢在这大言不惭?府上众人都说此事与你有干系,是你着急想嫁人,这才撺掇着浮滢与尹柄私定终身,做下错事。你还敢在这巴巴地说道!”

浮沉佯装可怜地咳嗽几声,“父亲,女儿在祠堂昏迷后,连着多日未曾踏出过立浮轩半步,也并未见过我这两位好心姐姐去瞧过女儿。这几日女儿连三姐姐面都不曾见过,还有何通天的本事,能让三姐姐听了女儿的话,与尹公子私定终身?再说,三姐姐若是真做了此事,那便是置我们褚府不顾,只顾自个了。女儿尚且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三姐姐私下定了终身,与儿女又有何益?到时候,女儿的名声也会跟着褚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这一番话,褚槐又觉得颇有道理。

是啊,若真做出这等事,浮沉的名声也就毁了。他有些犹豫,真服了自个。每次都能被浮沉的话带到沟里去。

尤娘子瞧见褚槐有些犹豫,又怕错过这等好事,她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子,“老爷,这事是从蔚听阁传出来的。我已派人打听过了,是蔚听阁的几个婢女去后厨寻糕点时说漏嘴的。若是我猜得不错,此事要在三姑娘和四姑娘身上寻根。”

尤娘子将锅再甩到浮湘身上,是怕褚槐一时错信浮沉的话,自个又不想直接插手来管此事,便让浮湘来扛下来。

浮湘跪在那细细想了许久,一咬牙,“是,父亲,此事是女儿从蔚听阁传出来的。三姐姐被五妹妹下了套,有口难辩。可女儿瞧着三姐姐可怜,五妹妹为了自个的路,撺掇三姐姐破釜沉舟,与尹公子私定终身,这样父亲您也没法子,只能顾着名声将三姐姐嫁过去。三姐姐一嫁人,这府中就剩下女儿和五妹妹了。这样一来,五妹妹离嫁去达国府又近了一步。”

浮湘壮胆一字字说出,说毕,汗流一背,人都险些虚脱了。

浮沉跪在那,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浮湘。这些姐姐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战她的底线。她是万万没想到,浮湘竟能编出这样的话来。先不说陷害不陷害了,这一招若是败了,从今日起,她们连仅存的那点表面情分都被糟蹋没了。

万一今晚这事她有个好歹,与浮湘的这笔账,她是要好好算算的。

浮沉眼神阴冷盯着浮湘,一旁的浮湘稍稍回神,瞧见浮沉阴冷的神色时,吓得更是一哆嗦。不知从何时起,她觉得浮沉身上多了一丝无情和阴冷。那个幼时爱笑的姑娘,竟也学会了笑里藏刀。

浮湘说毕,褚槐捂着胸口站起,走到浮沉跟前。他蹲下,盯着浮沉许久,戳着她的脑门,“这事,你到底做了没?”

浮沉收起笑里藏刀的眼神,温柔一笑,“女儿没有。”

“那你四姐方才这番话,难不成还是污蔑你?”

浮沉又悠悠一笑,“那女儿不知,若是四姐姐说此事是女儿做的,就拿出证据且让我瞧瞧。”

浮湘强撑着身子,“都是说的话,何来的证据。”

“那父亲为何不信我,要信四姐姐,”浮沉反问褚槐,“难不成父亲是要欲加之罪?”

褚槐咬着牙,“你这嘴何时绕过人,你就不能在我跟前服个软,说句软话,承认个错误?我发现你自丰乡回来,像是变了个人,变得无法无天,这褚府当真是容不下你,这是上杆子要去达国府了?”

“父亲大人,”浮沉呵斥住褚槐的话,“达国府乃是皇戚,父亲说话最好想清楚些,咱们褚公府的事莫要扯上人家国府。若是日后此事传出去,父亲难道会觉得这公府能与国府抗衡?”

场面一度尴尬。

褚槐没忍住,举起巴掌,一掌砸在浮沉脸上。

浮沉没躲没藏,闭眼迎上。

以前,她被指责偷吃油塔子觉得委屈,抱着小身板钻进被褥中哭了几日,鼻尖通红,眼眶发肿。这些年过去了,在褚公府,她不想再流一滴泪。

彼时她的脸烧红,却无一丝欲哭之心。她神色淡然,揉揉脸颊,继续端端正正跪着。一旁的褚槐险些炸了,他就想看到浮沉服软或是神色慌乱一下,哪怕一下,他也能挽回些面子。可眼前的浮沉,毫无慌乱之心,倒反而显得他做事不公道了。

褚槐摇着身子起身,“来人呐,将四姑娘和五姑娘关押在柴房,没我的令,不得放出。每日入夜给些吃的,没饿死就好。四姑娘说话做事毫无体统,五姑娘不尊长辈,涉嫌撺掇三姑娘私定终身的罪名,一并都关起来。”

之青在一旁跪着,听到这话急了,连忙为浮沉求情,“老爷,我们姑娘那日晕倒至今身子一直都不好,还很虚弱,若是关押在柴房,恐会出事啊老爷!”

褚槐怒了,转身砸了攥在手中的鼻烟壶,“我连你一块关!你个不长眼的,五姑娘就是被你们这些忠心的仆子给惯得如今是无法无天了!”

浮沉护住之青,将她揽在自己身后,摇头示意之青莫要再说话。之青抽搐着身子,再不敢言语。

褚府柴房在湖岛后的一块湿地处建着,一共八间,因地面潮湿进水,故而早就弃用了。

柴房内一片漆黑,之青脱下自个的衣裳,给浮沉垫在身下,又怕湿气让浮沉睡不好,又把自个的裙子也脱下。

浮沉盯着入夜的天,看着湖面泛起涟漪,想起六岁时初见达识之景,展眉一笑。想来,也是有多年了。

之青按着她的肩,抚她的额头,又细细瞧她脸上的虚汗,“姑娘烧是退了,可还是有些虚弱。”

之青说着说着,鼻子一酸,险些哭了,“我们姑娘是来人间历劫的吗,好不容易从丰乡熬过来了,眼下又是被人算计又是被人利用的。老爷向来是不管内宅事的,可这几年他一直都在搀和,就是瞧着姑娘你回来了,几次怼着他做事。他心中对姑娘不满,那尤娘子更是奸诈,利用老爷来对付你。还有那两位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蔚听阁自个的事,何故要来扯到姑娘头上来。我们,我们真是人在府中坐,祸从天上来,都闭门不出了,还是没能逃过这些痛苦。”

浮沉收起眼神,抚着之青的手挨着矮凳坐下,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淡淡一笑,“不要怕,痛苦,是让我觉醒的。”

她继续道,“或许是几次要挟父亲都很顺,让我生了不再怕这座府邸的心。现下看来,这府中,何尝是只有一个父亲这样的人呢。四姐姐是父亲,尤娘子更是像父亲。有这么多父亲,等着我来斗呢。”

之青擦擦眼睛,把琉璃灯提起,用烛灯点亮,放在那破旧的小圆桌处,“姑娘,眼下我们要如何自救?府中这些日子连着闭门,这消息又传不出去。我还想着,实在没法子,去戚国府求老太太。”

浮沉捂嘴轻咳嗽几声,“万不可牵扯到外祖母,她已经很难了。父亲一直撺掇我常去外祖母跟前尽孝,那哪里是他孝心。那是惦记着当名正言顺的戚国府老女婿呢。外祖母得好好的,健健康康地守着戚国府。今日一事,是浮湘有意撺掇,尤氏见风使舵才牵扯在我身上的。三姐姐虽是昏迷,但她若是醒了,即便知道四姐姐做了这等蠢事,她再是思虑多周到,再是觉得四姐姐蠢笨,也会护着她的。”

之青听得哽咽了,“那姑娘该如何?姑娘在这府中,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任何人会想着姑娘啊。”

之青急得站起来,被浮沉又速速拉着蹲下,“我们,唯有自救。”

浮沉吹灭琉璃灯,只留了一盏烛灯,“若我记得没错,明日是梁京三年一次的太元节。”

太元节,是梁京官员携带家眷去梁京太庙祭祀的重要节日,这一日每三年一次,大小官员都得穿官服出行,且得带着当家娘子一同前行。当家娘子需穿命妇服。

浮沉继续道,“明日府门要大开,等父亲从太庙回来后,还得去祠堂设斋款待祖宗们。后厨这连着好几日不曾进过一片菜叶子,早就没了能维持的食材。明日一过卯时,后厨的人便会外出采购。我们只需把握好这个时辰,趁乱出府,就能自救。”

之青没听懂,“可如何出去呢,姑娘与我都关在此处?”

浮沉欠欠身子,挪了个稍舒服的姿势,“你忘了,我还有曲姨娘这张牌。”

“曲姨娘?”

浮沉一笑,“湪汐轩自是知道今晚发生何事,曲姨娘是个聪明的,她不参与,但不会说弃我不顾。我出了事,曲姨娘心中自会知晓她在府中的艰难。若我猜得没错,她此刻,早就筹备着如何腹泻疼痛难忍了。只有这样,明早卯时才能让婢女外出采购,从而混出府。”

之青又不懂了,“可是,混出去又能如何?”

“去找尹公子,”浮沉盯着夜色出神,“找到了尹公子,此事便能迎刃而解。尹公子与三姐姐打小就好,他与三姐姐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为人刚正不阿,历来就厌倦女子内宅事,他不知我们褚公府有人搅弄风云,若是知道有人将此事牵扯到了我身上,还让三姐姐挨了打,定会出面澄清的。明日若是谷雨或立春能混出去一个去传话给尹公子,就说三姑娘被打晕,性命休矣。尹公子一急,砸门救三姐姐。届时再全盘道出,就有四姐姐好戏看了。她污蔑我挨了一巴掌,我怎么都得还回去才是。”

之青听毕,顿时觉得此事能行得通,“眼下只有这个法子了,只是不知曲姨娘那边,能不能靠得住。”

浮沉心中了然,她信这个姨娘。自她进府,安分守己,虽是抱着为在褚府混条出路的心,但她绝对不会弃浮沉不顾。若是浮沉出了事,仅靠她一人,绝对没可能扳倒尤娘子。只要尤娘子在一日,曲姨娘一日都不得安生。

到了寅时,湪汐轩的下人都守在正屋,褚槐也干巴巴守在屋外。曲姨娘抚着肚子,在床榻上疼得直嚷嚷。在望月轩的尤娘子,三魂七魄都险些被这一阵嚷叫吓丢了,她以为曲姨娘假孕一事要露馅了。

现下还不是时候啊,她是打算等一剂药下去,曲姨娘有生子之象时,再让郎中揭发假孕,给褚槐一个措手不及的。可眼下,她怎得天还没亮就疼了。算着月份也不对,距离分娩还早着呢。

曲姨娘在湪汐轩正屋,故作疼的连连发汗,喊着褚槐“官人”。这一阵折腾,勾起了褚槐的记忆,他脑子嗡嗡,生怕重蹈覆辙。

芒种会些医术,她守着曲姨娘,瞧着褚槐在门外已候着多时,她速速出门回话,“老爷,姨娘这是吃多了冷东西冻着了,现下需要刺五加和热灵膏等药来缓解。这些药材不常见,梁京外郊的僻镇有。”

褚槐招手唤来夏至和谷雨,“你二人速速去僻镇寻药来,务必快去快回。”

他又觉得不妥,又喊来家臣,“你一同跟去。”

再过几个时辰天一亮,就是太元节,这节骨眼上,万不可再生别的事端了。

尤娘子在立浮轩瞧着谷雨夏至离了湪汐轩后,速速喊来老妈妈,命她死死跟住,不得走丢,更不能让这两位婢女前去见旁人。若是将昨晚的事传出去,那就闹大了,浮淰不到十岁,尚未过及笄,绝对不能被此事牵扯上。

关起门来怎么闹腾都行,一出府门,谁都不能透露半个字。

夏至和谷雨是丰乡来的丫头,胆子大,也谨慎。她们尚未被梁京这些俗规约束,为主子卖起命来,都是实实在在的。

她们应了曲姨娘的话,与褚槐安顿的家臣一并坐在马车内,匆忙朝僻镇驶去。

途中,夏至翻着眼珠子想法子甩开这家臣,怎料他寸步不离。夏至没了法子,眼瞅着马车就要驶出梁京城门时,马车停下,帘下有人应声,“这是褚公府马车吧。”

来人未曾说完话,只见一把长剑从帘下飞出,直插在那家臣帽檐处。那家臣吓得不敢哆嗦。

夏至胆怯探头一瞧,天色未亮,这人她也不认得。

这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芒山。

芒山行了礼,伸手攥起那家臣的衣领,一把揪出,提溜下了马车。

动作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方才路过,见二位姑娘扭扭捏捏,又见这贼子跟着二位姑娘寸步不离,便一路尾随来到这无人地。二位姑娘若是想办事尽管去便是,这贼人交给我。待事成了,我们公子自会送还给褚大人的。”

夏至不认得芒山,狐疑一问,“你们公子是?”

芒山憨憨一笑,留了个心眼,“姑娘不必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姑娘此番出门是寻谁,我在梁京也算是熟门熟路,姑娘可放心,我是好人。我家公子又与褚公府五姑娘有些故交。”

夏至一听五姑娘,便猜到了这或许是达国府的人,既然是达国府的,说出也无妨。

她出了马车,行了婢子礼,“劳烦小哥引见,我们有急事见尹次府尹公子。”

夏至也留了个心眼,故意提起浮沉,“此事事关五姑娘性命。”

芒山一听与浮沉有关,想起达道的臭脾气,险些吓懵了,“既是关五姑娘的事,二位姑娘一人随我去见尹公子。来时我就瞧见,还有个老妈子跟随这辆马车。为着谨慎起见,一人随我去见,一人留着拖延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