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沈宜楠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因很简单,洛书想试探三奉的毒人身份,也想借着三奉父母大闹尚书府来威胁尚书。
但是已经见过儿子一次的父母担心此举会带给儿子伤害,所以拒绝了那些钱和要求。
可要知道,洛书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本就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
为了能毫无破绽地找另一人来解决此事,他们当然要将这对亲生父母处理干净。
所以,也就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洛书,又结了一笔仇。”
沈宜楠表情阴沉地说着。
三奉的家在庄上。
走过熟悉的路段时,三奉沉默了许多。
几人也渐渐沉寂下来,跟随着三奉的脚步,来到他家中。
来之前,随云已经命人将他父母的尸身打理干净,保持了最好的样貌。
看到床上两个头发花白的人时,沈宜楠没忍住别过头去。
三奉比她大不了多少,所以他父母的年纪也不算大,即便是老来得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头发花白了。
想来是为了寻找自己孩子的下落,废了不少心思吧。
沈宜楠在他家中转了一圈,家中清贫,该有的物件却一个不少。
还有不少手工编织的蜻蜓与青蛙模样的小玩意儿。
以此看来,之前三口之家应当也是温馨幸福的。
沈宜楠又叹了一口气。
三奉现在正站在这对夫妻面前,动作有些不知所措。
面容确实是他最为熟悉的,可并未激起他心中半分涟漪。
他像是在看两个已经死亡的陌生人。
心中没有悲愤,只有唏嘘。
他唏嘘前不久还见到过的活人,竟然今日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了。
身旁突然传来小声的抽泣。
三奉转头看去。
是那个时常跟在主人身旁的女子。
女子见他望过来,垂头擦了擦眼泪,通红的眼睛看向他时,满是与随云相同的怜悯之情。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被怜悯?
为什么自己是该被怜悯的?
他在床前站了许久,久到随云和阿瑶都已经先出去了。
最后,沈宜楠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出去等他。
看着床上已经僵硬的尸体,他歪了歪头,想努力营造出一种悲伤的气氛,可他努力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任何感觉。
他想学着阿瑶的样子,瘪着嘴,揉揉眼睛,可除了将眼睛揉红了,没有半分感觉。
甚至,他觉得自己站在这儿,还没有当初沈宜楠离开一日将他交给随云时来得悲伤。
又过了良久,他找到坐在田埂边的沈宜楠。
“为何他们都用同情悲悯的眼神看我?”
沈宜楠没有回头,看着远方日落西沉,声音轻微。
“因为他们以为你很弱小,但其实你很强大,你并未被这点打击到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三奉否定了主人。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强大,我只是完全不悲伤。”
沈宜楠没有接话。
“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悲?”
他面无表情的问出这句话。
沈宜楠转过头看向三奉。
“你为何可悲?”
三奉在她身边坐下,目光也随着她远去。
“因为连阿瑶一个陌生的女子都会因为我爹娘的离世哭泣,可我身为亲生孩子,却一点不伤心。”
“你知道吗?我刚刚站在他们的床前,努力看着他们的脸,回想着以前我与他们相处时候的快乐时光,我尽力想挤出一滴泪来,可是没有。”
“不管是眼泪,还是一分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不耐烦,甚至想赶紧离开。”
“可我也想要哭泣,我也想要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无法做到?”
三奉垂着头,陷入自我的否定中。
他突然感觉到身为毒人被众人的排挤。
并非身体上的,而是情感上的。
“可这并非你的错。”
沈宜楠转头想要宽慰他,却看见以他为中心的野草不断枯萎,衰败,最后莫名被腐蚀掉,并且范围越来越大。
沈宜楠有些惊讶,她急忙站起身,看着浑身散发着忧郁寒气的三奉,声音干涩地喊道。
“三奉······”
三奉没有回应,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