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漆的红木签子四散在大殿各处,帝子轩眸色如黑漆,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签子,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签子握断。
他所求他与她之间的姻缘居然是——下下签!
“陛下!”高展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他一路陪少年帝王走来,他几乎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现在为了一支签子居然发这么大火。
“全部退下,把方丈叫进来!”帝子轩把签子摔在地上。
“是!”
不一会,只见方丈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方丈年逾七十,早已看淡生死,脸上让人看着有种莫名的和善之感。
方丈捡起帝子轩摔在地上的签子,原本晦涩无光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可惜之感。
“施主,可是求姻缘?”
“是。”
“施主,那请放手吧。您与那位姑娘的命数好似蒙着层纱,老衲看不破。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施主坚持下去,不得善果。”
“住口!”
帝子轩的心在那一刻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不得善果”四个字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那一刻,他顾不得仪态,大喊出声想要阻止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心好像被楸起,生生的疼着,自己真的抓不住她吗?!
“施主,”方丈好像并不在意帝子轩的态度,踱着步捡着散落大殿的签子“您若真心爱她,便放手吧,老衲言尽于此了,但请施主不要后悔。”
“不后悔?!放手才是让我最后悔的事情。”帝子轩的眼神变得狠厉。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刚才的话你可以重新回答一遍。”
“阿弥陀佛,施主,恕老衲无礼。”老衲重新将所有签子放在筒里。
“来人!把这僧人拖下去关押,等待发落!”
“陛下三思!”高展吓得在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滚!”帝子轩狠狠的给了高展一脚,“事事你都要挡一手,干脆皇帝也给你算了!”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门外候着的宫人如惊弓之鸟,匆匆的上来把二人拖下去。
“苏沉霜...苏沉霜!”帝子轩狠狠的锤着柱子,心里的无力之感却越扩越大,身子慢慢滑落跪在地上。
帝子轩站起来,踉跄的走到佛前,重新摇起来签子。
如果是她的话,他不想相信天命之说。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一千次,一万次!直到天都承认他们!
一次次的叩头,一次次的失望,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早已变成了痴情的少年郎。
守在殿外的宫人嘀咕道:“陛下从今早来了就没离开过殿内,现在都酉时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闭嘴,呸呸呸,竟说那不吉利的。我去请示一下高总管,你在这好好看着。”
说完便跑了出去,好在高展他们只是被关押在厢房,很快就找到了。
“高总管。”宫人气喘吁吁道。
“陛下如何了?”高展急忙问道。
“陛下怕是不大好,一直没离开过大殿,也不许奴才们进去。”
方丈摇了摇头,缓缓道:“痴儿啊!”
高展没空理方丈,从腰间解下宫牌塞到宫人手里。
“没办法了,你拿着宫牌现在回宫请太后娘娘,记着,别惊动人。”
慈宁宫
“娘娘,别看了,当心迷了眼。早点就寝吧。”阿莼不由分替苏沉霜卸下钗环,正要梳洗,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谁啊!这么不懂事!”阿莼把梳子放下,正打算出去瞧个究竟,就看有宫人进来禀告。
“太后娘娘。”
“没看太后娘娘要就寝吗,不长眼的!小心打发了你去永巷。”
“行了,阿莼。”苏沉霜按了按太阳穴,这丫头脾气越发大了。
“什么事?”
“太后恕罪,是陛下身边的宫人有事来报,看样子挺急的。”
“皇帝?不是去礼佛了吗?”苏沉霜蹙了蹙眉“让他进来吧。”
“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确实是皇帝身边的人,怎么了?”
“陛下在建安寺不知怎的发了好大火,连高总管也被牵连,现在没办法了,求太后娘娘您过去劝一劝。”
“你说,高展也被牵连了?”苏沉霜抿了抿唇。
不应该啊,高展在师傅身边这么多年!是老人了,师傅按说不会对他发火的。
“阿莼,准备一下,出宫,你先回去复命吧。”
“太后已经很晚了。”阿莼有些不乐意,小声嘟囔着。
“哀家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再这样休怪本宫把你打发出去!”苏沉霜不由分的站了起来,准备出宫。
当苏沉霜到达大殿门口,一群宫人齐刷刷的跪在那里。
“高展呢?!”
“高总管被关押起来了。”宫人在一旁小声的回话。
“传哀家的命令,把他放了!别说陛下怎的,有什么事哀家担着便是!”
“阿莼你留在外面,”苏沉霜看了一眼正要跟她进去的阿莼“那些宫人,全部处理掉,包括刚刚递信的宫人,这事,要是外传了,哀家要你的命。”
“奴婢遵命。”
“昱儿。”苏沉霜猛得推门进去,却愣住了。
大殿里烛火通明,温和橙黄色的烛光与帝子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红肿见血的额头,猩红的眼睛,手里不断摇晃的竹筒。
她,从没见过师傅这幅模样!
如此失意却又如此痴狂,就像在追逐着镜花水月。
苏沉霜冲到身边,打落了他手中的竹筒,竹签再次散落一地。帝子轩低头看去,觉得那些竹签就像剑一般,明晃晃的印证着他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刺着他的心。
“昱儿,昱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苏沉霜抓住帝子轩的两肩,心不断的向下坠。
“你怎么了,你跟我讲啊,你别吓我啊!”
帝子轩看着苏沉霜的脸不断的眼前晃动,压抑多年的感情终于爆发。
一把把苏沉霜按到在地,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在你心里,我和苏家哪个分量更重?”
“但最后,外戚势大,你会死在他手上。”
不知为什么,苏沉霜突然想起来这句话。
自己,是来帮师傅的。而不是来让一切不可挽回的!谁都可以,不能是自己。
即使,自己如此的渴望。
“当然是苏家,皇帝莫不是忘了,你不是哀家己出。”
“苏沉霜,你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