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中,孙膑正与田忌紧张论析,以便补充一切可能的遗漏,张仪亦感受到四周战云的浓烈了,她有点不惯,但感连自己的呼吸也沉重起来了,张仪眉头皱了皱,悄悄地从中军帐营溜了出来,她抬眼望一下铅灰色的天际,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师傅鬼谷子曾向她透露大师哥孙膑与二师兄庞涓的命运,说他二人的祖宗风水龙脉相冲相煞,因此两人之中,只能成就一人,而绝不能两人共荣,此乃命运所注定,决无可避免,然则此际已届两人碰撞之时,他二人之中,其风水命运,到底谁枯谁荣呢?
张仪心念忽转,蓦地又醒悟师傅曾透露,孙膑和庞涓二人的祖坟,分别位于黄河东岸数十里外的砀山和芒砀山,心道:何不趁此空闲战前,往彼处一察呢?张仪的神数学已甚具根基,而鬼谷子所授的神数学,又包括天机、地脉、人伦三大道,因此张仪对风水地脉之学,亦足可与世上的“地师”争一日长短了。
张仪心性娇逸,不惯军营生活的严谨,随军多日,已令她闷得发慌,她想起孙膑、庞涓二人的风水妙事,心中不由大动,她也不管你大战在即,溜出军营,令大兵摇船渡她过河,便展开身形,闪电般的向东面的砀山和芒砀山掠去了。张仪的武功加上内力,经多年的历练,已足可与当世的绝顶高手并驾齐驱了。
张仪眨眼便掠上砀山巅,她凭她的超卓目力,很快便发现了一座墓地,她趋前一看,发觉果然是庞涓的祖墓,而此墓碑,竟然变得赤红一片,犹如血染,张仪心中不由低叫一声,暗道“红”者“煞”也,既“煞”人又“煞”己,亦即既伤人又伤己,如此岂非不但庞涓命运已现凶兆,连带其祖脉冲煞的孙膑,亦难逃凶劫吗?
张仪心念电转,暗叫不妙,她也不再逗留,展开身形,掠下砀山,再向南面的芒砀山掠去。
张仪刚掠上芒砀山巅,犹如受她的身形吸引,一道红光,如影随形,竟从砀山升起,直向芒砀山这面射至,张仪惊愕间,红光已射到芒砀山峰顶的北面去了,张仪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暗道:红光起自砀山庞涓的祖墓位置,分明是一道向此地“冲煞”的凶兆,若孙膑的祖墓,坐落于芒砀山峰顶的北面,其所受的“冲煞”便果然厉害极了!未知孙膑的命运是否经受得住此劫?
她转念之际,突听一声脆响,芒砀山巅北面,凌空冲起一团白气,浓如雾,把北面的一角团团罩住,红光射至,竟如泥牛入海,了无影踪。
张仪一见,不由大喜,欣然笑道:“白者乃祥和之气,亦即白龙地脉之气,红光射至,虽然凶烈,但白气亦足以化解,若孙膑的祖墓坐落白气升起之地,那便足证他的命运虽受“冲煞”,亦可保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也!”
张仪身形骤起,向芒砀山北面掠去,她掠近凝目一看,但见在山巅北面一角,正对远处一座湖泊之地,坐落一座土坟,墓碑只剩半边,但上面赫然是“齐孙氏之墓”五个刻字!而土坟墓顶,依然罩着一团白气,久久不散,奇妙至极。
张仪一见,不由咯咯一笑,因为她终于亲自看见,与师傅鬼谷子齐名的一代兵法祖师的墓地,而墓地又果然隐踞“天龙地脉”,墓中人便是大师哥孙膑的祖父孙武,那孙膑命运的起跌变幻,生死祸福,种种磨劫,其根由便不难判断,他果然是“火浴凤凰、劫后重生”的奇特命运啊!既然如此,行将交锋的“命运、战争”,其胜负已可定判了。
张仪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她也再不逗留,展开轻功,飞掠下山,她渡过黄河西岸,返回军营,前后花了不到半日时间,张仪轻功之高,已足令人叹为观止。
夜已深,月暗星稀,似乎连星星月亮,也忍不住四周战云的浓烈,隐入天际暗角去了。
田忌和孙膑,两人一直留在中军帐中,此时此刻,时间对他们来说,似乎已失去任何意义,他二人唯一关注,是桂陵北面的任何动静。
派出去的探子,已连续回报数次了,所得的讯息,均谓庞涓的大军,马不停蹄,不分日夜,正向此地逼近,根本便把已深入魏国腹地的齐军不放在眼内,田忌心中越来越焦躁,但孙膑却依然一派从容。
探子第六次飞驰回报:庞涓统帅的二十万魏军,其前锋部队,已逼近桂陵北面前沿阵地,探子末了紧张地问道:“前锋祁将军向田将军、孙军师询示,若魏军逼进,他的前锋如何处之?”
孙膑立刻沉声道:“速回去告知祁将军,若魏军逼进,可于四面山头放烟发炮,独留下当中大路,任其推进!”
探子领令,火速返回前沿,向前锋将军祁峰传令去了,前沿阵地上,祁峰接令,心中不由一阵惊疑,暗道:若于大路四面山头放烟发炮,岂非向魏军明示,四面山头有齐军埋伏吗?如此庞涓的魏军如何敢犯险走大路?孙军师用计,当真鬼神莫测,不可思议!
但祁峰跟随孙膑,已有一段时日,深知孙膑之能,因此心中虽然惊疑,但却绝不犹豫,遵令部署去了。
中军帐中,孙膑含笑一跃而起,动作十分敏捷,他的“火浴凤凰”神功,已练至第二层中境,双脚的体能不仅尽复,且内力更强,足可与一流高手并列了。只见孙膑欣然道:“田将军,吾等亦届行动之时矣!速令中军五万将士,排阵迎敌!”
田忌又惊又喜,急道:“孙军师啊!你看祁峰于桂陵前沿四面山头放烟发炮,岂非明白告知庞涓,此地有伏兵吗?庞涓敢冒险而进吗?”
孙膑从容一笑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庞涓亦知兵法,因此必定以为此乃吾军故放烟雾,阻其前进,他因而必定挥军疾进,恰中吾之圈套也。”
田忌道:“孙军师此举,岂非反兵法而行,来个‘虚则虚之,实则实之’么?庞涓未知是否识破呢?”
孙膑微笑道:“善战者必先纵观全局,而不拘泥于兵法规条,目下魏都大梁,正受吾军强大的压力,魏惠王被困城中,必逼令庞涓火速回援;且魏都大梁,乃魏国之命脉,庞涓的荣华皆在于此,他亦不能不拼命回援,因此魏军的最终目标,是魏都大梁,而非桂陵,庞涓绝不敢犹豫怠慢,就算犯险亦在所不惜,此乃其必中吾计之先决条件也!”
田忌一听,不由拊掌:大笑道:“孙军师运筹帷幄,连魏国的大军亦被你调动,当真神机妙算,目下庞涓的回师大军虽仍有二十万之众,但已被孙军师你弄得疲惫不堪,战力已大打折扣,怎及吾齐军以逸代劳!”
田忌信心十足,立刻与孙膑疾出中军帐,指挥五万齐军主力,布兵列阵,准备狠狠痛击庞涓的回师大军。
此时,庞涓统率的回师大军,果然已逼近桂陵的北面前沿阵地了,魏军的前锋将领,乃庞涓的心腹爱将庞本,庞本不但跟随庞涓多年,且是庞涓的同族侄子,甚得庞涓的信任。
庞本统领前锋部队五万,迅速进抵桂陵北面前沿。突接最前面急报,说四面山头皆有烽烟冒出,更有炮声响起,未知虚实,请令是否续进。
庞本策马飞奔上前,四周一望,果见四面山头烽烟四起,隆隆炮声轰响不绝,独剩当中的一条大路,却寂然无声,十分平静,庞本狐疑不定,难下决断,只好火速飞报五里外的中军主帅庞涓。
庞涓接报,率数十卫队,策马飞奔而来,庞涓向前面四周一望,便傲然地大笑道:“此乃齐军故布疑兵,欲阻吾大军救大梁也!”
庞本道:“庞元帅为甚有此判断?”
庞涓道:“汝不闻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齐军攻魏都大梁是实,于此地故布疑兵,欲阻吾大军援救大梁,乃虚也!”
庞本又疑道:“但为甚四面伏有疑兵,独当中大路一片寂然,似通行无阻?”
庞涓微一沉吟,即呵呵大笑道:“此足证齐军兵力不足,欲布疑兵而力不逮也!彼等主力已被拖在大梁,桂陵伏兵只得三两,无奈只好于四面山头设伏,方便逃窜,若于当中大路布伏,怎挡吾二十万大军的铁蹄哉?吾大军只要驰抵大梁,两面夹击,必可令齐军全军覆没!”
庞涓说罢,雄心万丈,斗志高昂,他断然的对庞本下令道:“吾即攻中军为前锋,与汝一道,突进桂陵,誓必全歼齐军于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