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国[1]访余于彭城。一日，棹小舟，与颜长道携盼、英、卿三子游泗水，北上圣女山，南下百步洪，吹笛饮酒，乘月而归。余时以事不得往，夜著羽衣，伫立于黄楼上，相视而笑，以为李太白死，世间无此乐三百余年矣。定国既去逾月，复与参寥[2]师放舟洪下，追怀曩游，已为陈迹，喟然而叹。故作二诗，一以遗参寥，一以寄定国，且示颜长道、舒尧文邀同赋云。

长洪斗落[3]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

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

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四山眩转风掠耳，但见流沫生千涡。

崄[4]中得乐虽一快，何意水伯夸秋河[5]。

我生乘化[6]日夜逝，坐觉一念逾新罗[7]。

纷纷争夺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驼[8]。

觉来俯仰失千劫，回视此水殊委蛇[9]。

君看岩边苍石上，古来篙眼如蜂窠[10]。

但应此心无所住，造物虽驶如吾何。

回船上马各归去，多言譊譊[11]师所呵。

[1]王定国：北宋诗人，名巩，苏轼的友人。

[2]参寥：北宋诗僧，与苏轼交好。

[3]斗落：即陡落。

[4]崄：同“险”。

[5]水伯夸秋河：比喻坐井观天、贻笑大方的人，典故出自《庄子·秋水》。

[6]乘化：顺应自然。

[7]新罗：朝鲜古国名。

[8]荆棘埋铜驼：比喻繁华已尽，人物全非，典故出自《晋书·索靖传》。

[9]委蛇：曲折行进、绵延屈曲貌。

[10]蜂窠：蜂巢。

[11]譊譊：争辩，引申为说个不停、喧闹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