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霸旗于是径直伸出右手去,大力地握住了那最高的一株,所以瞬间鲜血顺茎而下,刺入掌中,钻心之痛。
但章霸旗却满脸悦意,对皇上说:“皇上您看,这株上的刺锋利无比,依臣看来,不仅可以自保,甚至可以攻守兼备,必定见血封喉…”
不等章相说完,福泰先小小地惊叫了一声,随即赶紧吩咐去请御医,又赶紧上前想去查看伤势,却被皇上的一记冷眼给瞪在了原地,不再多嘴乱动。
章相已将手从花上拿回,自然又是一阵血涌疼痛,但他不作声,静观其变。
皇上又转向冷季冬问道:“冷相以为如何?”
冷季冬于是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随身丝绢,泰然自若地走到章相面前,托过他被刺扎伤还在鲜血直流的手,用丝绢仔细包扎了。
才恭敬回道:“皇上,臣愿尽己力所及,犹如章相不慎伤手,臣自当有丝绢献丝绢,更不惜余力以助之。”
皇上听了,表情终于有所缓和,又重新看向章相。
章霸旗立刻向冷季冬致谢道:“不胜感激。”
皇上于是终于有了些笑意,但是随后赶来的御医没让近前给章相包扎,只远远地候在十米之外。
福泰低着头,只从余光里察言观色着,虽然每天都跟在皇上身边,但是今天他知道自己还是躁动了,不知是否会为自己惹来什么灾祸,这让他有些心神不安。
皇上的目光还在那些花上,两相辅在旁陪着,章相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平静,冷相也自有一番揣度。
七殿下未带腰牌私自入宫,二殿下仿佛抓到了什么天大的把柄,执意追究责任,还闹在了朝堂之上。
最后牵连了十三殿下和子尊公主请罪不说,最重要的是惹得太子当众下跪,而太子又当堂斩杀了两个朝廷命官。
皇上且当堂杖责了七殿下,至伤重昏厥,原本的一桩小事,却令太子认错,皇子公主认错,且伤了皇子,还害了两条人命。
冷季冬的心里不禁唏嘘,二殿下历来行事雷厉,独断独行,想必今日之事,太子亦是不知情。
如今皇上借赏花解怒,担忧太子权威的同时,又不能深责睿安的行径,所以只能为难章相了,谁让事发他家,太子是外甥,睿安也是外甥,也只能他这个做舅父的一力承担了。
冷季冬正思绪着,皇上又发话了,指着另两朵更矮些的植株说:“是花都有灵气,最起码水灵有生机,这两朵也叫花,看起来连草都不如,死气沉沉,不知所谓。”
章相不用抬眼去看,也知道皇上所指的是六皇子睿宾和八皇子睿客,这两位皇子素来以辅佐东宫为名,但实则形同虚设。
章相这么精明之人怎会不知,但这两位皇子纵使百无一处,但总有一用,那就是占据住太子身边的位置,令其他人不能轻易靠近。
“是臣失察,必定请御园司仔细培养。”章相当然不想令已经形成的东宫势力,发生人事格局上的变动。
但皇上却已经抬手指了另一朵,这株居于外围,稍显孤立,说:“没想到这朵花萼硕大,蕊瓣丰满,虽然株矮茎细,却能优势了顶端,也属不易。”
章相面露难色,心里明白皇上所指的,是十一皇子睿实,而且他已得到小道消息,知道皇上越发看中这位十一皇子了。
冷季冬见气氛不佳,于是往前两步,停在了一株花色异样的植株前,笑道:“皇上,这株才是实属稀罕呢!”
皇上看了冷相所指的这株,继而开怀大笑,道:“谁曾想,花竟生绿瓣绿蕊,如此难得景象,乃历朝历代之奇!”
“皇上所言甚是,”冷季冬附和道:“据说史官已将此事记录在册,且称之为绝品…”
冷季冬和皇上你言我语地攀谈起来,这朵不知道是变异了还是中了什么邪的,居然开着绿花的植株,是十七皇子睿寓的花种,所以皇上才会开怀大笑。
章相此刻顾不上妒忌整日诗情画意的睿寓,自己的两个外甥且一身麻烦。所以,陪皇上赏花之后,章霸旗打算去一趟‘凤仪殿’,需要敲打一下睿安。
凤仪殿。
皇后寝殿。
殿外宫人林立,侍卫众多,其中多半是跟着二皇子睿安来的,等在殿外。
姑姑安康,原是大殿女官,也是内宫长,不到四十岁的模样,到了年龄未获准出宫,所以一直未嫁,在宫中的职位已是女官中最高的。
二殿下进殿之后,安康遣退了所有内殿伺候的宫女,自己只站在外扇门处,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但还得听见里面的吩咐话。
睿安来的时候原本气冲冲地,是从朝堂上受了气直接来诉委屈的,但却见母后比自己还要生气的样子,于是问道:“母后怎么了?”
小章皇后,金凤饰发,珠玉贵气,也不过四十的样子,却脸色不佳,肤色黯淡无光,消瘦而身材不妙,全靠粉黛维持,但也难掩双眸中难以平静的悲愁怨愤。
她有亲生两子两女,二皇子睿安是长子,三皇子睿宁是幼子。
但睿宁常年不在身边,他自从戎进兵营,做了镇疆守将,后朝廷与外夷发生争战,睿宁又请令去了战场。
小章皇后原本为了小儿子睿宁整日担惊受怕,但每年年节,睿宁回宫也与她并不十分亲近,所以小章皇后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在宫中,但凡遇到事情,她也只能与长子睿安商议一二。
见母后生着闷气,睿安又问:“来的时候,听说母后又仗毙了程贵妃宫里的一个宫女,是因为这件小事还余气未消吗?”
“怎么,程贵妃宫里的人,本宫还动不得了?”小章皇后似乎还在气头上。
“哪里的话,母后可是后宫之主,别说仗毙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仗毙了她的主子程贵妃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睿安哼道:“更何况是程贵妃宫里的人,父皇最不喜史官,程纪在朝堂上气父皇,他女儿程贵妃就在后宫惹母后,现在就连睿宬和睿寄两个小子,也整日拿着纸笔在宫学堂里惹人厌,果真是一家人不干两家事,跟他们的外祖父和母妃一个德行。”
睿安给母后端了茶,又继续说:“哪日得闲,我得跟父皇说说,当年就不应该纳程贵妃进宫,进宫后也不应封为贵妃,程家人不仅不知进退,反而变本加厉,睿宬和睿寄更是不懂圣恩。只是母后,何必跟这家人计较,父皇见了程纪且掉头就走,免得惹一身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