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籁”齐一 ——“道通为一”(1 / 1)

庄子云:“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28]其实在的意义就是“道通为一”,“一”是什么?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29]庄子云:“神何由降?明何由生?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源于一”。[30]黄克剑先生论述:“这‘一’既是‘道’。‘道’固是‘神’、‘明’、‘圣’、‘王’所以‘生’‘成’的缘由,却也在万物之中无所不在……‘道’不是天地万物之上而超离天地万物的实体,它从来不由天地万物之外或天地万物之上向天地万物发号施令。”[31]“道”不可分,它是整体。所以庄子的“人籁、地籁、天籁”的三重境界实际上也是一个整体,它们不是互相独立排斥,它们是有待向无待的一个转化过程,由“人籁”向“天籁”的升华过程也是心灵的转化过程。钟泰云:“‘怒者其谁邪?’反诘子游,欲其自领会“天籁”之旨也。《逍遥游》云:‘怒而飞。’《外物篇》云:‘春雨日时,草木怒生。’凡怒皆天机之动也。‘谁’虽疑辞,然老子常言道:‘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彼以‘谁’表道,此以‘谁’表天……所以子綦始终未谈及天籁也,不知地籁有作止,而天籁无作止,能与无作无止处着眼,天籁固不在地籁外,亦且不在人籁外也。”[32]所以庄子始终没有将“三籁”分为独立的个体,用同一个“众窍怒呺”举例,将“三籁”共融其中,对同一物的观照,“三籁”的境界同样共存其中,当观照的重点由所观的客体转变为所观的主体时,境界自然升华。“物”本身没有境界可升华,逐渐超脱的是人的精神世界,在这其中有程度高低,低境界向高境界的发展也是一个整体,“人籁、地籁、天籁”都处于获得绝对精神自由的途中的不同阶段而已,它们共同构成了庄子对精神超脱的认识。在“人籁”的认识层面上,认知“物”是通过感性知觉来加以把握,具有实在性和表象性;在“地籁”的认识层面上,所闻的“道”是对于“物”的共同的内在规律的一种把握,将其共同的秩序抽象领悟;在“天籁”的层面上,对“道”的把握超过了一般的感性或理性的认识论,是通过虚静的直观来超越普通认识的遮蔽,并且经过“体道”这种体验的方式加以体会。只有到达“天籁”的境界时,庄子所谓的“逍遥”的自由境界才得以展现。到达“天籁”境界时,无论面对“人籁”中的世俗**还是“地籁”时期望脱离凡尘喧闹,心境已然变得超然,所以万物皆自由,我们所面对的事物依然是其本身,而改变的是心境,所以也就无论处于何种环境之中,都能以超然之心面对。“三籁”一以贯之,就似百川汇而成海,川海相连,无论怎样改变流向,它们始终还是整体。

唐代青原惟信禅师曾经有一段著名的人生三境界的言论:“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33]世人终其一生追求功名利禄,事实上也是希望得到后能随心所欲,无拘无束,说到底追求的还是自由,只不过却反被繁华所扰。“人籁、地籁、天籁”与禅师的人生三境界实属相通,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时,将万物作为认知的对象,执着于世事表象,纠结于是非之中,此是此,彼是彼,对于不满意之事会反驳会排斥,凡事求一个结果,以为荣华一生就是最终目的,还不懂究竟何为自由。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时,将“物”作为观照的过渡的中间物,期望看透尘世。经过世事的历练,以为已经看淡是非因果,厌烦繁华扰乱心志,此不是此,彼不是彼,世事无常,循环往复,向往归隐平淡的生活,执着于寻找“无我”和“无待”,却不知当你无所谓“无我”“逍遥”时才是真正的“自由”,这样也就到达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时的境界,超离时空,无关背景与历史,“见到‘万物皆如其本然’,——即认识到事物有各自的个性,自己决定自己,不受制于、不附属于什么超验的绝对或上帝,同时,也不附加给它别的成分。”[34]明白人生而为自由,但无时不在俗世枷锁之中,归隐只是逃避,不是超脱,只是以为视而不见即为快乐,所以超脱到关注自己的心灵状态。所以庄子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35]他们无所谓处于江湖之远,抑或是江湖之中。庄子对“自由”的叙述妙就妙在他深谙“大道不称,大辩不言”的道理,他以“寓”言“道”,而“自由”在“无言”中被淋漓尽致的发挥,“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所寓指的“天籁”境界任你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