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洪刚望着项诚的背影,反复咀嚼着项诚的最后一句话。项诚话后是不是还藏着什么潜台词?他和项诚之间始终都不是一路,项诚心中的理想接班人是宫还山,绝不是自己,蒋洪刚抬起头,望着黑漆漆没有一颗星的夜空,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居然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期待,他希望此时的北港能够再来一场倾盆大雨,希望这场大雨能够冲刷出这座城市的原形,洗去这座城市的所有伪装。
蒋洪刚走在市委大院内,呼吸着雨后潮湿的空气,现在的他还不是这里的主人,将来也未必是,蒋洪刚忽然想到,如果这座城市真的不会属于我,那么我又需要为她做什么?
虽然蒋洪刚的心里期望下雨,但事实让他的期望落空,事实也再次证明气象台的不靠谱。天气预报如是说,今天晚上到明天上午,大到暴雨,午后渐止。下午阴,局部地区小到中雨。
既然没下雨自然谈不上什么午后渐止,更为讽刺的是,下午非但不是阴天,反而是一个大晴天,整个北港市范围内全都是晴天,包括各个辖县,没有一个地方下雨。
连市委〖书〗记项诚也忍不住骂起气象台是扯淡,搞得他一夜都没睡好,搞得全城戒备。可到最后,雨点子都没有见到一个。
宫还山就在这种众志成城,上下齐心对抗五十年不遇的洪涝灾害的氛围中回到了北港,身为北港市长,他本应该出现在抗洪排涝的第一线,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北港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和他走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应该说还是有些不同,城市好像洗刷的更干净了,天空更蓝了,不过街道上充满了臭泥的味道。
宫还山回来之后首先去了市委〖书〗记项诚的办公室。
字还山虽然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他首先还是要对北港的灾情表示关注。
项诚道:“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为了防洪排涝,这两天大家都很辛苦。
宫还山马上检讨自己道:“项〖书〗记,真是惭愧,在大家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身在东江,不能为项〖书〗记分忧解难。”
项诚道:“没什么好惭愧的,你去东江也是为了公事,谁也不知道这场雨偏偏在你走的时候下。”
宫还山道:“项〖书〗记辛苦了!”
项诚道:“还好吧!”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道:“运次去东江都有什么收获啊?”
宫还山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叹了口气道:“项〖书〗记,我是满怀希望的去了东江,结果碰了个鼻青脸肿好不尴尬。”
项诚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真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生气?
宫还山道:“宋〖书〗记已经明确告诉我了,国务院特批在平海成立保税区,省里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将保税区落户在滨海。”
项诚道:“滨海也是北港的一部分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很不是滋味,他相信宫还山也不好受,不过宫还山已经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了,而项诚还在掩饰。
宫还山知道项诚心里肯定不爽,但是他在自己的面前还要装出大局观十足,作为北港市长,其实宫还山也应该表现出大度,可是他此次的东江之行实在是被憋得够呛,原本抱着去竞争保税区的事情过去,却没有想到闹了个笑话,保税区从一开始就是张扬筹划出来的,而省委〖书〗记宋怀明在这件事上顶他的态度很明确。
宫还山尴尬在一无所知,身为北港市长,他竟然对发生在自己辖县的事情毫不知情,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成了一个大笑话,他叹了口气道:“项〖书〗记,张扬这个人欺上瞒下,申请保税区是好事儿,他能够争取到也是他的本事,可他不该一点风声都不透露,我们身为他的上级领导,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我还巴巴地跑到宋〖书〗记面前去争取,这让别人怎么看?让领导怎么看?领导会以为我们的领导能力不行,和下属缺乏沟通,别人会认为我们之间有矛盾,过去我一直都认为张扬只是年轻,可现在看来,这个人的思想很有问题,他缺少大局观,好大喜功,眼中只盯着政绩,局限在滨海,而忘记了他是北港的一份子,滨海是北港的一部分。”宫还山愤愤然道。
项诚笑了笑,他的笑容带着些许的无奈,虽然他能够理解宫还山的心情,他自己的心里也不比宫还山好过,可是这件事已经成为事实,对于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他们无力改变保税区落户滨海,终究还是在北港的地面上,滨海得到发展。以后经济收入提高,也会计算在北港的一部分。项诚道:“对张扬这种年轻人,还是放开一些,给他的〖自〗由度更大一些。
”项诚说出这句话是无奈的,一开始时,他一样想将张扬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可后来才发现,抓的越紧,反抗就越凶,以张扬的能力,自己很难将他掌握在手中,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他更多一些〖自〗由度。
宫还山道:“项〖书〗记,您对他太宽容了,我担心上行下效,以后别的干部都跟他学,那么对我们以后开展工作不利。”
项诚道:“保税区确定落户滨海,意义非常重大,因此而带来的长期利益是不可估量的,滨海必将成为北港发展最快的一环,同样,滨海的发展也会带动北港的发展。”
宫还山道:“保税区可能会为滨海撤县改市奠定基础,滨海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岚山?”
项诚没说话,心中却已经明白,滨海撤县改市已经成为定局,张扬来到滨海之后,正在朝着他既定的目标一步一步前进着,自己控制不了他,给他更大的〖自〗由空间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程润生教授也听说了滨海发现土山汉墓的事情,他专门从京城打来了电话,过几天会来滨海实地看看。
张扬在文物保护方面一直都很重视,特地把县文物局局长赵子文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了解情况。
赵子文将这两天汉墓的维护情况简略地向张扬做了一个汇报,他笑道:“墓道很深,根据我们之前对汉墓结构的了解,应该有三道门,大雨只是把第一道门给冲开了,老百姓冲进去的也是这道门,里面的殉葬品和文物相对较少,经过这两天的思想动员工作,当天参与哄抢文物的百姓大都将手头的东西上缴,现在我们已经将墓室的入口进行加固,公安机关也派人专门值守,不过我们县里的挖掘水平有限,正在联系省文物局和国家文物总局,这周专家就会到来,至于墓室是不是进行考古挖掘还是等专家来到后,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
张扬点了点头道:“你们文物局的同志辛苦了。”
赵子文道:“我们不辛苦,考察文物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滨海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重大的考古发现,如果土山真的是一个大墓葬,规模一定不会小。”
张扬微笑道:“挖掘考古要放在其次,保护要放在第一位,如果不具备考古条件,宁愿将这座汉墓保护起来,也不能因为技术的原因而损坏这些历史遗产。”
赵子文道:“张〖书〗记您说到我心里去了。”
此时傅长征打电话进来,却是有记者想要采访他。
张扬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最近不接受记者采访。”
傅长征道:“张〖书〗记,您不知道自己又上报纸头条了?”
张扬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傅长征道:“今天北港日报头版上有您的照片。”
张扬皱了皱眉头,他还没顾的上看,从桌上找出今天的北港日报。
赵子文看到张扬有事,赶紧起身告辞了。
张扬起身相送,等赵子文离去之后,他的目光方才落在报纸上,果然,报纸头版上印着的那张照片可不正是自己吗?张大官人仔细看了看,照片拍得还算清晰,正是自己那天在济民桥救人的情景。他当时只顾着救人,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救人的举动会被人拍下来。望着自己救人的的那张照片,张大官人的唇角不仅露出一丝苦笑。他救人可不是为了出风头,刚来滨海那会儿,他从塔吊上救下了李明芳母子,也因为那件事成为北港乃至整个平海的风云人物,甚至被央视新闻报道。把他塑造成为一个新时代的英雄,不过当时是因为武意刚巧就在现场,上次的事情和她的极力推波助澜也有相当的关系。
这次涉水救人,当时雨下得这么大,可没想到终究还是被记者的镜头给捕捉到了,难怪都说防火防盗防记者,尽管这样,还是防不胜防。
张大官人望着报纸上的照片,心说这下又要出名了,不知有多少人会说自己借机出风头,市领导们该不会又把自己弄过去做先进事迹报告会吧?张大官人越想越头疼,像他这种焦点人物,想低调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