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经常跟陆潜说,你不可以跟谁谁谁开玩笑。
这通常意味着陆潜的某些捣蛋行为过火了, 欠指导教育, 如果不知悔改, 会被父皇处罚。
但六哥第一次说“你不可以跟阿遥开这种玩笑”, 这让陆潜『摸』不着头脑。
陆潜对薛遥的捣蛋目的, 跟对旁人捣蛋不同,通常是为了让薛遥的注意力, 从哥哥们身上移回自己身上。
以这种目的出发的捣蛋行为,并没有攻击『性』, 所以多数时候会引得薛遥哈哈笑,极少数时候会让薛遥小吃一惊, 绝不到过火的地步。
陆潜微蹙疑『惑』道:“什么玩笑?”
“五哥问你娶媳『妇』儿的事, 你为何拿阿遥打比方?”陆逍心里仿佛有蚂蚁在钻,这个问题他问出口,自己心惊肉跳。
心里希望七弟听不懂, 就敷衍答他一句“知道了, 以后不闹了”, 那就刚刚好。
就这么答吧,算哥求求你。
陆逍呼吸有点抖,眼睛盯着七弟的双眼。
突然发现七弟褪去稚气的这张脸, 竟然俊美如画,唯有从前就长密的睫『毛』还能勾起他对七弟幼年时可爱的记忆。
陆潜果真被六哥问『迷』糊了,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没打比方, 说正事儿呢,爷娶媳『妇』儿。”
“你娶媳『妇』儿,跟阿遥有什么关系?”陆逍第一次用敌对的目光与弟弟对话。
“爷要娶他,等遥遥长大就拜堂。”陆潜似乎对这事情很期待,手舞足蹈地做掀盖头的动作,形象地跟六哥解释。
“胡闹!”老六用他藏小半辈子的力气,吼出这两个字。
“闹”字的尾音在廊庑里回响了三次,都能感觉脚底板“嗡”的震颤了一下。
这一声吼,让陆潜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了。
虽然不明白六哥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大火,但陆潜野兽般的直觉已经先于理解,全然接收到了六哥怒吼中充满攻击『性』的敌意。
陆潜对六哥的敌意措手不及,脸上的茫然很快转化成愤怒!
他朝后退了一步,敛起下巴嘟起嘴,挑眼瞪六哥,并且抬起右手,开始挠自己的耳朵。
小时候犯错,挨汐妃臭骂,陆潜经常会做出这种行为,因为他没法处理这种无法用武力解决的矛盾。
汐妃骂他的同时,经常伴有揪他耳朵的行为,所以每次他出现这种情绪,会伴有右耳朵发痒的错觉,于是就会下意识用手挠耳朵。
这种表现,不仅代表陆潜觉得受伤害了,也代表他不会反击,他把六哥当成和母妃一样,不能动用武力反击的人。
陆逍熟悉弟弟一举一动的含义,所以看见陆潜的反应时,自责感就瞬间把他没发泄完的愤怒撞回了嗓子眼。
“哥不是骂你,这种话不能『乱』说。”陆逍把嗓音放平和,抬手想拍弟弟肩膀。
陆潜后退一步躲开了。
靠直觉判断情绪的人,并不容易被谎言影响判断,陆潜很确定,六哥对自己的敌意真实的存在。
偏殿里的薛遥和老五被刚刚那声“胡闹”召唤出来,飞奔跑到兄弟反目现场。
“怎么了呀这是?”老五一脸茫然问六弟:“刚刚那声是你喊的吗?”
嗓音很像,但他六弟应该不会那么大吼大叫的,何况是对老七。
薛遥整个注意力都在陆潜身上。
刚刚听见安全感一下子减了5,跑出来一看,陆潜这动作表情,薛遥就知道崽是受欺负了。
薛遥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是气的。
他伸手死死抓住陆潜不安分的右手,不准他抓伤耳朵。
小时候看汐妃没耐心的吼孩子,薛遥也生气。
这时代的人没有先天精神缺陷的概念,陆潜这样的『毛』病,耐心训练,是能训练好的,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仗着我们陆潜喜欢你,不敢跟你动手,你就欺负他啊?看你给他吓的,耳朵挠这么多血印子,你好好一个正常人,欺负精神病,可光荣死你了。”
薛遥转头斜眼看老六的时候,满脸都写着这些质问。
他不问脾气那么那么好的老六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也不问为谁发的这通火,护短通通护在老七身上,不管什么原因,直接给老六判了全责。
老六的眼睛暗淡下去。
他能清晰理解薛遥每一个眼刀的含义,每一把眼刀都扎在他要害。
老六忽然笑了。
终于还是搞砸了,『露』出真面目,阿遥也讨厌他了。
从前对他的欣赏和认同,都是因为他装作没脾气,连母妃都不喜欢他,脱去伪装的他,配得上阿遥这样的知己吗?
陆逍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特别自私的人,尤其是此时此刻,薛遥一束束怨恨的目光,让他想不明白:老七有那么多人心疼还不够吗?少你薛遥一个吗?我陆逍却只有你一个!
你看你被薛家人抛弃排斥在外,我被我父皇母后抛弃排斥在外,老天垂怜让你遇见我、让我遇见你,你却要跟全天下争着捂热老七那块冰砖头,累不累?
我的肩膀一直都为你空着呢。
薛遥在气头上,屏蔽了陆逍目光里所有的求饶与渴求,就等着他交待为什么欺负陆潜。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老五感觉自己在做梦,他家老六居然吼七弟了?
陆逍苦笑一声,半句话不交代,就绕过几人去偏殿了,没事人一样说了句:“该用膳了。”
他一辈子的心机都用在此刻了,不想让薛遥知道老七想娶他。
万一阿遥真乐意怎么办?
虽然当不了明媒正娶的王妃,当个男宠却无伤大雅,这是近年来贵族中兴盛的事情。
他陆逍宁可终身不娶,也舍不得委屈阿遥。
最后阿遥如果要真给老七当了男宠,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跟阿遥一起,被七弟踩进泥土里。
什么兄弟情谊都记不起来了,雄『性』求偶时的激素占了上风。
陆逍吃饭的时候余光打量陆潜,恍然发现:这张勾魂夺魄的脸容,分明就是十多年前从母妃身边夺走父皇的那妖姬的脸!
这美貌经过他陆家血统千锤百炼的改良,浴火重生在七弟脸上,杀伤力比汐妃那妖姬还强,要把他的阿遥蛊『惑』走。
气氛实在太古怪了,老五咧嘴对两个弟弟笑笑:“到底为什么事儿啊?你俩要急死五哥?”
“没事。”陆逍给五哥添了晚甲鱼汤,垂眸淡定道:“刚刚谈到哥的婚事了,老七调皮,言语不敬,我一时火气冒上来了。”
陆潜抬眼看向六哥,回忆自己刚刚哪一句话说得“不敬”了,越想越茫然,是不是掀盖头的动作不规范呢?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老五心想六弟有时候确实太较真,七弟本来就不太懂规矩,自家兄弟面前,犯错好好纠正就是了,犯得着伤和气吗?
犯不着。
所以陆逍把心事都藏起来,趁七弟不懂事,自己先下手为强,约阿遥逛街下馆子逛庙会。
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失君子风度。
七弟懂什么感情上的事?他说要娶薛遥无非是缺个喂『奶』的。
陆逍觉得自己跟七弟有本质的区别,他先下手,是在拯救阿遥,以免阿遥被美『色』『迷』昏头。
暖宝宝最近频繁邀约,薛遥以为他是在委婉地为那天的失态致歉。
薛遥冷静后心想:暖宝宝突然发那么大火,肯定是最近心里憋着什么事,自己可不能跟这倒霉孩子生闷气,还是得想办法帮他疏解,就没拒绝邀约。
他跟老六很聊得来,对人对事的见解都能想到一块去。
薛遥聊得开心时,学老五表面大老粗,心里对小媳『妇』儿期待的模样。
陆逍乐不可支,拍手称绝。
两人逛庙会,灯笼外罩七彩的纱,把京城的夜市照耀得如童话般『色』彩斑斓。
薛遥目光被一个摊位吸引,立即跑过去,兴奋地拿起摊上的一只拨浪鼓,捏在手里摇一摇,转头对老六说:“殿下小时候一看我摇拨浪鼓,就盯着鼓发呆,有时候都忘了要吃的,他可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