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瑾叫你来是什么事儿啊?”杨飘见弘寂似乎兴致不高,不知道公瑾跟他谈了什么。
“圣上他,派贫僧出使不夜国,去学习佛法。”弘寂照实说了。
“不夜国不是很远吗?跟印度似的,他当你是唐僧啊!”杨飘一听就炸了,“你抬手都困难,生活都不能自理,还去个鬼的不夜国。”
弘寂见她为了自己生气,一丝丝甜意涌上心头,随即马上理智起来,“皇后娘娘,是贫僧自愿前去,贫僧向往不夜国佛法已久,此时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弘寂还要说,杨飘已经怒气冲冲进了勤政阁。
要说一般人擅闯勤政阁,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见她一停不停地阔步走近殿中,几个人都大惊失色。几个小太监惊慌失措地拦着她,“皇后娘娘,圣上正在……”
“给本宫让开——”杨飘眼睛一瞪,凶狠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小太监缩回脖子,不再阻拦。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圣上的心头肉啊……
对杨飘来说,勤政阁就是她家一个院子而已,不存在什么闯不闯,她进自己家还需要通报么?不存在的。
此时公瑾正在召见新上任的工部侍郎,见杨飘杀气腾腾地进来,刘公公许公公都傻了眼,看着殿外的小太监,用眼神说你们是傻子吗不知道通报不知道拦着……
小太监们把脑袋又是一缩,他们才不敢得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圣眷正隆的皇后娘娘嘞,况且人家还是个孕妇……
工部侍郎见了,一副吃了屎的样子,不知道眼睛该看什么地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公瑾知道她有时耍脾气却不知道她竟然跑到勤政阁来耍脾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扶额吩咐道,“叶侍郎先下去吧。”
工部侍郎如蒙大赦,连忙行了一礼,几乎小跑着出去了。
哼哼,这群只知道溜须拍马的胆小鬼,这样就害怕了?
杨飘昂首阔步地来到公瑾面前。
“周公瑾,你什么意思?弘寂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人家都残废了,不说报销个医疗费,误工费,还派人家去那么远的地方,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恩将仇报亏心不亏心哪?”
公瑾不说话,扶着额头连连叹息,刘公公许公公都是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主子要做什么马上心知肚明,他们二人赶忙带着一众宫人从勤政阁撤了出来,只留他们两个。
“飘儿,去不夜国是弘寂大师的理想,我成全他,他很开心啊,有什么不妥?”公瑾无奈地揉揉太阳穴,飘儿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况且我在处理朝政,你就这样贸贸然地闯进来,对我一通臭骂,我作为帝王的脸面何在,现在可好,文武百官都知道我惧内了……”
“你要真是惧内,就不要派弘寂去取经,他又没有孙悟空保护,真遇到个妖魔鬼怪,可就有去无回啊。”
“你为什么那么担心那个弘寂?”公瑾站起来,低头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你就那么在乎他,不惜当着臣子的面闯进殿来,让朕下不来台?”
公瑾一步步逼近,杨飘就一步步后退,最后公瑾慢慢说完,杨飘也被他逼近了墙边。
公瑾伸开长臂,将手贴到墙上,让杨飘不得不面对他。他的星眸逼视着她小鹿一般的眼睛,想从中发现些什么。
杨飘坦然地瞪着他,“我当然在乎他,他是我朋友,两肋插刀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当时为了救我,把毕生的内力都给我了,不然自己也不会沦落成今天这个样子。”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把他调得远远的,让他再也见不着你!”公瑾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与醋意,杨飘为弘寂的辩驳像刀子一样绞着他的心。
“周公瑾你有病吧?人家弘寂大师慈悲为怀,救苦救难,这么一个大公无私的人,你都要吃醋?你醋坛子转世的吧?”杨飘不可置信地望着公瑾,声音也高了八度。
“什么慈悲为怀,我看他就是对你别有用心!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都是怎么想的!”公瑾手臂微微弯了弯,离杨飘更近了,要不是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几乎就要贴上去。
“不要用你肮脏的思想来揣度其他人!”杨飘伸手想要将公瑾逐渐靠近的胸膛推开,“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一天到晚都想着那个。”
公瑾简直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一天到晚都想着那个?”他在杨飘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再说,你现在有了身孕,我想也没有用啊。”
眼看着话题要跑偏,杨飘赶紧给拉回来,“总之,我跟弘寂之间是无比纯洁的战友
情谊,你不要因此打压他……”
公瑾挑挑眉,“噢?你可从来没有给我做过护肩……连帕子也没有,你忙了几个白天居然是给他做护肩……”
原来是为了这?
杨飘学着他的样子挑挑眉,可是只挑起了一脑门子抬头纹,“你的帕子都是宫中织造,金线缫丝,花样繁复,我何德何能跟人家做的比。我手笨得很,做不来。”
“我不喜欢那些宫中做的。我就要你亲手做的。”公瑾握住她的一只手,认真地看着她,“不只是帕子,还有玉佩的络子,扇子上的穗子,我都要你亲手做的。”公瑾边说边继续靠近。
“好,我亲手做,你派别人去不夜国。怎么样?”杨飘只是一心想达成自己的目的,没想到这话深深伤了公瑾。
公瑾的眼神瞬间变了,“原来你为我做这些是有条件的,竟是为了他?!”他一下子站直了身体,距离杨飘远远的,眸中全是感伤。一团无名之火在心头升起,让他无处宣泄。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怕又吓着她。但加快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
这个蠢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他做些小玩意就那么不情不愿吗?自己还不如她跟那个和尚的交情深吗?
杨飘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心翼翼地想去拉他的衣袖。
公瑾背对着杨飘,长袖一甩,走开了。留下杨飘一人在风中凌乱。
她蔫蔫地走出大殿,弘寂已经走了,小翠跑过来扶她,看着她一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出言打趣她,“怎么,气势汹汹地进去,垂头丧气的出来,肯定是没讨到好去。”
杨飘咧咧嘴想笑,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想想觉得自己的确做的不对,还是回去,自己亲手做点好吃的,等着晚上给公瑾赔罪。
杨飘带着小翠露娘等忙活了好一阵子,忙活出一桌子菜,小翠高高兴兴地去请圣上,回来的时候,却又是垂头丧气。
“怎么了,他不愿意来吗?”杨飘看看自己做的油焖大虾,品相还是不错的,自己先拿起一个吃。
小翠抬起头看看杨飘,委屈巴巴地说,“圣上摆驾去泽芙宫了。”
杨飘吃到一半的油焖大虾也觉得不香了,呆呆地立在原地。
这还是他们大婚以来,公瑾第一次去了别的妃嫔那里。
露娘一个劲朝小翠使眼色,小翠靠近她,露娘悄声责备道,“你傻呀,跟娘娘说实话做什么,只说忙着政务就行了,这样说多伤她的心。”
杨飘也听到了露娘说的话,不知不觉泪水流了一脸,露娘吓了一跳,赶紧吩咐人端水盆来给娘娘洗脸。
“不用了。”杨飘大大咧咧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他不来正好,咱们几个吃。”小翠和露娘连连摆手,最终拗不过她,也坐在了桌子旁边。
小翠给杨飘盛了碗粥,杨飘喝了一口,“没劲,有酒吗?”
露娘如临大敌一般,“那可不行,皇后娘娘现在怀着龙嗣,饮酒不好。”
杨飘撅噘嘴,“露娘,你会唱歌吗?唱首歌听听。”
露娘不好意思地笑了,“奴婢小时候在家乡,也曾学过一两首歌,可是奴婢嗓音粗鄙,唱得不好听。”
“没事,你且唱来,给我们助助兴。”
小翠也在一旁怂恿,露娘耐不住她们软磨硬泡,清了清嗓子,婉转悠扬地唱了起来。
歌声穿过玉屏风,垂花门,飘到了殿外,映着灼灼明月,更显得幽静清凉。
公瑾一到泽芙宫,合宫上下都惊讶起来,自从娶了皇后,公瑾就没有来过这里……
玛莎与阿颖赶忙命令宫人们备茶,备帕子寝衣等,阿颖与玛莎交换了个眼色,不见喜悦,只有慌张……
原来今天娜娃跟往常一样,去了景仪宫练鞭子,她感觉自己每天这样勤勤恳恳的,离当世高手也差不了太远了,今天练得格外起劲,快到傍晚才爬过狗洞回来。
圣上到的时候娜娃也才刚刚回来,来不及梳妆打扮,匆匆换下玛莎的衣服,换上妃嫔服饰,便出来迎接圣上。
公瑾朝她看去,娜娃额头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灰尘和汗水。
他环顾下四周,泽芙宫在阿颖的安排下还算是井井有条,怎么一宫主位却如此狼狈?
他负着手慢慢走进泽芙宫主殿,一众宫人忙前忙后地侍奉着,娜娃则在身后慢慢跟随,与当初的热络逢迎想比,她对于圣上的到来似乎并不很是惊喜。这可不像她。
“圣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泽芙宫?”娜娃喘匀了气息,才坐在公瑾对面,笑意盈盈地亲手给他奉上茶,刻意掩饰着自己刚刚练功的痕迹。
公瑾接过茶,今日娜娃身上没有任何香味,手心上的汗水沾在了茶托上,可衣服上却没有任何汗渍的痕迹,显然是刚刚换过衣服,澡都没有来得及洗。
“贾妃今日心情不错,不知方才在做什么?”
娜娃心里咯噔一下,眼珠左右转了一转,随即换上娇笑,“圣上怕是都把我这泽芙宫忘了,我又怎敢再做什么,不过是在宫中怀念以前的时光罢了。”
公瑾抿了口茶,娜娃变了,以前那蛮横娇纵的劲头不见了,这后宫要是把人都变成一个样,那么佳丽三千又有什么意思。他不再追究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娜娃,阿颖看准时机连忙吩咐传膳。
公瑾与娜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早已飞到恩庆殿,不知道飘儿知道自己来这里会怎么想?她也该尝尝这吃醋的滋味……可要是气过了头,不吃饭了怎么办?她现在在做什么?该不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吧?
想到这个,晚饭顿时吃得味同嚼蜡。
趁娜娃出去的功夫,公瑾让刘斗一去打探恩庆殿的情况。
刘斗一回来说,皇后娘娘心情好得很,正在和露娘她们唱歌。
想不到她竟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到了别的女人那里……公瑾感觉心中一痛,来泽芙宫的意义好像也没了。
他放下碗筷,看着娜娃,话却是说给刘斗一听,“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朕今晚在泽芙宫留宿,就不回去了。”
娜娃神色微微一变,要在以前,她定然欢天喜地,而今,那个景仪宫中的少年的影子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让她心神恍惚。明知是不可能的事,还要心存幻想,实在是对自己的折磨,何不面对现实,至少公瑾还知道来看看她,一应供应赏赐也都充足,自己还奢求什么……
那个第一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并不爱她,那么第二个一见钟情,也未必靠谱。
“知道了,臣妾这就让下人们去准备。”娜娃淡淡的。
“嗯。”公瑾点点头。这下,飘儿总该该吃醋了吧?
两个心猿意马的人在泽芙宫里各怀鬼胎。
恩庆殿,杨飘接到消息公瑾今日留宿在泽芙宫了。她撇撇嘴,心中酸酸的。
露娘看出了她的心思,“皇后娘娘恩泽六宫,圣上雨露均沾是好事,这是展示娘娘大度量的时候,可不能跟他置气。”
杨飘呆呆地点点头。“露娘,我困了。”
她侧躺在床上,明天出宫,一定要乔装去药材铺买堕胎药。说好的后宫争斗对孩子下手呢……这么不给力,真是高估了太后娜娃她们,堕胎还得靠自己,自己动手,保命不愁。
只是,这后宫,她也不想再待了,哪天再惹他一个不高兴,他就又跑去别的妃子那里,自己作为皇后,还得赏赐他的女人,还不能不高兴……真累。
她想着想着,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