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瞒天过海李代桃僵(1 / 1)

兔唇男嘴唇裂开,一边的裂缝直达鼻底。他轻哼了一声,不只是笑还是冷哼,发出兔唇才有的嗡嗡声,“你找老三干什么?”

虽然这两人一个怪似一个,周梧锵还是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躬了躬身,作了作揖。

“是秀萍让我来找他的。”

麻子同兔唇男收起了刚才的不屑,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半大孩子,“秀萍,老三的婆娘秀萍?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看来这二位认识秀萍,周梧锵的心中有底了。“二位大哥,秀萍一年前吩咐我,若碰上麻烦,可来茹德港找老三,并把这个戒指给了我。”周梧锵说着取出一枚玳瑁尾戒,在二人面前晃了两晃,给两人看了看。

“看不真切,”兔唇看看戒指,瓮声瓮气地说,随即摇了摇头。

“你递给我们看看。”麻子脸伸出手。

周梧锵狐疑地打量着二人,如果不相信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正当他半信半疑地要将戒指放到麻子脸手中时,一只手挡在他面前,硬是将他递出戒指的手推了回去。

抬头看时,一个一只眼睛挂着肉球的年轻男子,正用另一只独眼气势汹汹地瞪视着兔唇男和麻子脸,片刻之后,语带威胁地吐出一个字:“滚!”

兔唇男与麻子脸似乎十分惧怕他,缩回要戒指的手,尴尬地笑笑,“四哥,我们不过是同他开一个玩笑。”说罢,悻悻地走远。

待两人走了,独眼男才转过身,唯一的一只眼温柔地打量着周梧锵,虽丑陋怪异,却不知怎的,让周梧锵觉得很安心。

“你找老三,是碰上什么麻烦了吗?”独眼男放低了声音。

周梧锵认真地看了看他,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这茹德港混乱如斯,刚才的兔唇男和麻子脸似乎心怀不轨,他不知道眼前的人能不能相信。

“逝者不死,”老四一只独眼眼含期待地看着周梧锵。

周梧锵微微抬头看了看他,四周除了扛运大包来来回回的苦力,并没有别人关注着这边。他试探地对出了下半句。

“亡灵永生。”

“你是蓝湛公主的儿子?”老四眼含惊喜。另一只眼窝里的红肉也不住地战抖起来。

他打量着眼前的半大孩子,虽只有八九岁年纪,身量却长,举手投足间温驯有礼,身姿挺拔,细皮嫩肉,十指修长,不像干过活的人,虽如此,左手虎口、右手手掌与几处指节上均结有厚茧,可见常年提笔写字,又经年演习骑射,仪态良好,从小受宫廷礼仪熏陶,虽一身便衣,却浑身上下透着贵气,一看便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更重要的事,他有着与蓝湛王妃如出一辙的棕色头发与眸子,还有那略显阴鸷的鹰钩鼻。

还有那枚他再熟悉不过的玳瑁戒指。

周梧锵心中惴惴,对老四的提问不置可否。既然已经对上暗语,想必自己是找对了人,不禁又想到了母亲和秀萍,心中一阵酸楚。

茹德港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退路了,虽然独眼男形貌丑陋,却有如见到了亲人一样,想到母亲的离世,自己寄人篱下的经历和失手杀人的罪过,眼中顿时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独眼男朝他郑重地深施一礼,轻轻说道,“小人孙德胜,人称老四,拜见二皇子殿下。”

周梧锵扶起他,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家气度:“孙先生,快快请起。”

老四恭敬地侍立一旁,伸出手臂引他向前:“二皇子殿下,请随小人来。”

老四突如其来的温顺让周梧锵受宠若惊,他跟随着老四,七拐八绕穿过一个接一个小巷,终于来到一艘破船前。

“二皇子稍安勿躁。小人去去就来。”

周梧锵点点头。老四进了船舱,久久不出来,周梧锵焦急地等待着,几乎又一次陷入失望之中,难道这老四又耍了他?那么估计今日在这迷宫一样的茹德港要吃大亏了。

寥汀那边怎么办?她如今尸首在树洞中,再过一会儿,教养嬷嬷就会发现她不在,要四处寻找了,若是发现了她已经死在了树洞,鸾藻苑一定会炸开了锅,荔妃娘娘必会吵到父王那里,他必会使用残忍的手段责罚他……

想到周现的手段,周梧锵心中的不安一阵胜似一阵,手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不知过了多久,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与寥汀差不多高的小女孩与一个比她矮一截的侏儒男子,小女孩对着周梧锵盈盈一拜,“小女子枫儿,拜见二皇子殿下!”

“快快请起。”周梧锵扶起枫儿,不解何意,询问的目光看向老四,到底谁才是茹德港老三?

“二皇子恕罪,老三已经在一年前,追随秀萍而去了。这丫头是老三与秀萍的女儿。”

他顿了顿,接着说,“二皇子放心,老三虽死,但蓝湛公主对我们有大恩,我们一样会报答。二皇子有什么难处,向我们说就是。”

周梧锵没想到一心寻找的老三早已离世,只找到了他的遗孤。这个小小的姑娘和两个残疾能帮得了自己什么,罢了罢了,天要绝我……他想到此,顿时失望下来。

侏儒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努了努他短而塌的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哼,“二皇子不要小瞧了我们,你有何难处尽管讲,我们必能帮你。”说完,手朝船舱处一伸,请他进船舱。

事到如今,讲一讲也无妨,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周梧锵早已做好了向荔妃和周现坦白的准备。

他随着众人低头进了船舱,船舱里逼仄拥挤,光线灰暗。他悻悻地在阴暗船舱的一角坐下,将如何失手杀了寥汀讲了出来,又把自己如何处理尸体,如何清理现场讲了一遍。

“做得好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周梧锵寻声望去,船舱阴暗,刚进来时竟没有发现船舱一角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笑因缺牙而漏风的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皱纹叠在一起,看不出具体年龄。

“枫儿,该是你替老三报答恩情的时候了。”老人拄着一把竹制拐杖,将头靠在拄杖的双手上倚着,似乎十分疲惫,但说话之间却中气十足,精神矍铄。

“是。”枫儿年纪虽不大,却十分懂事。她相貌平平,小鼻子小眼,眉宇间似乎能看出秀萍的影子,即使相处几日,见过几面也让人难以记住相貌。周梧锵心想,这样的人在皇宫之中,还不如一块破裂的青砖地明显。

然而神奇的事情就在这个逼仄狭小的船舱中发生了。

老人不知用了什么神奇的药水,朝自己脸上抹了几抹,只花了不到一刻钟功夫,褶子不见了,面貌年轻了,就连缺牙处形成的嘴唇上的凹陷都丰满了起来。

她将发丝抹了又抹,束起头发,戴上冠子与钗环,竟然易容成了宫里的嬷嬷,与宫中各处走动的嬷嬷没有什么不同……

周梧锵也记不住那些嬷嬷的脸,感觉似乎都差不多,如果她穿上宫中衣物,混在人群中,他反正是认不出来的。

即使他与嬷嬷们朝夕相处,让他画下任何一个嬷嬷的样子尚且不能,这老人家没进过宫,居然能够马上易容改扮,能力可见一斑,让他不禁刮目相看。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更让他刮目相看的还在后面……

枫儿很快也被改扮成了一个小宫女的样子。老人拉着枫儿,对周梧锵说,“走吧。”

“走?走去哪儿?”周梧锵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去给你收拾烂摊子。”老人的语气中夹杂着嫌弃还有无奈。周梧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要跟他一起进宫。

他看了看二人,不确定是否会被人发现,若是发现了他私自携带宫外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入宫,必定事情败露,罪加一等。

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别怕。他们不会发现的。”

老人似乎有魔力般,入宫流程顺利得很,几乎没有人阻拦。周梧锵快步引着他们来到那个树洞,除去枯草,看到寥汀的尸体还在,松了口气。

老人托起寥汀的脸仔细打量,随后,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就用那个杀了寥汀的大石头垫着写写画画,随即,叫枫儿来,给她脸贴上自己写画好的东西,手指灵活地在四周拍拍打打,周梧锵站在一旁看着,慢慢地,枫儿的样子变了,仿佛死了的寥汀又站在他的面前,若不是树洞里还有一个寥汀,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站着的姑娘就是寥汀。

“这张面皮是临时的,还需要换上永久面皮才能万无一失。

但,换上永久面皮的前几天,你会发热惊厥,面部红肿,因此,一个月后你要找机会生一场大病,倒时我会来,给你换上永久面皮,将换皮的症候以生病为由掩饰过去。十三岁时,还要再换一次。”

老人家又叮嘱枫儿道,“你毕竟不是寥汀公主,下人问起时,为免被看出破绽,你就说在花园玩时磕到了脑袋,很多事不记得了。”

说罢,老人炯炯发亮的眼神又转向周梧锵,

“二皇子,她以后就听命于你了,用得好了,她将是你有力的一步棋,她露出破绽的时候,你提点她一下,枫儿很聪明,学得很快。”

“是。”周梧锵木然地点头。这一切太出乎他的想象,也太诡谲了……

更何况,树洞里的尸体怎么办,如果埋尸,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他踌躇不定,一筹莫展。

“我走了,待久了等那些守卫脱离催眠,便走不出去了。”老人对枫儿笑笑,摸摸她的头顶,“剩下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

周梧锵还要挽留,他的疑虑还没有打消呢,这个小丫头能懂什么,要是被拆穿了怎么办?

还没等他将这些说出口,老人已经健步如飞地走了。周梧锵心想,也许是她年纪大了,忘记了要处理尸体这件事?

等他转过头,才发现枫儿正往树洞里倒着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周梧锵过去时,看到树洞里的尸体伤口处一接触到枫儿倒进去的金色液体,便开始融化,面积越来越大,到最后化得已经只剩一滩血水。

枫儿冲他笑笑,“弟弟,现在不用发愁了。”

这明媚的笑容,竟是在化掉一个与她同龄的小女孩之后,周梧锵想到此也有些胆寒。“寥汀姐姐,她一般喜欢叫我周梧锵。”

“周梧锵,”枫儿尽力学着一个公主的样子,“是这样吗?”

“腰挺直,下巴抬起来,不要驼背,这些公主应有的礼仪你要日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被人看出破绽为好。”

事已至此,只好瞒天过海。周梧锵将寥汀的言谈特点,举止爱好都向枫儿说了一遍,她果然学得很快。

“其他人还好,父王并不待见寥汀,荔妃性格温软,单纯好欺,寥汀在我面前专横跋扈,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因此朋友不多,

只是,三妹妹瑾瑶经常来找她玩耍,她可是皇后的唯一女儿,每次出行,身边都跟了一群婆婆妈妈照顾,可别小瞧了这些嬷嬷们,她们一个个跟人精一样,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李代桃僵,你我都要死。”皇后聪慧非常,是周梧锵最大的顾虑。

“这还不好办,”枫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跟她疏远就是。”

“也好,她是个六岁的小毛孩,只要注意不要让她身边的人起疑心就可以。”周梧锵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荔妃为了攀附皇后,有意让你与瑾瑶亲近,这个就比较麻烦了。”

“我表面上与她亲近,暗地里让她惧怕,你说,她还愿意亲近我吗?”枫儿机灵地笑着,周梧锵看着枫儿,慌乱渐渐远去,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枫儿,谢谢你。”

“周梧锵,我是在报恩,不必这么客气。”短短的时间,枫儿已经把寥汀的神态学了个七八分像,如果不是每日亲近之人,一时间真的难以发现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