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望着清冽的夜色,脑海中有些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娘亲的音容笑貌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和娘亲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一直深深地埋在马超的心底,每次回想起来都让他感到温暖和踏实。但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不敢过多回忆那些美好和快乐,想得更多的反而是娘亲的惨死和奸人的恶毒。所以,
自从被师父一空大师带到天赐寺,他便勤学苦练,只想让自己变得强大,早日为娘亲报仇雪恨。现在大仇得报,却是思念更甚,偶尔有一点什么刺激,轻轻一碰,顷刻间所有记忆的花瓣便会凋零。
马超原本以为那样的感觉,只有在回忆里才会出现,然而这几日和央馨儿相处,又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同样的温暖与踏实,以及从未有过的新鲜感。马超心想,或许是娘亲不忍心让她的孩儿孤单,才会安排这样一个美丽热情的姑娘来到他身边。若是这样,他一定不会辜负娘亲,不会辜负馨儿…… 马超正想得出神时,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就看见馨儿笑盈盈地望着他,眼睛里倒映着满天星光,格外清澈明亮。马超很快地松开眉头,冲着馨儿轻轻一笑。尽管如此,馨儿还是发觉马超的眼里有一丝忧郁闪过。不禁心念暗起:孟起,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看似嬉笑不羁的你,难道心里还有我所不知道的痛楚吗?
马超见央馨儿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他,走到跟前问:馨儿,你怎么来了?
馨儿这才缓缓开口:孟起,你是不是不开心?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馨儿的话让马超心头一暖。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马超知道馨儿虽然有着草原儿女的豪爽大方,心思却极为细腻。于是,又像往常那样咧嘴笑道:我怎么会不开心呢?看到这么美丽的夜色,还有这么干练、美丽的馨儿小姐,心都飞到天上去了!哪里还会有不开心呢?
馨儿被马超逗笑了:你又胡说!
草原的夜晚格外清冷,马超看着馨儿有些发红的鼻子,便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馨儿身上:外面冷,我们回去吧!
低头间,看到了馨儿脖子上戴着一串玉石项链。马超心思一动,伸手掀开馨儿的衣领,将玉石项链取了下来。
馨儿被马超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衣领,愣道:你做什么?
马超没有说话,一脸坏笑地把项链拿到馨儿的眼前晃了晃。馨儿没想到马超会这样拿走她的项链,脸上不禁起了红晕,怔怔地望着他。马超正在得意时,感觉馨儿俯身过来,他以为馨儿要来抢回项链,所以并未躲闪,只是把手高高举起。不承想,馨儿却踮着脚尖凑到他脸上轻啄了一下。湿润而温热的嘴唇挨到他脸上的时候,让他觉得暖暖的,又特别亲切,同时还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马超摸着被亲过的脸颊,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痴痴地看着馨儿。
馨儿发红的俏脸在月光下越发美艳,眼睛里满满的深情,主动拉起马超的手:不是说要回去吗?走吧!
马超没有回答,任由馨儿拉着他的手往回走。月亮隐到了一片云后面,地面上的银光变得暗淡起来,马超反手紧紧握住了馨儿柔软的手掌……
两个人刚进了寨门,就看见馨儿的丫鬟香香急匆匆朝他们走来:小姐,你们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马超这才轻轻松开了馨儿的手。香香望着马超,故作害羞地捂住眼睛,嘿嘿笑道:大英雄,继续拉着吧!我可什么也没看到。
马超被香香逗得哈哈大笑,对馨儿说:如果说她不是你的丫鬟,我还真不信!
馨儿羞赧地瞪了马超一眼,佯装生气,就要拧香香的耳朵:死丫头,越来越贫嘴了!成天“大英雄、大英雄”地叫着……
香香嬉笑着躲开:哦,我再不能叫他“大英雄”了,马上就得改口叫“姑爷”了!
馨儿听香香还耍贫嘴,不依不饶地追打起来。马超也不阻拦,一脸玩笑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打闹。这时,有家仆走上前来说:孟起将军,我们家老爷请你去厅堂见他。
馨儿一听爹爹要见马超,便停止了玩闹,问那家仆:我爹要见他?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家仆回答:小的不知。不过一空大师也在厅堂。
马超听说师父也在,心想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随即随那名家仆往厅堂走去。馨儿送走马超刚打算回房去,香香却拉住了她,笑嘻嘻地说:小姐,要不咱们也跟去听听?自从孟起将军来了后,我看老爷高兴得不得了,对将军赞赏有加。说不定现在把孟起将军叫去就是要把你许配给他呢!
馨儿轻轻打了一下香香的脑袋,笑骂道:死丫头,再耍贫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香香嘿嘿一笑,拉住馨儿的胳膊就往厅堂走:小姐,咱们快去听听吧!我觉得老爷肯定是要让孟起将军当他的女婿呢!
馨儿被香香这么一说,嘴上虽不承认,心里其实也很好奇,这也是自己所期待的。于是,便由着香香将她拉到了厅堂外面,趴在窗外偷听里面的谈话。主仆二人还未听到里面的声音,却看见赵青宽也进了厅堂。馨儿不禁有些诧异,爹爹刚叫了孟起进去,他又来干什么?
赵青宽这几日见馨儿对马超嘘寒问暖、浓情蜜意,对马超越发恨之入骨。今日又听央钦寨主有意要将馨儿许配给那狂妄的小子,只恨不得把马超生吞活剥了。于是又想出一计,打算借此除去马超这个心头大患。
央钦笑吟吟地打量着一身英气的马超,越看越喜欢。我央钦的掌上明珠就该嫁给这样的好儿郎!想到这里,央钦不由得哈哈大笑,对一空大师说道:大师,你这个徒儿当真是气度不凡!
一空大师微笑着看向马超。马超见央钦似乎没有什么要紧事要说,感到有些奇怪,难不成大晚上的把他叫来,只是想夸他几句?于是对央钦一抱拳:寨主叫晚辈前来,不知有何事要说。
央钦笑着望了望一空大师,走到马超跟前说:孟起啊,这几日看你和小女馨儿相处得颇为投缘,那你可愿意做我央钦的女婿?
马超没想到央钦要跟他说这些,吃惊不小:啊?寨主,我……
马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央钦,连忙望向一空大师,只见师父一脸淡定,微笑不语。看来师父早就知道了央钦的想法,马超看师父不说话,心里忐忑起来。师父会不会生他的气呢?虽然不曾剃度,但毕竟也是佛门弟子。
就在马超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赵青宽走了进来。
赵青宽站在马超旁边,梗着脖子,开门见山地对央钦说道:寨主,你不能把馨儿小姐许配给他!
央钦脸色一沉:青宽,你这是何意?我央钦的女儿要许配何人,难道还要征求你的意见不成?
赵青宽瞥了马超一眼后,理直气壮地回答:寨主,我也是为了馨儿小姐好,为了咱们东大滩着想!就算他是天赐寺少年军的统领孟起,可谁又知道他来咱们东大滩的真正目的?倘若是骊轩县令胡川派来的奸细呢?那胡川可是西大滩蓝脱的亲家……
央钦用力拍了一下案几,大声喝道:赵青宽!休得无礼!
馨儿在门外听到赵青宽的话,又气又急,抬脚就要进去帮马超说话时,却被香香拉住:小姐別急,先听听孟起将军怎么说。
马超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地望着赵青宽:赵管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无凭无据,你说此话可要当心了!
赵青宽铁青着脸,愤愤地说道:你也不要太嚣张!你们师徒二人无缘无故来我东大滩到底有何目的,我想你心里应该最清楚!
马超不禁冷笑:我们师徒二人四处游历,关你何事?再敢诋毁我师父半句,定叫你后悔长了这张臭嘴!
赵青宽见已然撕破脸皮,便不再顾忌,指着马超骂道:孟起,别以为你是少年军统领,人人就该怕你!你算什么狗屁英雄?无端跑来夺人所爱,这就是你的英雄所为?我与馨儿情投意合,你……
话未说完,就被马超捏住了手腕:赵青宽,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赵青宽疼得龇牙咧嘴,但仍然不肯罢休,正要张口再骂时,馨儿走了进来。她一边走一边冲着赵青宽喊道:赵青宽,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和你情投意合了?你太不要脸了!
马超见馨儿进来,嗤笑一声后,甩开了赵青宽的手。赵青宽手腕吃痛,一个趔趄,险些趴倒在地上。一空大师见状,起身说道:赵管家,你为何要诬陷我师徒二人?
赵青宽见一空大师开口询问,不敢太造次,强忍着手臂的疼痛,阴沉着脸回答:大师,既然你们不是西大滩的奸细,不妨让我与你的徒弟孟起比试比试。
一空大师听后,这才看出赵青宽的用意。于是微微一笑,说:哦?赵管家是要和孟起比试武艺吗?不知道你打算和他怎样比试?
赵青宽咬牙说道:比阵法!我有祖传的九曲黄河灯阵阵法,若你们能够破了此阵,我情愿退出竞争并向二位赔礼道歉!
未等一空大师幵口,马超冷然说道:好!就比阵法,我倒要看看你这祖传的阵法有多厉害!
央钦一听赵青宽要比阵法,神色一惊。馨儿也急了,瞪着赵青宽说:赵青宽,你凭空诬陷孟起是奸细,为的就是要用你的九曲黄河灯阵来害他。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人!说完又拉住马超的衣袖:孟起,你不要和他比试。我和爹爹相信你们不是奸细!
馨儿一边说一边望向央钦。央钦虽然看中马超,但赵青宽刚刚说的话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些猜疑。天赐寺一向与骊轩县令胡川交好,而胡川确确实实和死对头蓝脱是儿女亲家。央钦此时心里迟疑起来了,望着一空大师说道:大师,你看这事……
一空大师自然看出了央钦的心思,微笑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寨主不必为难。我看,就让他们二人比试比试吧!
央钦看他们师徒二人毫不犹豫答应了赵青宽的挑战,心里反而有些自惭形秽,看来是自己多疑了。既然决定了要把女儿许配给孟起,又怎么能对他再有猜忌?想到这里,央钦脸色一冷,对赵青宽说道:赵青宽,既然孟起答应了和你比试,你也要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
赵青宽望着央钦,脸上略显得意:寨主放心!倘若孟起破了我的九曲黄河灯阵,我便向他和大师赔礼道歉,之后任凭大师责罚。寨主要将馨儿小姐许配给他,我也不敢再有半句阻挠!可他若是破不了我的阵法,就请寨主将他们二人交由我来处置。
央钦望了望马超后,又问一空大师:大师意下如何?
一空大师微笑着点点头:就依赵管家所言。
馨儿再要上前阻止,却被马超拉住了。马超对馨儿轻轻一笑:别怕!相信我!并且取出那串玉石项链,朝她又晃了晃。馨儿禁不住抿嘴一笑,虽然担心,但看马超满不在乎的样子,便再未阻止。于是,她狠狠地瞪了赵青宽一眼:赵青宽,你给我听好了,不管孟起能不能破你的九曲黄河灯阵,我央馨儿今生只认定跟他一人!
马超看馨儿当着师父和央钦寨主的面说出这话,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轻轻拉了拉馨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太豪放了。馨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也不禁红了脸,偷偷看了眼自己的爹爹和一空大师,靠在马超跟前低下了头。央钦知道自己女儿心直口快,现在看她对马超也是用情至深,随即望向一空大师,两人相视一笑。
赵青宽没想到馨儿会当众说出这些话,气得脸色由青转紫,变了几变。他阴狠地瞪着马超和馨儿,心里暗骂:既然你们如此嚣张,就不要怪我心狠!在这东大滩,还没有我赵青宽得不到的东西!孟起小贼,咱们走着瞧!
赵青宽冲着马超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去。刚到门口却被央钦叫住,央钦和颜悦色地说道:青宽啊,既然是比试,我希望你们二人分出胜负即可,莫要伤了彼此性命。孟起将军身负保护河西走廊客商和百姓安危的重担,而你又是我东大滩的大管家,不管伤了谁,我都于心不忍啊!
赵青宽心里生恨,好你个央钦老儿!分明是要袒护孟起,却装出这样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赵青宽瞟了一眼马超后,也装出一副顺从的表情:寨主说的极是,青宽自当遵从。不过,刀枪无眼。倘若孟起将军改变主意,可要提前告诉我呀!
马超听出赵青宽在故意激他,冷嗤道:不劳赵管家操心,小爷我从来不做反悔之事。
赵青宽挤出一丝奸笑:那就好!三日后,你我九曲黄河灯阵前一见高低!说完,甩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