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的前面部分是从拼音文字的角度来讨论视觉—正字法加工的。第一个主题包括文字的粗略神经调制、其发展以及其在阅读障碍中的损伤。第二个主题包括文字的精细神经调制(更为精细细致的不同类型字母串之间的差异)及词汇熟悉性效应。在这一部分中,我们将在中文的背景下讨论这些主题,以此来强调中文对于拼音文字来说的共同点及差异。
fMRI研究已经为揭示阅读中文及拼音文字表现出的共同点及差异提供了很多证据。两项功能磁共振研究的元分析文章揭示出中文与拼音文字在整体上相同的阅读网络,包括枕颞区下部、颞顶区以及额区(Bolger et al.,2005;Tan et al.,2005)。尽管这些元分析没有在文字系统之间进行直接的统计比较,但各种文字系统内部的分化模式预示着一些不同:阅读中文看上去很少激活左半球颞叶区的上部,但会更多激活左侧额中区以及右侧枕颞区。在本章所关注的视觉—正字法加工这一问题的背景下,与拼音文字相比,中文在枕颞区出现的差异显得格外有趣。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与拼音文字所诱发的典型的左侧化N1相比,我们是否能发现右侧化的,至少是双侧化的汉字N1反应。由于汉字的基本形状、构成及元素数量与拼音文字不同,我们可能会预期汉字的视觉专家化与拼音文字的专家化会有所不同。
已有一些研究探查了汉字的粗略神经调制。研究发现,汉字的N1要强于控制刺激的N1(Wong et al.,2005;Xue et al.,2008;Cao et al.,2011;Lin et al.,2011;Zhao et al.,2012)。但如果用和汉字相同的、带有一些笔画元素和笔画结构的韩文作为控制条件,调制效应就不是很稳定,会更容易受到实验参数的影响,如刺激呈现时间和字符长度(Xue et al.,2008)。与功能磁共振研究的元分析结果不同,汉字的粗略调制反应也是左侧化的(Wong et al.,2005;Cao et al.,2011;Lin et al.,2011;Zhao et al.,2012)。这种与神经成像研究结果的不一致是显著的,说明fMRI研究中右半球枕颞皮层的额外激活可能反映的是发生在N1成分之后的折返性激活(Dale et al.,2000)。
对汉字的粗略调制不仅在偏侧化上与拼音文字是相同的,其在儿童群体中的发展也表现出拼音文字研究所发现的倒U形的时间进程。对汉字的粗略调制效应在小学一年级的儿童身上表现非常强,随后开始减弱(Cao et al.,2011)。
因此,这些研究结果表明,汉字粗略神经调制的出现、偏侧化以及发展与拼音文字是非常相似的。但是,以往的研究中都没有包括学习拼音文字的被试,没有直接进行跨语言的比较。所以,不同文字系统的神经调制可能还是可以探测到细微差异的。
对文字的粗略调制被认为是书面文字与视觉控制刺激之间的对比,对文字的精细调制代表了对书写系统(字母、部件)组合成更大单元(单词、汉字)的规则的调制。既然中文与拼音文字在结构上是存在差异的,那么对汉字的精细调制就不能在与拼音文字相同的条件下进行研究。但是,还有一些条件是可以用来进行对比的。
在拼音文字的研究中,研究者使用真词、伪词、辅音字母串及非字符号串作为实验材料。一项对汉字的研究采用类似的方式,使用真字、伪字、非字及笔画随机组合作为ERP实验材料(Lin et al.,2011)。伪字由位置正确的部件构成,非字由位置不正确的部件构成。研究者采用浅层语言加工任务(颜色探测),发现与非字和笔画组合的N1相比,真字与伪字的N1更强(Lin et al.,2011)。这一结果与同样采用浅层语言加工任务,对拼音文字精细调制效应进行的研究的结果是一致的。尽管文字精细调制的任务依赖性并不总是一致的(Compton et al.,1991),但拼音文字的研究也发现了更有规则的字母串的N1反应会更强(Zhao et al.,2014),而在外显任务中,越不规则的字母串的N1越大(Bentin et al.,1999)。
在拼音文字中,词汇效应是通过比较真词与伪词(可以发音的字母串但不是词)来研究的。在中文中,创造出等价的伪字是不可能的。由处在正确位置的声旁和形旁构成的伪字貌似真字,但却是不能发音的。因此,在中文中探查词汇效应更具可比性的方法是将高频字和低频字进行对比。
一项中文研究在延迟命名任务中操控了汉字的频率,发现在刺激呈现后的250 ms左右低频字引发了更大的负波(Liu & Perfetti,2003)。但在这项研究中,中英双语被试在加工英语时,在相同的时间窗口中表现出相反的频率效应。这说明词频效应在双语学习者身上的表现是不同的。而且,中文中的词频效应在中文被试中可能被限制在N1成分的晚期。一些研究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们的研究没有在N1成分的早期发现词频效应(Hsu et al.,2011;Zhang et al.,2012)。
既然汉字的声旁与整字的发音不是完全匹配的(Yang et al.,2009),那么文字与发音的一致性在中文阅读中就起着更重要的作用。如此,与发音一致性高的汉字相比,发音一致性低的汉字会引发大脑后部更强的N1负波(Lee et al.,2007)及更强的前部的正波(Lee et al.,2007;Hsu et al.,2011)。这些效应的大体方向与拼音文字中的频率效应是相同的,但是这些效应并不总能在汉字研究中被探测到(Hsu et al.,2011)。
总之,与拼音文字类似,与文字粗略神经调制相关的效应在汉字中也是非常一致的。其他与更为精细调制有关的效应则由于受到更强的任务要求及加工目标的影响而不是很一致。因此,与拼音文字一样,任务效应的出现使得研究者很难在汉字研究中去发现非任务依赖的效应,从而很难对正字法加工的两个模型做出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