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阳国,国都,康宁。
周侯爷府邸。
春二月,天气变暖,河岸边的柳树发了新芽。
清早,从侯爷府邸的后院出来一个提着木桶的女子,女子年方二八,眉如翠月,肌若凝脂,一张俏脸,似桃花明媚灿烂。穿着一件翠绿色裙衫,发鬓上斜插着一只坠子,发饰简单,衣衫朴素,原是刚嫁进侯府的三姨娘跟前的丫鬟,名字叫凤汝嫣。
只穿着一件单薄衣衫的凤汝嫣,提着木桶到两公里处的青石河去提水。
春寒料峭,天气虽然转暖,可是一阵风吹来,还是有些寒意。
凤汝嫣不由得暗自感伤,她原本是掌管天界灵兽的司灵仙子。
她的神灵苑养着各样的神兽坐骑,是给修炼到上神的仙尊们准备的,等他们修炼成神后,在天帝的许可下,就可以按照级别挑选心仪的坐骑。
她在这里平平稳稳的过了几百年,忽然有一天,一个刚刚修炼成上神的仙尊到她的神灵苑选坐骑。
他选好了一条赤焰龙,凤汝嫣再三叮嘱仙尊,只有服用了金服灵丹,灵兽才能受仙尊控制。
仙尊不以为然,说自己是上神了,怎么会连一个小灵兽都控制不了,随后坐上了赤焰龙扬长而去。
这灵兽虽然是兽,可都是上古神兽,驾驭不好的后果就是这条脾气火爆的赤焰龙将仙尊从半空中摔下来,姿势不大好看,于是仙尊恼羞成怒,将责任都归在了她的身上。
而后就去天帝那里告状,说她不好好教化灵兽,每日懈怠,不思进取,她这司灵仙子根本就不称职……
天帝一怒,一挥手,凤汝嫣就下界来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转眼凤汝嫣已经在凡间生活了十五年了。
带着记忆投胎到苏府的家生子身上,长到十岁就跟在了苏府的五小姐苏娉身边,做了她的贴身丫鬟。
丫鬟就丫鬟吧,好歹是来历劫的,也没有得挑。
苏家的嫡女都太厉害,苏娉是庶女,人微言轻,人长的天生丽质,但是性子太温顺了些。
在苏府的时候,经常被欺负。
她气不过,有时候会跟那些嫡女争辩上一两句,但是因为自己是下凡厉劫来了,冤孽气太重,是会影响到她厉劫的。
还有一年,她厉劫就算完成了,就可以回到天庭了。
而这一年,正好小姐到了待嫁年纪,周府侯爷娶小姐做了第三房夫人。
自从小姐嫁到侯爷府,这周侯爷对小姐还是有那么些上心的。
本以为小姐的苦日子熬到头了,可是好日子还没有过上一年,就被侯爷给关起来了。
三日前,因为侯府少爷生病,大夫人身体不适,就让小姐给少爷熬药,可是少爷吃了这药后,不但没有好,还严重了。
那二夫人就说她家小姐再药里加了东西,当时,侯爷也是一时心急,就听信了那侯爷二夫人柳媚芸的话,将小姐禁足关了起来,说要好好调查。
而后侯爷因为皇上急招进宫,回来后,并没有急于调查这事,也没有给小姐的事情一个说法,就这么一直关着。
而她就被派到厨房来,柳媚芸乘机让宋婆子天天来折磨她。
脏活累活都给她做。
怎奈自己身后没有人,小姐还关着,而那少爷还没有醒,她也只好先忍着了。
小姐命苦,自己的命也好不到哪去。
凤汝嫣知道小姐不会做出这事来,她心底善良,对她又好,哪怕自己犯了错误,也从来不忍苛责她。
怎么到了侯府就能成为柳媚芸口中的蛇蝎之人呢?
可是她就是一个丫鬟,根本就没有人听她解释。
就因为替小姐多说了几句求情的话,就被赶到后院做苦力来了。
自从被派到后院来,每天清晨早早起来,烧火做饭,劈柴,提水,打扫院子。
而今天最后一桶水因为没有提稳,水撒了,又回去重新提了半桶。
刚进到后院厨房,就被站在门口先来巡视的宋婆子上前揪住耳朵,怒骂道,“你个死丫头,两桶水你打了三个时辰,你是去挖井了?”
耳朵一阵疼痛袭来,凤汝嫣打掉那只胖手,扭头瞪眼看着一张胖脸在自己眼前晃荡,咬了咬牙,解释道,“水撒了,又去提了一桶!”
“你个废物,一桶水都提不动吗?”
“你看看这木桶,这么大,要不你来试试?”凤汝嫣指着放在地上的木桶,气呼呼的看着宋婆子。
宋婆子当然知道这丫头抱怨的事情,本来给丫头们提水使的木桶都是十斤的,是柳姨娘暗地里命她将小木桶收起来,之后都换成四十斤的,就是故意要累死这个丫头。
因为候爷心底好,不许殴打家奴,柳媚芸就想了这么一个招来治这丫头。
谁让她没事要替主子求情了,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宋婆子装作没看见一样,骂了半天,嘴都泛起了白沫子,继续骂着凤汝嫣,“你才来多长时间,就敢跟我顶嘴,你以为你家小姐嫁给侯爷,就可以作威作福吗?”
“是你来找我麻烦的。”
“你胡说什么,这是二夫人的命令,我犯得着跟你一个丫鬟一般见识吗?去把那堆柴劈了,要不然今晚上就别吃饭。”
凤汝嫣咬着嘴唇,看这婆子嚣张的样子,还叉着腰在自己眼前示威,凤汝嫣小声嘀咕,“狗仗人势。”
“死丫头,你还敢骂人。”
主子都被禁足了,没有人给她撑腰,她还猖狂个什么劲!
宋婆子说着伸手就来打凤汝嫣的脸,被凤汝嫣一个抬手隔挡住了,胳膊反弹的力道,震的她疼的嗷嗷直叫,肥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还丝丝的发出声音来,“你这死丫头,难道是石头做的?”
摸着自己被膈的生疼的胳膊,宋婆子皱着眉头,气急败坏的看着凤汝嫣。
看宋婆子这副德性,凤汝嫣心里偷笑:自己法力全无,手无缚鸡之力,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能让宋婆子讨不到便宜,还不是天天提着四十斤的水桶,练出来的。
胳膊上的肉都变得硬邦邦的!
“该死的死丫头……”宋婆子骂骂咧咧的。
“一口一个死丫头,我有名字!”凤汝嫣气呼呼的强调道。
虽然是丫鬟,春兰却叫她嫣儿,宋婆子却总是骂她。
“你家小姐被禁足,你别想什么歪主意,老实的在这里干活,等到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听见了吗?”一个丫鬟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字,真是应了那句,人贱名也轻。
凤汝嫣白了宋婆子一眼,却突然间想起宋婆子的名字,凤汝嫣就想笑。
她被安排到后院做了杂使奴仆后,无意中听见厨房里头的厨娘嚼舌根,宋婆子原名叫宋饭,后来进了侯府,老夫人觉得这名字太俗,就改成了宋如花。
凤汝嫣也只是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也被那个宋婆子发现了“你笑什么?”
“没笑啊!”
宋婆子冷着一张脸,“死丫头,还嘴硬!”
“还不许人笑吗?”
“……”宋婆子脸上一下就变了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眼厨房:又是那些个厨子,天天吃饱撑的,编排我!
“没事,让开,我还要干活呢!”
凤汝嫣可没有功夫跟这老婆子胡缠,她使劲将桶提起来,倒水的时候,洒了一些,水溅了出来,弄到了宋婆子的裙摆上。
她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倒水。
“死丫头,能不能小心点!”宋婆子瞪着牛眼,向后挪了一步,
“谁让你站的那么近了!”
“你……”这死丫头,宋婆子刚想伸手打,听到春兰叫她,“宋妈,大夫人找你,你怎么跑这来了!”
宋婆子回头一看,是大夫人房里的春兰丫鬟,脸色一下就变了,“大夫人找我啊,我这就去。”
说着,回头瞪了眼凤汝嫣,将手里的灰色帕子一甩,扭搭着走了。
春兰看着宋婆子走了,走到凤汝嫣身边,“嫣儿,又挨骂了?”
凤汝嫣笑笑,没有答她的话,眼睛瞄着那堆柴,那么高的一堆,恐要费些功夫了。
看着春兰叹息了一声,凤汝嫣反倒释然说道,“侯爷已经对我们家小姐格外开恩了,虽然禁足了,但是并没有惩罚,侯爷自会查清楚的,我想很快,侯爷就会知道真相的!”
“这宋婆子就是故意的,她都是受二夫人指使的!”春兰说完,小心的看了眼四周,“你还不知吧?那宋婆子本是大夫人身边的婢女,后来做了通识嬷嬷,就是专管各房的丫鬟,自从柳媚芸嫁到侯府后,宋婆子倒成了二夫人的人了。”
“仗着身后有二夫人撑腰,平日里对下人也是没个好脸色,轻则骂,重则打,这都是家常便饭了。”
凤汝嫣知道这话要是被哪个偷听去了,到柳媚芸的耳朵里,那指不定说成什么样呢。
惹出什么事端来,倒霉的还是她家小姐。
现在小姐被禁足,本就是多事之秋,不能被人捏了什么把柄去。
不过,知道春兰是好心,她感激的看着春兰,“春兰,你回去吧,要是被宋婆子看见了,你也要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