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娘亲,请你们用膳!”
陆夫人掩着嘴咳嗽了一声,轻轻地用娟丝手绢抹去陆静水脸上沾上的烟灰,淡淡的开口:
“静水,娘今日出门的时候感到胃部不适,此番前来便是去找顾大夫看看的,实在是可惜了,这一桌子的菜尽数归你爹了,下次一定要再为为娘烧一桌菜哦!”
陆静水点了点头:
“我说娘怎么突然到了这医馆来,原是这样啊,叫你不可多吃梅子汤,总要贪嘴,快去吧。”
陆夫人心情颇好的笑了笑,没有计较这丫头人小鬼大的用辞,点了点头起身向前厅走去。
陆行舟强行镇定地望着面前很难被认作是“菜”的几盘子不明物品,抬起头,颇为哀怨的看着苏夫人的背影,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那啥……水儿……为父也……”
“爹爹,你不会想说你的肚子也不舒服?”
陆静水双手将端菜的盘子抱在面前,一副委屈巴巴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眼里氤氲着水汽,轻轻地凝望着陆行舟,而后很快低下了头,抓紧了手中的盘子。
“我知道,静水不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无论是功课还是做菜,都比不过青鸢,可是可是我也想为爹爹做些什么,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啊……若是……”
陆静水怂了怂鼻子,带着些抽泣的声音:
“若是爹爹着实觉得为难,静水,静水就把它倒掉吧……”
陆行舟看着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整个人的心简直要化掉了,二话不说,立刻抄起筷子,用行动证明自己绝对没有不舒服,虽然入口的时候颤抖了一下。
陆行舟与“美食”对抗的太过认真,完全没有看到陆静水低着头,露出一抹魔鬼般的笑容……
前厅那边,夏青鸢正心有余悸地端着筷子发呆,顾月朗一边夹着菜,一边问道:
“怎么了青鸢?”
夏青鸢闻声回过神,立刻说道:
“没事没事,就是觉得苏伯母待会儿可能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嗯?为什么?你不是说我们要分开吃饭,后厨特别留给他们一家人了吗?”
夏青鸢那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陆夫人的声音在前厅响起:
“顾大夫,不知我此时到前厅来是否有打扰?”
顾月朗:“?”
夏青鸢一边回想着她教陆静水做菜的时候,陆静水一脸魔鬼般的表情的向菜里面加着各种各样的过量调味料,还刻意把火候烧到最大,一边喃喃低语着:
“叫你三个月不回来也不给家里信!叫你一回来就去苏老头那儿问我的功课!辣死你咸死你哼!”
…………
夏青鸢默默的扒了一口饭,她什么都不知道……
待吃过饭,面色铁青的陆行舟虚弱的躺在了医馆的会诊病床上。
陆静水拉着夏青鸢去看她拿来的她爹从西域给她带回来的礼物,于是,陆夫人便带着两个丫头一同回家去了,长白医馆贴了告示,今天延长两个小时开门,福伯也早就按照吩咐出了门。
刚刚拉完肚子,被顾月朗施了针,喝完药,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暂时不能动的陆行舟问道:
“说吧,你找我来,究竟有何事?”
顾月朗挑了挑眉:
“我何曾说过,我要找你过来?”
“嘶……长渊家的小公子来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岳父也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于我……其实我想知道你这神神叨叨的大夫是怎么知道京城里的变幻的?”
顾月朗一针扎下去,换来一声闷哼,满意的捏了捏针头,细细的搓着说道:
“我不仅知道京城里究竟是什么样子,还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去了西域沙漠,更知道为何原定一个月的行程如此拖到了三个月……这不也正是你急匆匆赶来的原因吗,陆将军?”
陆行舟猛得睁开眼睛,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人:
“你究竟是从何而得知的,不可能,岳父绝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告诉你,长渊家那个臭小子也不是什么不识时务的人,你究竟是谁?”
顾月朗没在意他的警惕,只是将银针继续向他的右腿下方一扎,陆行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觉整个右腿失去了感觉。又
“这三个月里,你的右腿遭遇过什么样的创伤,你想必比我清楚,术法的确能让它维持一段时间的原本模样,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的。如果你不想这条腿彻底废掉的话,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躺好。”
陆行舟略略沉默片刻,言语间便不知不觉中带了点恭敬,或许现在他也开始相信苏先生所说,这个人,绝非凡尘中人。或者说……他真的,是人吗?
“我们的行动应当是绝对保密的,绝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可是这样一个人,为何要在这小小的沽源城中行医?若是避世而出,又为何要用一管独特的形式方式在外界名声大噪?
且卷入此次天子之争中……一般修士若是无大因果干扰了民间天子皇位,招来天罚不说,就算是有因果,也会使道途暗淡,从此无望成仙……
顾月朗皱了皱眉,他以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总是像以前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且既然连死都不害怕,为何要害怕他知道这些其实他根本就不感兴趣的事呢?
“我怎么知道是我的事,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青鸢,无论你们是有意或者无意的,我都不会坐视不理,另外,你们自己管好长渊谐,将来他必定会有大磨难。”
“为何?难道他来自的目的暴露?那……是否需要我暗中派兵保护先生和青鸢的安全?”
“不需要,任何鬼魅伎俩都近不了青鸢的身。”
其实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算长渊谐的命,只不过是他既然和夏青鸢互诉衷肠年少定情,那么在夏青鸢有他护着的情况下,长渊谐吃点苦头什么的是在所难免的了。
“还请先生赐教!如今,京城形式太乱,我们去沙漠所取的那件神物也不知所踪,连带着整个徽墨部族都不见踪影,反而遇到暗兵截杀,不知对方是如何知晓?”
顾月朗将扎在他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的收了回去,接着取出一种粉末撒在他右腿上,又用火折子,直接将粉末点燃。
陆行舟目光微缩但终究还是没有吭声,奇怪的是,预料中的疼痛和灼烧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种极为温暖的酥麻感觉笼罩在腿上,接着右腿开始发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刺激着他腿上的肌肉。
顾月朗转头去取药,淡淡的开口:
“我为什么知道,他就为什么知道。其实你们心中也有猜测,你们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到如今,也根深蒂固的信任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