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人间最慌乱的灾年,而后便是数十年的盛世。
听说人间新起的帝君是个难得的贤良之才,爱民明君,免赋税,赠良田于民,通商起医,遵百家工艺而兴学堂,力求抚慰民间百姓遭遇多年严苛暴政与天灾的伤痛。
明君佐世,天道垂情,于是天官赐福,水官解厄,人间便慢慢又是一片和盛的模样。
孟婆坐在奈何桥前的小摊上,向着前来换班的来者笑了笑,便捶捶肩膀向着三因司的方向走去。
近来较为闲适,人间啊,还是太平来的好。
孟婆顺着花海向着不远处的忘川望去,却乍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说来也怪,孟婆不过是一个职位,她们有许多人轮值,但她们好像似乎都被人称作孟婆,但是她们却偏偏自己知道某个人叫孟婆是在叫谁,而哪个孟婆又是哪个。
就比如此时,明明是个中年和尚打扮的人站在忘川边上,她却分明知道,这个人,就是数十年前的那个小和尚。
意解众生恶,欲渡众生苦的那个小和尚。
她有些好奇,便慢慢走了过去。
其实虽然审判司没有规定孟婆不能与亡魂交谈,但所有的孟婆本质上都比较漠然,不太愿意随意搭理这些亡魂,这些亡魂的故事太多太多,遗憾也太多太多,若要是每个人都认真倾听的话,那她们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但这个小和尚,着实有几分特殊。
“你......在那儿做什么呢?”
僧人回过头,淡淡的看了孟婆一眼,而后略略施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孟婆没得到回应,有点好奇,她瞅着这僧人着实不像是往年那般懵懂的模样,心下不免没有几分好奇。
于是她远远的缀着,略略提高声音对着僧人喊到:
“师傅可是好奇这忘川千手之下的事情?”
僧人微微一顿,叹了口气回头说:
“施主知晓?”
孟婆这才慢慢的赶了过来,轻轻的说:
“我与师傅方有些因果,师傅前世来此,我曾与师傅说过,不知师傅为何总好奇于此?”
僧人微微一愣,叹了口气,这才说道:
“实不相瞒,经此一世,我有一位挚友被归于忘川之下,本来我不应该记得的,但我不知以何种方式将其封存在我的记忆之中,最后当我行直此处时,却突然记起了这一切。”
孟婆一愣,而后轻声说:
“若真是你所说的那样,不应该有任何人会记得那一切才对。”
“贫僧也不知为何,但确实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她是随着贫僧一起转世到人间的,被这天道拉扯数年,最后归于此地......贫僧且问?并无任何办法能将其解救出来吗?”
孟婆静静地看着这个僧人,摇了摇头。
“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曾想,‘不应存于世’就该被彻底遗忘,是否太过残忍,而后我才知道,或许比起被全然忘怀,‘仅有的铭记’才是最让人痛苦的。师傅不该设法记得的,或许将来能有什么办法能将你所说的人解救出来,但‘记得’本身,就是违抗天道意志的存在,还请师傅莫要此时如此,因为我能在你身上,看到希望。”
僧人沉默半晌,而后施了一礼,便向着奈何桥走去。
神佛暗淡,佛光迷乱。
为一个亡魂,如此真的好么?
孟婆远远的看着僧人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但愿所求能有回响吧......
忘川里的手,依旧日复一日的摇摆着,
仿佛在等待着谁,重新紧握。
长白山脉坐落于西北边境,隔断中原诸国温暖怡人的沃土与北国贫瘠的高原。
长白山间终年大雪不融,延绵数百里,最高处主峰高愈三千丈,迁鸟难越,可谓是远离尘世的真正苦寒之地。
相传,在这寒冰炼狱里有一株神药,通灵而出,能生死人肉白骨,便是那阎王爷唤去的人,也能拉回来。
可这世间尽管有人的的确确身患绝症被治愈从山间出来,以至寻药的人络绎不绝,但而后却再无一人能寻到奇药踪影,反而却有九成以上的人殒命深山,永远留在那片苍白而圣洁的雪原之中。
时过境迁,曾经的神药终于演变成了一个神话传说,去寻药的人少之又少,慢慢再无人去寻,只是偶尔总有些穷途末路的绝症之人前去寻药,可仅凭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