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寒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于熟悉的虞家住处。
虞远山派来伺候她的侍女已经早早等候在外面,听见里头有细微的声响,便端着水盆进来供她洗漱。
“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疑惑问道。
那侍女也是个乖顺的,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如实回道:“奴婢不知,奴婢一早就感觉到小姐在屋里,这才前来伺候。”
虞归寒点点头,但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想——肯定是江琊避开虞家的眼线将她送回来的。
昨日为江琊庆生,在她看来自然是十分成功,然她却不知,自己在迷迷糊糊时说出的那一番话,究竟占据了旁人心中多少分量。
另一边,云雾缭绕的登仙阶上,身着白色长衫的青年正一步一步往上攀登。
从云层之中不时降下威压与丝丝雷电,使得青年向上的脚步格外受阻,他甚至施展不出任何灵力,只能凭借强大的毅力抬起沉重的腿脚。
直到三个时辰之后,有刺目的阳光破开云层,直照在他身上,才终于到了顶峰。
“你比规定的要早来了一年。”冷淡的声音响在不远处。
青年循之望去,是一个身披白袍的女子,也是他曾经熟悉的亲族之一。
“我已经想好了。”他回话的语气更为冷漠。
他们一族从来如此,靠着传承的念头繁衍生息,似乎并没有多余的情感。他们凌驾于世间,却又守护着那一方俗世。
这便是使命。
“既想清楚了,便随我来吧。”女子开口说了一句,随即身后绽开羽翼,那代表着她的选择。
青年跟在她身后御风而行,来到了正门。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声音悠远,仿佛自万古之前传来人世。十三座宫殿威严肃穆,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年的脚步微顿,但心中已有决心,还是催使着他迈开脚步,再无回头。
“你来了。”待至正殿,有人自帘幕后开口,像是在问,又像是早已料到。
青年未曾立即回话,而是双手交叠置于头顶,行了族群之中最为繁复重大的礼节。
“阔别十年有余,儿臣来交答卷。”他说道。
分明是冷淡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么的掷地有声。
帘幕之后的人长长幽叹,宽袖微微抬起一挥,便有两块玉令悬在他面前。
“拿着你的选择,去走你的路,但后果,你应当早已清楚。”
青年当然清楚。
若选择了刻着“翼”字的玉令,那么终其一生困于此界,为族群而战,为天下而活。
若选择了刻着“凡”字的玉令,那么穷极一世不可返还,为执念而战,为信念而活。
这一族的人大多是选择前者,因为他们生来便不合群,唯有在族群之中,才能受到庇佑,找到立足。
反之,则需受拆骨抽魂之痛,自此被逐出这片宝地,再找不到归所。
可青年没有犹豫,毅然选择了后者。
“你终究还是走上了你父亲的老路。”苍老的声音又是长长一声叹息,似是失望,又似是怅然。
“若想清楚,便自行去刑台吧。”她道。
青年这才有了片刻迟缓,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朝着帘幕再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江琊。”那老者却突然叫住了他,“与祖母说说,那凡世当真就这么好,叫你们一个二个前仆后继?”
她好像真是困惑极了,想要一个答案。
可江琊唇角抿直,难得不知从何开口——因为他知道,就算说了,这位也不会明白。
反倒是觉得他们被世俗所困,永不得脱离,束缚道心。
“行了,你去吧。”老者摆了摆手,终是放弃去寻觅这个答案。
江琊也如愿带着自己的选择离开,自此,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