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伊薇特是在一阵浮动的花香中醒来的。

身下是柔软绵密的织物, 头顶是浮刻着荆棘缠玫瑰花纹的鎏金纹饰,房间内的装潢高贵典雅。

这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寝宫。一切都很熟悉。

侍女劳拉上前扶起伊薇特,一旁等待的侍女替她洁面净手换衣服。涂抹润肤花露的间隙, 伊薇特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屋顶的纹饰。

“劳拉,我的屋顶纹饰一直是这个吗?”

“当然, 公主。或者您想换什么别的图纹吗?我们可以安排匠人更换。”劳拉帮她固定好最后一缕头发, 温柔的回道。

“不,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这里本该有些别的什么, 比如……一只烤焦了的烧鸡?

伊薇特忍不住再次抬头望向屋顶纹饰。

荆棘王国的国徽是由草叶和一簇荆棘组成,没有花朵。

那里本该纹刻国徽的, 只是彼时父王母后纵容的表示寝宫内可以随意一些。于是宫殿重建时, 觉得单独纹刻荆棘纹太过单调的伊薇特在荆棘的元素中加入了几朵线条锋利的玫瑰图纹。

簇拥着玫瑰的荆棘中有一簇荆棘向外微弯, 那是她自己画的设计图, 她记得很清楚。

“没什么。”伊薇特收回目光。

为什么要纹刻烧焦了的烤鸡,我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公主, 王后为您邀请了几位贵族小姐, 她们已经在花房等候了, 我们现在过去吗?”劳拉笑着眨了眨眼, 解释道,“您不是一直想要些同龄的朋友吗?也许里面有合您脾性的小姐。”

她一直都想要朋友没错,但是神奇的,此刻她的心情居然没有那么迫切与激动。

为什么?伊薇特蹙着眉头, 想不明白。

“唔。走吧。”

其余侍女取了宽大的遮阳伞, 一行人一路往花房行去。

阳光灼得土地都微微发烫, 透过伞的边沿, 伊薇特隐约看见火红的太阳。

好在寝宫离花房不远, 在她被灼烤得受不了之前, 她们来到了花房。

铺满而来的水汽减缓了酷热,花房内错落摆置着精心培育的花朵,每一朵花都开得娇艳热烈。

而比鲜花更美好的,是花房内或站或坐的十几位年轻小姐。见公主到来,她们提裙优雅的向伊薇特行礼。

伊薇特回礼,眼睛却一下被其中一位绿发绿眸的小姐吸引。

“你叫什么?”伊薇特迫不及待的上前,几乎是有些失礼的问道。

“普雷斯科,公主殿下,我叫普雷斯科·劳伦特,”少女微笑着回答,唇边的弧度像是丈量过一样标准,“我是劳伦特伯爵的二女儿。”

伊薇特顿了一下,怀着她也说不清的期待问道:“你有什么爱好吗?”

少女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微笑不变,就连语气都没什么额外的波动,她恭敬地回道:“殿下,我闲时喜欢插花。”

伊薇特也无法解释那一刻心头涌上来的失望,她只是觉得,她似乎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循规蹈矩,这样无趣。

伊薇特掩住心头的失落,她笑了下,告别这个普雷斯科小姐,去和其他贵族小姐搭话。

这场茶话会并没有她想的那样有趣,不一会儿,她就有些倦了。

绿发的少女端了一杯果茶过来,她将果茶往前递了递,“殿下,这是我们那里的特产果茶,您尝尝吗?”

伊薇特礼貌的微笑颔首。

下一刻,少女手一抖,果茶溅湿了伊薇特的衣摆,茶杯落地碎成几块。

伊薇特下意识的躬身去捞茶杯。

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一片碎片溅起,在伊薇特指尖浅浅划过。

伊薇特的指尖当即渗出血珠。

“刺客!保护公主!”身后的侍女尖声叫道。

花房瞬间有序的混乱起来。伊薇特被侍女牢牢按在身后,其余贵族小姐则如排练好般,快速且不发一言的自行散在花房边缘。

两旁的执剑士兵一拥而上,绿发少女沉默的低头,任由士兵将她往外拖。

“不,”伊薇特焦急的伸手去推拦在自己面前的侍女,“她只是不小心的。”

侍女如木偶般立在她身前,面无表情的道:“伤害公主贵体,她理当受死。”

伊薇特发狠,用力推开侍女。

花房好像陷入了寂静,侍女与其余贵女皆安静的立在一边,沉默的注视着她向外追去,就连光线都凝固,叶片与衣角都不再晃动。

死寂里,只有她鞋跟敲击地板发出的一串急促嗒嗒声。

阳光在花房檐下划出清晰的光与暗的界线。

伊薇特将将追到花房门口,便看到士兵高举长剑,挥剑砍下少女的头颅。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下,血液从颈腔中喷涌而出。

红色的**像是怎么都流不完,它们染红了少女的衣裙,又一路从尸体的位置蜿蜒,它逆流上台阶,沾湿了伊薇特的鞋子。

伊薇特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迹。她想大喊,喉咙却像被黏住一样无法发声。

不。

不该是这样的。

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伤,本不该受这样严苛的责罚。

不,不对。她刚才为什么要下意识的弯腰?她打算捡起碎片吗?茶杯碎片会有侍女收拾,她为什么要弯腰?

还有屋顶的纹饰和绿发的少女,这处处合理又似乎哪里都不对的情形。

到底哪里不对?

伊薇特头疼欲裂,眼前的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她按紧太阳穴下意识的抬头,只觉得太阳也如那地上的血液一般,红得要滴下来了。

下一刻,眼前场景如镜子碎裂般出现蛛网状裂纹。

花房与士兵,鲜血与草叶,都碎成了几片倏的消散。

伊薇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条长长的走廊,地板被擦得光可鉴人,走廊两边的墙上倒挂着画像。

她放下双手,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手指,她刚才为什么要按着脑袋来着?

她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

“公主?”侍女停下脚步,忧心的轻声喊她。

伊薇特垂眸,她身着浅黄色长裙,衣裙舒适又不过分简约,兼顾了出行与见客的需求。

啊,想起来了。

她今日要作为荆棘王国的公主,前往身为百合国王后的姑妈那里做客一段时间。

而现在,她要去拜别父母和尚在王宫的兄长。

“没什么,我们走吧。”伊薇特微笑,挺胸压肩穿过长廊。

国王、王后以及王子已经等在殿前。

三人皆着常服,但厚重的铠甲将欲盖弥彰的常服顶出一圈轮廓,伊薇特忍不住揪心的捏紧手指。

胡子掩住了国王的唇,伊薇特看不出来父亲是否笑了,“看起来精神不错,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伊薇特下意识的用手指背贴了贴脸颊,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吗?

王后不赞同的微微蹙眉,有些严厉的道:“伊薇特,不要做这样粗陋的动作。去了百合国,你代表的便是整个荆棘国王室。”

伊薇特当即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她敛眸应道:“好的,母亲。”

就在这时,伊薇特恍惚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喊自己,“伊薇特。”

那声音太轻,以至于伊薇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她下意识抬眸,眼睛无措的在半空中转过一圈。

王后抿紧了唇,不高兴的看着她,再次提醒,“注意仪态。”

伊薇特当即敛眸,她突然有些不太确定,父亲和母亲对自己一直这么严格吗?

年轻的王子越过父亲上前,给了妹妹一个大大的拥抱,“保护好自己,伊薇特。”

伊薇特回抱哥哥,手掌触到了他衣服下坚硬冰凉的铠甲。

王国要有动**了是吗?所以他们要把自己送走是吗?哪怕不惜编造这样粗陋的谎言?送自己去百合国避暑?

伊薇特也说不上那一刻心底翻上来的悲伤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都怪她如此脆弱,这样危急的时候,他们还要分神关照自己。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这个拥抱还未结束,宫殿外突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伊薇特仓惶的抬头,只越过哥哥的肩膀看到如血的残阳。

兄长松开她,长剑抽出刀鞘,转身杀入人群。

兵刃交接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王后一把撕下碍事的宫装,手掌按在伊薇特的脖颈上把她按下去。

锋利的箭矢擦着伊薇特的发梢钉在墙壁上。

伊薇特回头,从肢体格挡的缝隙里看到闪着寒光的兵刃和兵刃不时带起的道道血线,偶尔掠过一两张狰狞而又贪婪的面庞。

伊薇特被王后半拉半抱的拽起来,士兵拱卫着她们退后。

太多了,太多叛军了。

到处都是鲜血,时不时有残肢砸在伊薇特脚边,耳边是士兵痛苦的哀嚎,拱卫着她们的士兵越来越少。

不知是谁打翻了长廊边上的绿萝,泥土带着草叶咕噜噜的滚到伊薇特前面。

她下意识的盯着绿萝翻动手掌,随即一怔,她要干什么来着?

伊薇特向前的脚步不停,目光却钉在绿萝上不动,随着绿萝的后退而后移。

不该是这样的吧?

这个绿萝是不是应该窜高,化作什么利器反攻敌人,又或者托起士兵的身体避开对方刺过来的兵刃,哪怕是编织成网络替她们阻隔一瞬?

愣怔间,余光里有寒光刺来,那一瞬好像突然变得漫长。

漫长到她清晰的感受到胳膊上母亲的手掌是如何用力,自己是如何被她一把拉离。

漫长到她听到□□裂帛刺穿盔甲刺入血肉的轻微噗嗤声。

漫长到她清晰的看到利刃刺穿母亲的心脏,血滴沉甸甸的溅落在她面庞。那血滴滚烫,烫得她浑身颤抖,眼泪如注。

失了平衡的伊薇特重重跌倒在地,肘骨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她对此一无所觉。

□□噗的从王后胸口拔出,染血的利器直直向毫无防备的伊薇特刺来。

不。

不该是这样的。

父亲和母亲不该这样严苛,那盆绿萝也不该那样无动于衷。

利刃忽的停驻在眼前。

一切行动间带起的风,一切厮杀与兵刃碰撞声,一切带着黏腻铁锈的腥味忽然停驻。

就像被施了魔法,整个世界停驻在那一刻。

世界倏的变黑又刷的变亮。

就像有人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睛。

与此同时伊薇特又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那声音清晰了一些,隐约能听出是个女声。

她噌的抬头,只透过斜挡着的廊柱看到太阳下边一个弯弯的弧度。

世界再次“碎”了。

世界碎裂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忽然想起寝宫顶的纹饰,想起花房与绿发的少女。

然而只有那一瞬。

下一刻,世界再次变了。

她刚刚想起的东西也随着世界的变化而消散。

昏暗的夜,连月光都灰蒙蒙的。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

伊薇特跌坐在地上,手肘在地上撞得发麻发痛,然而此刻她根本顾不得手肘的麻痛。

她前方几步远,拦着一只凶恶的黑狗,黑狗体型硕大,看着似乎并不比她低矮太多。

潮湿的雨气中混着一丝淡淡的血气,恶狗伏低身子,双眼凶狠的瞪视着她,它亮出参差的犬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她要做什么来着?伊薇特忍不住回想。

啊,对了。她要回家来着。

恶狗身体压得更低,后腿肌肉绷紧,眼看就要扑上来,伊薇特倏的回神,她反应迅速的掏出怀里湿哒哒的面包扔给黑狗,面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落在黑狗不远处。

恶狗如临大敌的后跳一步,当即就要扑上来撕咬,它的前肢已经跃起,然而瞬间他就被空气中散发的那一丝丝幽微的香气俘获了,大黑狗身体灵活的一扭,居然落到了面包前小心的嗅闻。

伊薇特谨慎的贴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见黑狗还在嗅闻那块面包,她轻轻的踮脚向后退去。

她家在哪来着?

啊,想起来了。

伊薇特转过小巷,扭身推开自己家房门。

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木屋。

哪怕是这样的小雨,木屋缝隙处还是不停的渗漏雨水。

木屋不大,家具也很简单。

伊薇特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然而她把整座木屋翻了个底朝天,也只在破烂的橱柜里找到一小根蔫蔫的胡萝卜。

面包已经丢给了黑狗,伊薇特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她只能用这个果腹。

伊薇特就着雨水洗净胡萝卜,然而却怎么都咬不下去。

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她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下一刻伊薇特蹙起了眉毛,对自己的用词感到不解。

她为什么要用“沦落”?

难道她以前过得很好吗?

伊薇特仔细回想,却觉自己前半生就和现在一样,作为一个孤女,随便凑合些什么东西吃用。

伊薇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小截胡萝卜。

也不全对,至少几分钟前她还是有一块面包的。

当天晚上,伊薇特抱着她被雨漏湿的棉被,在床铺一角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伊薇特推开房门,发现门口的柴堆里窝着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她一出门,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从里面站起来。

赫然就是昨天晚上那只大黑狗!

伊薇特心脏狂跳,差点吓得叫出来。

“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了。”伊薇特颤颤巍巍的说。

黑狗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见黑狗没有攻击意图,伊薇特抖着细腿离开小巷。

她今天还要去工作的,要是被这黑狗拦住,她又要饿肚子了。

伊薇特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工作?什么工作?她需要工作吗?

“伊薇特。”

伊薇特忽然听到好像有个女声在叫自己,她循着声四下张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转头转快了而感到眩晕,似乎整个世界都迟滞了一瞬。

然而女声只叫了一声。

伊薇特回神,微微蹙眉,一定是昨天没休息好让她幻听了。

啊。对了。工作工作。

她今天还要去给领主家画鸭子的。画不够一百只鸭子是得不到工钱的。

伊薇特在领主家画了一天鸭子,一开始她还画在纸上,很快管家就嫌她画得丑让她画在树上或者泥巴地上。

伊薇特看着纸上那黑漆漆的一团,总觉得那不应该是自己的水平,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因为那确实出于她手。

临到傍晚,伊薇特从管家手里仅仅获得三枚金币。

伊薇特抿了抿唇,用三枚金币换了两块面包和一些木板钉子,打算等回去重新补一下屋顶。

终于不用饿肚子的伊薇特完全忘记了自家门前还有只恶狗,于是等她走到门前的时候,差点再次被那只黑狗吓软腿。

恶狗没有叫,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伊薇特竭力平复慌乱的心跳,她咬了咬牙,再次向恶狗上交了一块面包的“供奉”。

伊薇特不甘心的看着黑狗将自己的柴堆占为己有,还可恶的分走了自己一半的食物。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对大黑狗道:“我的面包是我工作换来的。如果以后你想从我这里换取面包,那你就要为我工作。”

伊薇特抬头望了望木屋顶,“比如,帮我补住漏雨的屋顶。”

黑狗偏头看了她一阵,下一刻,它真的人立起身,在伊薇特惊恐的目光中从她怀里拿过木板与钉子锤子,兀自跳上房顶敲敲打打。

伊薇特惊讶的眨眼,世界随着她眨眼而眨眼,倏的变黑,又随着她睁眼变亮。

不一会儿,屋顶就被修好了。

“伊薇特,伊薇特……”

伊薇特又听到了那个女声。声音较之前更加清晰,她甚至听出了清冽女声中带有的一丝焦急。

“是你在叫我吗?”伊薇特小心的询问黑狗。

然而巨大的恶犬只是偏了偏头,不光面包,甚至连锤子都一并叼回了窝。

伊薇特摇了摇头,回到木屋。

之后的一个礼拜过得飞快。

她还是会去领主府画画。

不光是鸭子,有时候也画鸡、画鹅、画鹌鹑,还画过一次长了翅膀的蛇。

那是她唯一一次没有画家禽。

管家很少夸她,她工作的后半程总是蹲在泥地上画一排整整齐齐的家禽。

然而无论她画得或好或坏,她的工资总是雷打不动的三枚金币。

恶狗先生起先住在她家门外,后来她也不清楚哪天,恶狗不再是恶狗,它穿上了人类的衣服,系上了人类的领带,甚至带了帽子还像模像样的戴了一副眼镜住进她家里。

黑狗先生帮她买菜,煮饭,做家务。闲的时候,他甚至窝在壁炉旁用小刀雕木雕。

——壁炉也是他装的。

与此同时,她几乎越来越频繁的听到那个女声叫她的名字。

她时不时的会恍惚,恍然觉得这声音耳熟,又觉得现在的生活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太对劲呢?

伊薇特也说不上来。

直到有天回家。

哄闹的人群挤在她家门前,几个顽劣的孩童从人群中钻出来对着她做鬼脸,他们嬉笑着嘲笑她,“哈哈!看那个怪胎!”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不祥的血腥气。

伊薇特丢了怀里的面包,她几步上前,奋力拨开人群。

狗先生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常戴的那条蓝围脖被剪成几截和他身体一样落在地上。

他最喜爱的几座木雕被踩成粉末和着他的血和成了血泥。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周围人每个人身上都溅着血,他们嘲笑她,“真奇怪,这狗不是狗样,居然和人一样穿衣服。”

“哈,多可笑,她居然教狗做人。”

“他们都是怪物,都该被烧死。”

“最可笑的是那狗临死前还想解释。哈哈。”

伊薇特愤怒的捏紧拳头,想给每个哈哈大笑的嘴巴一拳,然而掌心黏腻。

她一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最多,那血液汩汩的流,像是怎么都流不干一样。

死去的黑狗眼睛突然转向她,他被拔掉牙齿的嘴巴一张一合,他问她:“你为什么教我做人?”

周围人影凭空消失。

她的耳朵一边回响着黑狗的质问,另一边是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

天边的红日像巨大的竖瞳。

伊薇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脑袋,拼命摇头。

不。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死的。他不该死的。

下一刻,幻境破碎。

伊薇特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色不再是那种浓得像血的红,而是晦暗得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她几乎是同时回想起三个幻境,每个幻境沉重的结局都压得她喘不上气,她耳边嘈杂的回响着各种声音,眼泪根本不听控制的流下,不一会儿就冲湿了鬓发。

下一刻,她眼前一暗,整个人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那个曾在幻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声再一次温声安抚她,“没事了,伊薇特,没事了。”

伊薇特用力抱紧她,喃喃出声,“关德琳。”

“嗯,是我。”关德琳松了口气。

她甩掉手上的血珠,用指尖轻拍伊薇特的脊背,“万幸你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解释一下为啥伊薇特的幻境里没有关德琳,不是不把关德琳当朋友,是银龙的“真实”让她无法被幻境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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