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怜悯与残忍(1 / 1)

寂静王冠 风月 4395 字 6天前

在伊甸投影出现的瞬间,帕格尼尼从怀中取出了破碎的石盘,高举。

平衡之轮!

那一瞬间,以太的洪流自其中喷涌而出,烘托着要素,交织成庞大转轮的虚影,随着那虚影的旋转,以太界和物质界的隔膜轰然打破,高层维度和人类的认知维度再次重叠。

转瞬间,无穷尽的力量自以太界的深处喷涌而出,碾碎了阿斯加德的一切防御,甚至金宫结界还未曾反应,便在这摧枯拉朽的力量之下轰然消散。

伊甸的领域自天国降临人间。

浩荡圣歌之中,夏尔忍受着体内的剧烈痛苦,仰天长啸,背脊之上的骨骼猛然增长,一只孤独的羽翼自背后展开,覆盖天地。

辉煌的光芒羽翼覆盖之下,将一切以太波动碾碎,所有准备演奏的阿斯加德乐师都剧烈颤抖,呕出鲜血,脸色变得惨白。

在天灾之翼的覆盖下,一切以太波动都被强行抹平。

这是单方面的桎梏,而在伊甸的加持中,所有阿斯加德的乐师都爆发出远超往日的力量,转瞬间,撕裂了金宫的外层防御,向内侵蚀。

“动作快一些!不要管其他!”

帕格尼尼支撑着平衡之轮的巨大消耗,连声催促:“不要给圣城任何反应时间,否则……”

话音未落,在他身旁,一名高加索乐师猛然转身,准备就绪的变化乐章推向了帕格尼尼,火烈风扫,恐怖的毁灭力在转瞬间爆发。

谁都没有料到,他们的同伴竟然悍然反叛,向着帕格尼尼下死手。

除了帕格尼尼。

烈火和飓风转瞬间消散,那个反水的乐师已经被帕格尼尼提在了手中,生死不知。

“想要用这一招来对付我,还早了三百一十年呢。”

帕格尼尼冷笑,回味着三百一十年前,他背叛圣城时所得到的经验和教训,看向下方:“你说对么?肖邦阁下……”

无人回应。

不知何时,黑暗的天穹之上,已经有一轮满月高悬。月光照耀之下,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震惊起来。

肖邦……

“紧守心神,不要给他任何缝隙可趁。”帕格尼尼冷声下令:“放弃金宫,先将肖邦找出来,否则我们的行动根本无法展开!”

圣徒肖邦。

曾经存世圣徒中最为年轻的一位,也是圣城中最为离经叛道的末日派系的成员,整天攘攘着毁灭日即将来临,神的审判和救济即将到来,人间会被烈火掩埋。没有任何严肃的样子,也被所有人都看不起,哪怕从没有当面表现出来。

这一点,肖邦心知肚明,甚至他连那群家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正因为此刻天穹上高悬的明月所代表的力量。

圣徒肖邦的传承。

《月光曲》!

倘若以烈日比喻物质的剧烈变化,那么在任何教派和学院中,月相代表的都是意识和灵魂的源头。

太阳是生命的话,那么月亮所代表的便是虚无的灵魂。

以月光曲作为传承,肖邦所掌握得乃是教团数百年来的暗面掌控心神意识的心相学派。

在所有圣徒中,以正面作战能力,几乎所有人都能够一只手吊打他当然,这也和当代肖邦本人的懒得在其他学派上花心思有关但如果不以正面击溃敌人为目标的话,那么无人能够胜得过肖邦。

勃艮第和安格鲁刚刚结束的百年战争,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肖邦抵达了双方交战的边境,月光曲之下,双方战意全失,倘若不是因为双方乐师竭力维护的话,所有人恐怕都要被教典彻底洗脑,成为教团末日派系的成员。

实际上,这一代末日教派的成员几乎都是这么来的……

倘若不是在心相学派上的造诣,他也不会因为教团要保证舒伯特的‘牺牲’这一结局,被作为‘保险丝’派往归墟。

可惜,到最后,舒伯特都是以自己的意志选择了牺牲和救赎,并未曾反抗自身的使命,也没有令他派上用场。

此刻他出现在这里,无疑是教团提前做好的预备措施,不求他击溃来敌,只要他能拖延时间,就足够了。

短短的几秒钟,就已经有好几个乐师控制不住自己,在月光曲的渗透之下,被把持心神。

幸好的是,帕格尼尼对此同样门儿清,两个人一明一暗,此刻交锋之下,竟然以在场所有乐师的意识为棋盘,隔空交手。

所有人都感觉到心情忽悲忽喜,难以自持。

很快,帕格尼尼的眼神看向下方混乱的城市:“他就躲在下面,把他找出来!”

望着下面灯火通明的城市,几乎数百万的人群,想要找出肖邦……简直难于登天。

帕格尼尼轻声冷笑起来,似是已经找到对策。

如同猜想到他的想法那样,肖邦无奈的声音响起。

“有我在这里,你们的突袭根本毫无意义,为何不趁着教团没反应过来之前闪人呢?这样你们没事儿,我这里也轻松……对大家都好。”

“你在开玩笑?”

帕格尼尼反问:“如果你真的心存怜悯的话,不如撤去月光,对于无关的人来说同样是一件好事。”

“为何这么残忍?”肖邦苦涩地叹息,“你……难道连一丁点怜悯都没有么?”

“是你逼我的。”

帕格尼尼毫无动摇,“你将他们当成你的挡箭牌,有为何又期望他们不履行自己的使命?”

说着,他看向夏尔。

夏尔看着下面那些胡乱的人群,整个城市里几百万人,顿时有些头发发麻,从这里面找出肖邦来,简直是海里捞针。

但无奈之下,只能伸手,按向虚空。

很快,随着夏尔的动作,轻柔的旋律响起,如水温柔歌声所过之处,街道上的人群一片又一片的陷入沉睡。

可很快,温柔的歌声被惨烈的悲鸣打断了。

火焰自大地上升腾而起,吞没了一片市区,还有那些睡着的平民。

夏尔错愕抬头,看着身旁的乐师,那些乐师神情漠然的演奏自己所能掌握的变化乐章,向着下方的城市抛出。

很快,轰鸣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烈火吞没了一个有一个的街区,惨烈的哭声和尖叫自大地上升起,和尘埃一同在火中颤抖,最后归与火中去了。

帕格尼尼冷酷的凝视着下方不断升起的毁灭之火,毫无任何动摇。

“你们在干什么!”

夏尔愤怒地凝视着他,“你们疯了吗!他们都是平民!”

帕格尼尼拦住了他,神情肃冷,“催眠太慢了,还容易被肖邦浑水摸鱼,夏尔,不要浪费时间。

战争的胜负寄托在我们的任务之上,如果失败的话,会有几十万,几百万人在战争里死掉,就像是你看到的那样……”

夏尔呆呆地看着他,咬牙,握紧拳头。

他的眼瞳被地上的火焰和毁灭点燃了,烧成了灼红。

仿佛幻觉一样,那些久违的哀鸣声又再一次响起,可这一次不是幻觉,是真正的现实,就在他面前发生。

无数人在死去。

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些哀鸣的魂灵自灰烬中涌现,乘着风和烟雾,自地面升上天空,消失在了伊甸的辉光之中。

就好像升上天国那样。

他用力的按住了额头,忍受着幻觉带来的剧痛,咆哮。

“出来,肖邦!”

夏尔向着下方的城市怒吼:“滚出来啊!”

“抱歉呐,神之子阁下,我还不想死。”肖邦叹息着回应,“虽然毁灭日近在眼前,但我还是觉得……晚死一些比较好。”

虽然同样是心相乐师,和当年风华绝代的叶兰舟相比较的话,两个人几乎是两个极端。对于自己的卑微和佝偻,肖邦从不掩饰。

“这是我的使命,就像是你有自己的使命一样。”肖邦淡淡地说:“我们都无从选择。”

那一瞬间,有一座毁灭的街区中,肖邦的身影浮现。

转瞬间,被锁定了。

夏尔握紧五指,面无表情,伊甸的要素运行,降下惩罚。

迎着足以将自己焚烧殆尽的辉光,肖邦反而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黑灰,坐倒在了地上。

轰!

轰鸣声迸发,那是以太之海汹涌倒流而来的声音。

帕格尼尼的头顶,平衡之轮那运转的投影戛然而止,以太界和物质界重叠的部分开始迅速缩小,令伊甸摇曳着,难以为继……

转瞬间,一切物质界和以太界的沟通都被彻底封锁。

除了夏尔。

换而言之,一旦离开夏尔周围几米,都会被打落到正式乐师的程度。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封锁,那一只覆盖了整个天空的光之羽翼依旧展开着,毫无动摇的顶住了压力。

他看向了金宫的方向。

金宫之中一道炽热的光芒冲天而起,笼罩在他们头顶,勾勒成平衡之轮的虚影,却和他们旋转的方向完全不同。

三分钟的间隔,已经足够阿斯加德启动教团的平衡之轮,将以太界和物质界彻底分隔开来。

入侵者失去了高层维度的力量之后,对金宫已经再无任何威胁。

伴随着平衡之轮的封锁,一道又一道炽热的以太波动自虚空之中浮现,权杖涌现,勾勒出圣徒的虚影。

随着金宫的巨型风洞开启,一个又一个的圣徒投影降临而来。

李斯特、门德尔松、勃拉姆斯、舒曼、柴可夫斯基……再加上显露真身的肖邦。六位圣徒降临在了此处,足以推平任何一个国家的超规格力量锁定了夏尔他们的所在。

帕格尼尼神情阴沉,强行以平衡之轮再次在封锁中打开了一道裂隙。

“走吧,夏尔。”他说,“任务失败。”

圣城竟然……找到了。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了这么多能够传承圣徒力量的乐师。

只能说真不愧是圣城么?只不过,这么光鲜的阵容里,不知道有几人是傀儡,几人是消耗品?

想到自己竟然被一群消耗品阻拦,他就压抑不住心中的狂怒,咬着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不。”

夏尔没有动,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敌人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受着体内沸腾的痛苦,并没有顺着裂隙离去,而是自裂隙之后的伊甸中,抽出了一道古怪的标本。

就好像是冻结的花,凋零的葵花凝固在琥珀里,维持着往日的艳丽和明亮,就仿佛几百年之后,依旧存留着生机。

迎着所有人错愕的神情,他将那一枚标本琥珀举起在眼前。

“我还活着。”

他轻声呢喃,“所以还没有!”

那一瞬间,金宫之中,观测着战场的灯塔乐师勃然色变。

“快阻止他!”

启示乐师凝视着灯塔观测中所映照出的标本,窥见了它的本质:“那是……影葵!”

下一瞬间,所有人面色骤变,不顾尊严或者风范,甚至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向着夏尔发起了围攻。

夏尔的资料和情报并不难找,甚至说他的前半生消息几乎是大路货,调查起来轻而易举,甚至连他当年在学院的时候喜欢到哪里吃霸王餐,在哪里被人逮住痛殴,在哪里喝醉了月夜裸奔都能查得到。

他们当然不会遗忘资料中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家伙,拥有透过表象直接吸收吞噬天灾本体的能力!

就好像曾经袭击高加索的天灾·鹰翼母惨死时那样……

这一刻,琥珀在夏尔的五指之间分崩离析。

就好像是精华流逝,一切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吞食,化作资粮,汇入了夏尔的血液中。于是,盛开了千百年的葵花就此吊凋零,消散在了夏尔的手中。

那一刹那,夏尔痛苦咆哮,嘶吼。

在惊天动地的波澜中,光芒吞没了他,无数毁灭的乐章将他淹没,可是却无法掩盖那核心之中宛如雷鸣的节奏。

那是心跳的声音。

无形的心脏在痛苦的跳动,吸收着突如其来的要素和力量,熔炼乐理,吞吃以太,将其……化作羽翼!

于是,在骨骼增长的清脆声音里,夏尔痛苦嘶吼。

消散的烈光和烟尘中,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他的后背上,那代表鹰翼母的天灾之翼旁,一道羽翼的骨骼破体而出,宛如血肉增殖在上面,就好像藤蔓在生长,到最后,被宛如阴影一般飘忽而遥远的羽毛覆盖。

那羽翼如此的遥远,仿佛不存在于此刻。

随着羽翼的扇动,曾经影葵的花瓣便从其中凋零而下,消散在了风里。

足以将一座城市毁灭的力量作用在了夏尔的身上,却连他一根毛发都没有损伤到,因为他距离现世遥远,世界上一切东西都绝难触碰到他。

“现在……”

夏尔凝视着自己的敌人们,轻声呢喃:

“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