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一个?”
感应到纯钧的剑光,那数十道气息便投来了一瞥,很快,边有人辨认出了袁长卿的波动。
“短短十年,已经脱离*桎梏,以圣灵之貌现身了么?”
模糊的流光中传来笑声:“没想到离魂剑章在你的手中能够修行到这种程度。千里飞剑取人头颅也不再话下了吧?”
“柳四先生?”
袁长卿的虚影微微拱手:“好久不见。”
被称为柳四的人嘿嘿一笑,并没有说话。
东方的龙脉九姓,除了早就来到圣城,此刻正端坐在贵宾席上观礼的云楼庆舒之外,还有飞剑而至的袁长卿,以及以幻兽之身至此的柳四。
在龙脉九姓中,柳氏以召唤派系的专长而出名。
只不过柳氏一脉所擅长构建的并非是活物,而是传闻中的鬼魅之型。
比起确实存在、可供参考的妖魔来,无形无状、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鬼魅却更难掌控。
妖魔是活的,可鬼魅却是以死的魂灵。
在自我的意识碎片培养阴气、豢养鬼魅的技术独此一家。
可以说在龙脉九姓里,柳氏是最不招人待见的一家,每天和棺材坟墓打交道,感受死亡,时常于冢中枯骨同眠,每日与死者相伴。
有人说:比起活人来,柳氏的人肯定更喜欢和死人说话。
柳氏的人一旦出现,随身的必然都是无头鬼、惨死鬼等等令人不寒而栗的玩意,等闲之辈还好,倘若是族中精英,时常整出百鬼夜行、阴兵过境的阵仗出来。
哪怕只是路过,被兽性感染的人恐怕也要大病一场,身体稍弱的人从此就要缠绵病榻。
更不用说,柳氏的人一个个将‘乖戾’写在了脸上,极难打交道,哪怕同为天人之血,其他人也只能敬而远之。
此时柳四代替家主出巡,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在了一头豢养至幻兽级的鬼魅之上,在半空中便散发着如有实质的阴气和瘴气,如果不是刻意收敛,恐怕方圆数里之内的人都要被恐惧摄取心灵,陷入混乱之中。
袁长卿也不管他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反正自己只是来看看便走。
恐怕来这里的人,都是同样的打算。
感应到天空中的圣灵们的以太波动,圣城里也有数道气息升腾而起,也算彼此打了个招呼。
此时此刻,圣城中人山人海,喧嚣嘈杂,可在天空中也不是肉眼所见的空空荡荡,反而热闹非常。
在中央圣殿的观测中,圣城的天空之上,简直宛如有数十个太阳在巡行一般。
达到权杖级之后,便踏入了长生之道,想要常存于世,便必须将自己的*一部分一部分地替换成以太器官,甚至经过各种改造,将自我的意识寄托在其他的器物之中。
各个学派有各个学派不同的办法,互有高下,但效果却是相同。
此刻来此的强者们,都是将自己以太化之后,化为虚无的圣灵。为了表示自己善意,并没有携带多少力量至此,更多的人只是凭借着各种炼金装备,将目光投注在圣城之上。
不是是人类,甚至以太界中的各种怪奇也在围观着这一场人类的盛会。
比如云中的巨鲸、能够口吐人言的石鸟,以火焰之体显现的眼睛,种种摸样,不一而足……
甚至在圣城的贵宾席位之上,也有着它们的身影。
在贵宾席位最前排,有一道兔首人身,周身包裹在模糊雾气中的身影。
它操着娴熟的通用语,和周围的人相谈甚欢。
它所代表的是以太界中的一个怪奇种族,它们经常以商人的面貌在物质界显现,贩卖以太界中所产出的奇怪东西。
经常有人在荒山野岭中看到一座贩卖奇异物品的商店,有的人买了一个盒子回去,打开之后便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也有人在赶集的时候从不认识的人那里买了一个破碗,回家之后发现倒进水去便可以得到一碗金砂……如是种种怪谈,大多数都是来源于他们。
这些以太界中的怪奇并不能说是活物,反而像是传说中的山水精魂一般,其逻辑和观念和人类多有不同,难以交流。但它们从以太界中所挖掘出的东西对乐师来说却十分宝贵,甚至探索以太秘境的时候,也需要雇佣它们来作为向导。
今天来这里的便是那些商人的领袖之一,它们和圣城每年也有着大宗的交易,正逢新教皇登基,便被邀请至此。
这一次的登基典礼和往日不同,短短数日便如此仓促的举行,甚至对诸国都只是象征性的知会了一声。诸国派出的使节都还在路上,典礼便已经开始进行。
这样的征兆对诸国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以往的时候,卢多维克便是圣城中的激进派代表,主张应由圣城统帅诸国,而非现在这种蹩脚可笑的议会制度。他的上位,对着诸国来说,意味着新一轮的博弈将要开始。
而被前代教皇所缓和的矛盾,也会越发的尖锐……
但对卢多维克来说,这恐怕完全都不是问题。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人类的世界究竟会怎么样,要以何种体制存续……
对于神来说,凡人没有意义。
对人格化身卢多维克也一样。
在圣堂之中,卢多维克对镜而坐,看着自己。
他身着白色教袍,头戴荆棘之环,衣角以青金纹饰着圣典中的经文,雍容而高贵,威严无比。
“我看起来可神圣么?”他忽然问。
“是的,圣座。”
在他身后,为他整理衣冠的侍从微笑着回应:“神圣是圣座的冠冕。”
“错了。”
卢多维克摇头,“凡人创造神圣,可神圣不属于凡人。”
他起身,不再去看镜中的自己,推门而出。
在门外,是无数狂喜欢呼的信徒。他们仰望着台阶之上的卢多维克,热泪盈眶,跪地膜拜。
远方教皇宫中,钟楼之上的巨钟被敲响,圣诗班在高台之上吟唱着颂歌,响彻整个城市。
镂空的金球中,香料燃烧着,馥郁的香气和烟雾从其中升腾而起。
两名神甫手持着悬挂在银链上的金球,在前方开路,引领着卢多维克踏向至圣的殿堂。
一路之上,在戍卫军队的隔离线之外,无数信徒占据了街道的每一个空隙,跪在地上,膜拜着卢多维克远去的身影。
一名不起眼的神甫从人群中走出,出示自己的证明后来到卢多维克的身后,轻声禀报:
“出了点乱子。”
“哪里?”
卢多维克笑着向人群挥手。
“地宫,昨晚塞缪尔受伤了。”神甫回答:“叶青玄不知如何掏出了枷锁,挟持了塞缪尔想要逃出去,差点闯入了第三层。”
“然后呢?”
“废了点手脚,抓住了,死了四个大师。”
神甫的神情有些慌乱:“我们将他镇压在最下层了,有三个禁绝大师部署了结界,这一次,绝对万无一失。”
“放心吧,不怪你们。”
卢多维克轻声感慨:“毕竟是叶兰舟的儿子啊。
我原本还期望他能多给我一点惊喜呢,或许我对他期待过高了吧?算了,闹过一次,现在应该就安分点了。”
神甫不安回答:“他现在还在试图冲破封印。我们不敢杀他,没有办法。”
“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而已。”
卢多维克微微一笑,挥手吩咐:“去将那个小女孩儿带过来给他作伴,他会听话的。”
神甫犹豫了片刻,回禀:“可先前……赫尔墨斯不准我们动她。”
“那又如何?”
卢多维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圣城已经换了主人了,告诉他,一个废物想要呆在这里,最起码要明白一点规矩。”
“是。”
神甫不敢再多说,恭谨告辞,后退了十步之后才转身离去。
而在人群之中,迎着众人的欢呼,无数人的呼喊声里,卢多维克抬起手,向着信众们微笑。
“神赐福与你,孩子。”
隔着戍卫军团的铁甲,他伸手抚摸着一名失去双臂的儿童,对他的母亲说:“他是不幸的,但现在得到了主的赐福,将来会是神的捍卫者。”
“感谢神明。”
孩子的父母痛哭流涕,跪在了尘埃中,膜拜卢多维克的身影。
卢多维克笑了笑,转身走向了中央广场,走向了那高台。在庄严的圣歌中,主教们恭谨地低着头,向圣城新的掌控者献上忠诚。
“这便是你们新的领袖么?”
在贵宾席上,那一名兔首人身的以太怪奇问身边的人。
“正是。”
在他身旁,云楼庆舒颔首:“尊使感觉如何?”
“我们并不了解人类,也不懂人类的规则。”怪奇回答:“他和以前的领袖有所不同,这令我十分困惑。”
“每个领袖都有不同之处。”云楼庆舒说:“这很正常。”
“但愿如此。”
怪奇不再说话了。
而在高台之上,庄严的圣歌之中,卢多维克摘下了自己的荆棘之冠,然后将庄严的宝冠捧起。
那宝冠的内衬中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带着隐约的芬芳。
“这样很好。”
卢多维克轻声呢喃,笑着,将宝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于是,就变得庄严而肃穆。
宛如世间一切神圣的集合。
在万众狂呼的声音里,他微笑着,举起教宗权杖,向着所有人展示权杖之上那两把交叉的钥匙。
一把代表通向天国的道路。
一把代表地上灵魂的归所。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没有任何的意外,也没有任何的坎坷,登基仪式如此顺利的完成,宛如天命所归。
自此之后,他便是新的教皇。
在讲台的前方,他微笑着,俯瞰着自己未来所牧的羔羊,淡然地说道:
“在数日之前,我们曾经遭逢了巨大的不幸。”
“在短短的数日之后,我们便背负着这一份不幸,从火中得以重生。宛如石在火中变成了铁。”
“今天,我来到这里,所代表的并不只是新的教皇的诞生。”
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举起自己的权杖,庄严宣告:“我要代表世上唯一的神,来告诉你们,来嘱咐这世人和这个世界……”
“一个新的时代将要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