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宫之中的灯光依旧闪耀,照亮了漆黑的云层和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洋。`
在升降梯的低沉声音中,马车势入寂静的皇宫广场,旋即有仆从小步跑过来,为马车上神色凝重的男人引路。
“什么时候了?”兰斯洛特问。
“凌晨两点钟,先生。”
仆从恭谨回应,为他推开了大门。兰斯洛特沉默地走进门后,仆从留在了原地,不敢看他离去的方向,为他关上了门。
随着行进,一扇扇大门在他的面前洞开。
直至最后,再无那些华丽的装饰和精致的油画和地毯,走廊中只剩下一片肃冷的气息。
兰斯洛特推门而入。
在空旷会议室中,吊灯常亮,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差兰斯洛特的那一把还空空荡荡。
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箱和几个烟灰缸,铁箱看起来朴实无华,而烟灰缸里已经掐灭了不少烟卷,堆的如山高。
听见推门的声音,便有人看过来。
那些男人大多都上了年纪,衣冠楚楚,带着眼镜,面色凝重。他们坐在这个毫无装饰又冰冷单调的房间却丝毫不显的突兀,就像是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的石像一样。
在沉默地等待中,他们彼此没有说话,只是抽着烟,沉默地思索着,不显焦躁。
这里就是所有安格鲁人所津津乐道的‘密室’,帝国的核心,传说中诞生了诸多阴谋、血腥和秘密的地方。
——安格鲁枢密院。
最初是这里是只对皇帝负责的最高资讯机构,由皇帝的智囊团组成,制定政务和外交上的策略,战争的开始和结束。
到了后来,皇帝将越来越多的权力下放,移交至他们的手中……到现在,它已经变成安格鲁最高的行政机构,由皇家委任。国防、外交、内务、掌玺等诸位大臣组成的政治机关。
上一次这么多人深夜被皇家召集在这里的时候,还是数十年前。和上一次同样,所有人的神情凝重。只是,这一次却带着隐隐的压抑。
有意无意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桌子正中央的那个铁箱上,带着不安和冷肃,像是看着自己的敌人。`
在桌子上,那个看起来像是实心铁块一样的箱子上没有任何纹路和徽记,一片平滑。棱角锋锐,没有任何接口和缝隙。
但是看久了,就会令人觉得铁箱在蠕动,散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的目的,恐怕大家都已经明了。”
麦克斯韦先出声音,直白地说道:“那么我就不浪费时间了,直白了当的来看看吧——如今这最糟糕的情况。”
麦克斯韦伸手,按在铁箱上,抬起眼睛看着其他人。
国务大臣沉默了片刻,伸手按了上去。紧接着是外交大臣……最后,兰斯洛特摘下了手套,露出一道横贯手掌的疤痕,按在铁箱之上。
当同时验证了五个人的身份时,铁箱中便有一阵清脆声音响起,似是齿轮摩擦,复杂的机枢开合扭转。
在微微地震颤中,平滑的表面顿时展开了一道道缝隙,迅向下收缩,到最后。变成了台基一样的东西。
而原本封存的在其中的东西,也终于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之下。
黑铁的台基上,是一枚看起来晶莹剔透的水晶棱柱——炼金术师们以铁砂和银熔炼出了最纯净的金属,通过性质转化制作成了这样的琉璃金。看上去像是水晶,但哪怕近在咫尺的爆炸和冲击都无法损伤它一丝一毫。
它被用来制造政要们的车窗和玻璃,良好的采光性能够令人透过玻璃观察到外面的景色,也能带给人无以言喻的安全感。
只是现在,整个房间里,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安全。
一片吸冷气的声音里。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周身扩散开来。
在冰冷的灯光下,棱柱中所封存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容……
那一张面孔说不出像什么,似人而非人,就像是还没有长成的面孔,丝毫谈不上赏心悦目,可是看着……却令人觉得有一种生命的美。
那种可怕的美将人的灵魂震慑住了,动弹不得。
它被凝固在琉璃之中,像是沉睡,可是蠕动的肉芽和血丝从它之上扩散开来,便侵蚀渗透了整个水晶棱柱,令它转化成了异质的血肉。
细微的血管像是紫红色的触须,它们在其中缓缓地生长开来,缠绕着棱柱,裸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微微的起伏着,看上去就像是活了一样……
这个见鬼的东西,在呼吸!
“几天之前,这里面还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肉而已,干瘪又枯萎。`”麦克斯韦说:“现在,如同诸位所见,它受到了本体的感召,又重新活过来了……”
在场的人错愕地看着它,良久之后终于回醒了。哪怕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依旧不敢置信。
外交大臣呆呆地看着铁箱中的棱柱,伸手想要触摸:“这是真的?”
“别碰!”
麦克斯韦眼疾手快,牵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指几乎快要触碰到那微微蠕动的触须,便被猛然拽开。
“这可不是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阁下。”麦克斯韦的眼神可怕:“活物对于它而言,只是养分……会被抽干的。”
外交大臣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手掌,掏出手帕,一遍遍地擦拭着并没有触碰到什么的手指,眼神惊惧。
国务大臣沉默地抽着烟,许久之后,出声音:
“真的是它?”
他的声音嘶哑,听起来不甚悦耳,却带着一种阴沉凝重的气息。
“没错。”
麦克斯韦颔,凝视着血肉化的棱柱:“天灾中的四活物之一,和安格鲁王国宿命纠缠的怪物——利维坦。
各位先生们,我们有难了。”
如果有什么能够令这群掌握了莫大权力的人都为止惊惧的话,那么这件事情绝对当其冲。
自从开国以来,便笼罩在这个国家之上的庞大阴影。天灾中的天灾,怪物中的怪物——利维坦,已经开始了复活!
刚刚解决了邪神的渗透和阴谋之后,便碰上这种情况……
简直。糟透了!
兰斯洛特伸手从同僚的烟盒中抽出一根雪茄,犹豫着,却没有点燃,最后又放了回去。他捂着嘴,低声咳嗽了两声。逝去嘴角从肺腑中咳出的血丝,低声问: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梅菲斯特大主教告诉我,以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力量,顶多能再延长五年……五年之后,我们就要面对这个令先辈们牺牲无数的敌人了。”
麦克斯韦的神情凝重:“一个真正地降临在世间的天灾。”
一言既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五年?
哪里够……
五年足以让一个人平步青云,赚取数不清的钱财,成为举足轻重的富豪。也足够培养出一批精锐的士兵,足以让一批学徒有所成就,令其中的佼佼者成为乐师。
五年可以打造无数兵器。动数场战争,掠夺无数城邦,积攒数不清的财富……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五年又能做什么呢?
可对于一个天灾来说,五年的时间,何其短暂。
对于人类来说,更是如此。
“太少了。”
国防大臣掐灭了烟卷,垂下眼睛:“时间太少了。”
三贤人、三柱神、四活物……这是屹立在所有天灾最顶端的怪物。
若是和无想无识的‘现象型’天灾相比,或许在纯粹破坏力上它们要稍逊一筹,但它们能够位列在所有天灾最顶端。则必然有其可怕之处。
作为和‘百臂巨人’、一起名列‘四活物’之一的‘利维坦’,它虽然不具备三柱神那样无处不在的神性,但同样也不需要漫长的降临步骤和冒着穿越以太之海的风险。
它们并不存在于以太界之中,而是横行在物质界的庞然大物。
一旦它真正的复活。安格鲁当其冲需要面对的,就相当于一位完全降临在这个世上,甚至不顾及任何限制,可以随意挥洒自己所有力量的神祗。
想象一下,一个随手就可以造成天灾级乐章破坏力的怪物……
“没有办法阻止了么?”有人问。
“人力有穷,先生。”麦克斯韦摇头。神情冷酷:“我们可没有生存在喊两句热血口号就可以搞定一切的世界里。”
“赫尔墨斯呢?他每年拿了我们这么多咨询费,难道他只会干看着么?”
“他表示自己有办法,但陛下禁止他查手这件事情,他也爱莫能助。”
“为何?”
“……”
兰斯洛特和麦克斯韦对视了一眼,做出解释:“赫尔墨斯言行怪诞,并不值得信任,也并无任何忠诚。
如果他插手了这件事,恐怕会变得更糟糕。”
“我们只能等待战争了么?”国防大臣问。
“没错。”麦克斯韦颔。
“那么……皇家舰队的封印解除应该提上日程了。我可想到时候去跟天灾对阵时,手里之后一群旱鸭子。”
“皇室已经做好准备。斯坦因密室除了关键的零号之外,其他的都会6续开放。”
“这么多年的积蓄,开始逐步转化成实力吧。今年之内将阿瓦隆大结界彻底休整完毕,让它恢复到天国降临时期的力量。否则,我们根本谈不上有任何阵地。”
“大师们的圣灵也应该开始唤醒了,五年的时间,应该令他们的恢复到当年的程度。我们还能凑出多少具圣者遗体?”
“干系到整个西部防线,三王应该不会置身事外。如果我们失败了,谁都笑不出来。”
有人想了想,问:“石中剑呢?”
“还在剑栏地宫里,上一次强行出动说实话已经很勉强了。”
麦克斯韦挽起袖管,给他们看自己手腕和胳膊上的凄厉裂痕。
那些裂痕之中像是有燃烧的辉光吞吐,刺痛了人的眼眸,如同火炉中正在焚烧的碳:“不止是它还是我,都已经到极限了。”
“那么,我们又要从哪里寻求能够一锤定音的砝码?”
“——归墟。”
漫长的寂静中,兰斯洛特忽然说:“圣乔治之枪至今还沉没在归墟里,我们是否要跟圣城交涉,取回这一把神器?”
“归墟……”
所有人都沉默了,寂静的房间中,隐隐有漩涡里的空洞风声回荡。
有时候,为了找回过去的东西,就不得不掘开被埋葬在过去的秘密。
只是一旦坟墓被掘开之后,是否还有人愿意去看那些鲜血淋漓的肮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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