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死了么?”
白塔之巅,黑暗之城的最高处。
层层尸之中,一片寂静,再不见知更鸟和莫德雷德。只剩下孤独地少年躺在自己的血泊里,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紧急缝合,没用。治愈乐章,没学过,也没用。续命的药,全都吃了,还是没用……倒不如说,杯水车薪,只会徒增痛苦。
心脏彻底破裂,毒液渗透五脏六腑,血液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温热的血泊中,叶青玄呆滞地看着天空,感受自己一点一点的走向死亡。
“真安静啊。”
他看着渐渐黑暗下去的世界,出乎预料地,却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遗憾。
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那么多路没有走完,那么多的话,自己还未曾对那些人说出口。
可惜了。
太可惜了……
寂静里,隐约的脚步声响起,悄然地踏着血泊而来,停在了他的身旁,清澈的眼眸俯瞰着他。
“叶青玄,你快死啦。”
心中有个遥远的声音从响起,似是幻觉,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是他已经听不清楚了。
“说实话,我也不想。”
“不想也没办法。叶青玄,无人不死。”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叶青玄,你没救了。”来者怜悯地看着他,难过地摇头:“我会怀念和你一起打弹珠的日子的。”
“……是这样吗?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叶青玄遗憾地闭上眼睛,“对不起,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问过你的名字。”
“高文。”
它说,“叫我们高文就可以。”
“高文?”
少年渐渐地沉入黑暗中:“既然你能读到我的心,那你能不能再帮我在地上留点遗言?”
“可以。??”高文应允,“还有么?”
“把我的心脏……取出来……”
-
深夜,阿瓦隆,海潮无端澎湃。
先是白塔的轰鸣响彻了整个城市。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却令他们觉得陷入了另一个噩梦之中。
紧接着又是阿瓦隆大结界的崩溃,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失去了阿瓦隆大结界的压制,以太的浓度迅地提升。短短的几个小时,便已经从安全的白区移至黄区,甚至有进一步向红区演化的驱使。
乐师协会和教团已经彻底启动,开启了自己本身的结界,但于事无补。只能说杯水车薪。
谁能料到笼罩了阿瓦隆数百年的结界会骤然崩溃呢?
紧接着,一轮黑色的太阳凭空出现在天空之上。从阿瓦隆之影内悄然浮现的狂乱漩涡悬浮在月光之上,吞没了一切,散着浓郁地深渊气息。
令所有乐师心境动荡,不敢稍动,生怕自己的心神被其中的深渊气息所侵染迷惑。
那一瞬间,所有的联络和通讯和外界都彻底断绝……此时此刻,阿瓦隆真正的变成了一座孤悬海上的孤岛。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骚动的下城区里,漆黑的小巷中。靠椅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小巷之外,有钢铁摩擦的声音响起。
成百,上千……
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军队竟然大举出动了。起码有一支小型军队冲进了下城区,就像是踏上战场一样,举着塔盾,披着铁甲,长枪倒映着冰冷的月光。
四面八方,已经尽数回荡起金属摩擦的轰鸣,数不清有多少人渐渐合围而来。眼中是冰冷的杀意。
铁靴踏碎了阻拦,轰鸣声不绝于耳。
“看来议院……终于开始下手了啊。”
鬼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回头看向身后封闭的大门,“先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门后的暗室中,一片寂静。
萨满似是从梦中惊醒了,睁开眼睛。
“再等一会。”他说,重新阖上眼瞳。
黑暗寂静。
鬼手愣了一下,愁苦叹息。
“‘守在门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是这个意思么?”
他揉着脸。轻声感叹:“这可是一整个连队的重装甲军团啊,萨满先生。你这个命令,有些太过强人所难啦……”
咔吧、咔吧、咔吧。
锁扣开启。
他的手臂之上,束缚着无形之手的黑色手套解开,落在地上。
就在小巷的入口,钢铁的冷光泛起,结阵推进的重装步兵军团举起长矛,对准了前方的老人。
在阵列之后,城卫军的指挥队伍中,有人在嘶吼。
“杀了他!杀了他!把萨满拖出来……所有反抗的人都就地处死!”
那个驼着背地干瘪男人挥舞着手中的纹章,尖叫,“这是女皇陛下的命令!尔等不必疑惑,迅执行!”
英格玛已经看不出曾经的风雅和端庄了。
短短几天之内,他的头几乎已经掉光了,露出遍布斑点的头皮,驼着背,像是老了好几十岁。
海量的枯花药剂将他从疯狂中治好,也彻底扭曲了他的心智,令他重度成瘾。短短几天之内,他就变成了这副疯癫的摸样。不论多么不合理的命令,只要往脑子里灌注了暗示,就会乖乖地去执行,好像是一个破破烂烂地傀儡娃娃。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呀!快上呀!”他尖叫着,像是个小丑,连声催促。
在他身旁,明显被控制了心智的指挥官木然地坐在马背上,在他命令下举起手,按落。
轰!
重甲军士们齐声踏前一步,如林推进,将墙壁摧垮,踏碎砖石,推向了前方孤独的老人。
“这就……开始啦?起码也让我准备一下啊。”
鬼手愣了一下,有些手忙脚乱地从衬衣上扯下布条,将齐肩的斑白头束起来,露出消瘦的面容,带着遗憾:
“可惜了,应该喝点酒的。”
那一双浑浊地眼瞳抬起。倒映着山呼咆哮的钢铁阵列,舔舐嘴唇:
“先来点血吧……”
-
十分钟前。
整个城市的最中央,仿佛永远被迷雾和黑暗吞没的区域中,骤然传来了钢铁摩擦的声音。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悄然浮现了一扇庞大的门扉。就在那门扉前方,人类渺小地像是尘埃。
那紧闭的裂隙之中,隐约可以看到门后的恐怖阴影。
“这是……什么?”夏尔近乎失声。
“还能是什么?皇宫。”
哲罗姆将一张图纸丢进他的怀里:“抓紧时间,如果盖文那里失败的话,那么就没有多少时间给你在犹豫了。
你有十五个人。四百支’玛丽之枪‘的布防任务,牛顿爵士像我担保你能完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不可能!”
夏尔错愕摇头:“你知道这么大的区域,四百支的数量,计算布防位置结点是多繁重的计算量么?!你起码给我一台手摇式计算机吧!”
一个以太球丢进他的怀里:“你还有四分四十五秒。”
“你给我以太球有个鸟用啊!”夏尔悲愤将手里的以太球摔在地上,旋即又郁闷地捡起来:“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妈的,里面竟然还安装了我们研的‘方块’,分数还挺高啊……”
“你还有四分三十秒。”
“够了,我干活儿。老头儿你快闭嘴。”
夏尔瞪了他一眼,神情蛮横又恼怒,就像是瞪着一个只会干扰自己工作的智障。哲罗姆愣了一下,很快收回视线,“随你。”
足足有好几个平方的图纸平摊在地上,夏尔将以太球调亮当做照明灯光,低头端详着复杂的地形配置和以太参数。
就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寂静里,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他粗重地喘息上,眼瞳颤动着。一遍遍地从图上扫过,汗水剧烈地后颈和额头中渗透出来,沿着下巴落在地图上,侵染开一道道水迹。
三分钟。
他吞着吐沫。拔出钢笔,犹豫了一下,手指飞快地点落,在地图上划出三个彼此交叉的巨大椭圆,椭圆的正中将皇宫的大门囊括在其中。
细密的墨点遍布其上,潦草的字迹迅地标注出了参数和位置。他专注地投入其中,浑然忘却了身在何处。
两分钟。
钢笔被丢到一边,清脆的声音吸引了哲罗姆,他回头,却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夏尔,还有他身后那一张写满标注的图纸。
“完成了。”
夏尔瞪着他,喘着气:“看什么看?大爷我认真起来,连自己都怕!“
两分十五秒,好快!
哲罗姆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挥了挥手,背负着封印器具地皇家乐师们无声地消失在浓雾中。
寂静的雾气里,只有接连不断传来的尖锐声音。
那是尖锐长锥凿入地面的声响。
“你比牛顿爵士所说的要更加令人惊讶。”
哲罗姆伫立在庞大的门扉之前,回头看着他:“不愧是皇家研究院的天才,计算能力出了常人的想象。”
夏尔淡淡地摇头,“只是脑子好而已,没什么可夸耀的。”
……才怪咧!
夏尔心里其实虚到不能行,已经汗流浃背,面目僵硬了:脑子好?他出道之后哪里用过脑子了?!
夏尔大爷横行阿瓦隆,靠的都是自己的美貌和直觉好么!
简而言之……刚才的位置都是他被逼急了瞎蒙的。
一个小组靠着手摇计算机要两周以上才能完成的工作量给我五分钟,你开玩笑咧!你怎么不让我上天呢?
所以,把用感觉随意蒙来的结果交上去之后,他的心里越地忐忑。要是启动不成,自己会不会被这群恼羞成怒地皇家乐师杀了祭旗?
而且这群王八蛋究竟想干什么?拿着封印器具站在皇宫外面……难道想要谋朝篡位,造反地干活?
否则正常人谁他妈会去打‘封印皇宫’的主意啊!
不行,这群家伙太邪门了。
找机会得跑……
就在夏尔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他才现,一切都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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