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号界碑处返回,只能借宿边防营队,芦苇和晚霞在逐渐安静的气氛中渐渐消失踪影,连影子都跟着休息了,借宿营队,就能睡得踏实了。
为了不给边防营队添麻烦,我一大早就驱车离开了,一路向东返回呼伦贝尔。独自驱车返回的路段雪堆积得非常厚实,道路之上显然没有多少车辆路过,并不能循迹找到明确的安全路面,于是又一次经历了扎胎。
车子离边防营已经很远,从地图上看周边人烟稀少,零下四十多摄氏度的冷天,等着路过的司机帮忙换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季节,呼伦贝尔的白天非常短,按照正常驾驶状态来算,到呼伦贝尔要不了多久就会天黑,这么等下去,只能面对恶劣气温与黑暗夜幕的双重阻挠,我必须迅速做出判断。
打电话给了左旗的好友庆华,他也是第一时间就驱车赶来,可是路途不近,要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才能抵达,而且路况不佳,可能还有延误。天寒地冻,一双手在衣服兜里摩挲着取暖,来回溜达着跺脚,想着制造些声响,当作给自己一点儿回应。可眼看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我有些按捺不住了,索性自己搓着手掌心,动手换胎!
气温非常低,按理来说气温在午后会有所回升,但是天压得很低,虽然看不出阴天下雪的意思,也总是灰蒙蒙的,比早上出发时冷得更厉害。我从后备厢取出换胎工具,又取了备用轮胎,伸手动一下那些金属质地的工具都要狠狠打个冷战,滚轮胎的时候,因为积雪产生的摩擦力,推得也非常吃力。我顺手取了相机、三脚架,支起设备,假装有人在侧陪伴,给自己鼓鼓劲儿。
卸轮胎和装轮胎是最麻烦的,天冷,螺丝根本转不动,上脚踩,脚底又沾了雪,非常滑,平时换胎踹上三四下搞定的活儿,现在二三十下,脚踹得生疼,还是搞不定。这下给我急坏了,活儿干了一半卡住,比不干还要尴尬。原地换胎不能站太久,因为我能感受到大地的寒气直逼而来,隔上一两分钟就要在附近小跑一圈。每跑一圈回来,我都直接助跑到螺丝处吹几下,好像有了这个特殊过程,我的脚劲儿就能变大一样。旧轮胎换了下来,抬起新轮胎,然而根本抬不动!轮胎周围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手一碰上去就要被粘住一般,惹得我不敢轻易下手了。索性用手搓搓雪,降低手的温度再触碰轮胎好了,当然,这只是我突发奇想的办法,不知是否存在科学依据,总之最后愣是成功了。前前后后,在将近零下五十摄氏度的室外雪地里,我用了一个多小时换好了轮胎,好友电话告知马上赶到的时候,我十分自豪地回复说:“完事儿了,前进碰头!”
第二天,庆华带我在左旗吃了当地的豪华早餐,冬至节气的饺子配着锅茶,别有一番风味。一碗热乎乎的饺子,带着家的味道,带着中国传统的味道。看着饺子,有些想家了,心里多少有些苦涩。
呼伦贝尔比前阵子要冷许多,随便拿盆水,管它凉的、热的,使劲往天上那么一扬,立刻就会结成冰柱,屡试不爽,“泼冰”活动就此开始。
“泼冰”倒是像一种行为艺术,抛却杂念,任凭自己的心思和想法绘制一种新的结构,而谁都无法做出完全一样的形态。前前后后,我拍摄了十来种形态,而每个举手“泼冰”的人,都在画面中站得笔直,精神高昂。从室内看出去,神奇地发现玻璃上绽放了纹路清晰的冰花,屋里的人都喜欢透过有冰花的窗户往外看,因为这样看出去的景色似乎带了一层朦胧月色的滤镜,梦幻的美就此诞生。
想到环行边境的行程,我用冰泼了一个圆,把自己框在其中,圈外是别人透过唯美的画面看到的圆满、神奇,圈内是我的孤独无畏。对于真正有梦想并坚持付诸实践的人来说,环中国边境行并不是一件伟大的事,但对于迷茫在漫长人生路上的人而言,我的经历可能会带给他们关于梦想的触动和对奋斗的信仰,我的路和浅显单薄的文字也就都有了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