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见面分外眼红,陈清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看着卫简脸上熟悉的神色,听着他熟稔的语气,还以为这是千年前,结巴道:“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卫简抬手将一张写了黑字的白纸递过去,低声道,“谢尚书说你近日心情不好,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来看你?”
视线又落在陈清然耸起的肚子,唇角微扬,脸上神采奕奕,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好时光,“也还给我的外甥取名字了,也不知道另一个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
陈清然打开纸条,上面只有端端正正的一个字,眼眸微抬,淡淡的光点凝聚在眸心,她蹙起眉,“琅?谢琅?”
卫简点头,解释这个名字的来源,“琅玕,似珠者,从玉良声,琅表示美石、洁白、珊瑚,意义优美。”
“罗隐学士曾写一句诗:篱外清阴接药阑,晓风交戛碧琅玕。”
三言两语向陈清然说清了这个名字的来源,看着她从未变过的容颜,不由得失笑,低声道:“以前想过我外甥姓赵,也想过他姓裴,也想过他姓顾,从未想过他姓长孙,没想到最后竟然姓了谢,你和子润间隔千年的缘分,终于有了善终。”
陈清然笃定地点头,“我也从未想过,我以前总想若有来世,铁定把顾京墨扒皮抽骨,让他爱而不得,孤独终老,可后来时间越来越长,突然一个瞬间,就觉得爱恨情仇这些都不重要了,若重返人间,我就把酒言欢,做一个行走江湖,惩恶扬善的侠女,可我最后还是成了女将军。”
“哥哥,谢谢你认可我的信仰。”
卫简知道她说的是玉佩认领机制这件事,他从未想过前世今生这种事竟真的存在,原来心中重要的位置,一直都是为同一个人而留。
此时,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映在他的眸中,赋予他清澈的眸子以多变的色彩,他偏头道,“这山河月明明明与你无关,甚至你曾憎恨他们的君主,可你依旧选择守护,玥儿,是你不计较还是放下了?”
卫简重拾前世记忆,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妹妹英年早逝的悲苦命运,只要一闭上眼,脑袋里出现的都是她口吐鲜血,生命慢慢流逝的画面。
这样的恨,怎能放下?
做错的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就算不记得一切,也要承担责任,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逃避。
陈清然一愣,想肯定地点头,迟疑一瞬,又摇了头,不得不承认道,“还是没有原谅,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副画面,可人总不能活在过去,去凉州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命中注定,于是所思所想皆随了心,慢慢的走到现在。”
随后看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谢杭,俏皮的吐舌头,而后脸上升起充满幸福感的笑容,对卫简道:“哥哥,你瞧,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我和赵玄朗得到了圆满,一切都好刚刚好。”
“想想春去秋来,年复一年。不知道去的那批大雁和来的这批是不是同一批,但总归是带着新的生命回来了。没有什么比为了活着而来往忙碌更重要的呢?去的就让它去了罢。”
卫简似轻笑了声,有点嘲讽的语调,“所以,世上没有那么多生来便正直无畏与大义凛然,对不对?”
陈清然点头,“无可否认。”
“如果那天我不向你提问,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和我相认?”卫简突然转了话题,这个妹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省心。
陈清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打算让卫简死后想起,毕竟他如今是卫简,不是她哥哥。
“说那么多作甚,吃饭了吗?可要再我府上吃了饭再回家?”
这时谢杭走过来扶陈清然,对着卫简说出一个久违的名讳,“逸之,别来无恙,”
陈清逸,字逸之,定国公世子,长乐公主之兄,永乐五十五去,年七十四。
卫简露出一个面对兄弟的笑容,沉稳且热情道:“裴子润,终得圆满,恭喜。”
三人一同吃完饭,再次感叹世事无常,卫简就觉得,人生百十来年的确很短,却又很长,是每一个人的人生。
两人提着灯笼散步,陈清然整个人还处于兴奋的边缘,欢呼道:“谢杭,我哥哥已经给另一个孩子取好名字了,是谢琅,比我想的谢霁好听太多,”
谢杭听着她笑呵呵的声音,整个人也随着她开心,忘却不少刑部的烦心事,乐道:“那谢琅和谢允相比,谁更好听?”
晓得他又在攀比吃醋了,陈清然拉下他的脖子,吧唧一口,软软糯糯的触感,让谢杭想起以前被她调戏的日子。
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果然是妖孽啊。
陈清然没注意到谢杭暗沉的目光在深究什么,以为他在期盼孩子的降生,答道:“都是我的儿子,无论叫什么,哪怕叫狗蛋,铁柱,也断不敢有人说他们的名字难听,更何况他俩的名字一个是亲爹所取,一个是舅舅所取,情意深重。”
谢杭抚着她的青丝,并未多说,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头慢慢下沉,慢慢覆上去。
陈清然以为他要亲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两只眼睛水亮亮的,没想到人只是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陈清然惊了,他的吻都是排山倒海之势,今日怎么不下嘴了?
谢杭看出她的疑惑,手上不自觉的用力,轻捏陈清然的双下巴,低笑道:“想我亲你啊,可我只亲我的夫人,你不叫我夫君,你说我该不该亲……嗯?”
谢杭是想撩人的,以前她可没少干这种吃豆腐的事情,可是人缺打了个哈欠,陈清然轻掩倦容,哼了口气,“夫君,困了,回房睡觉吧。”
谢杭无可奈何的叹气,又是调戏人失败的一天,抱着她回到房间,轻放到床上,帮她脱去衣衫鞋袜,掩好被角,耐心地哄她入睡。
陈清然睡不着,缠着谢杭给她念书,谢杭近日得了一本好书,略微思考一会儿,便如实念出来。
一刻钟以后,谢杭以为她该困了,毕竟他的语速是故意带着催眠,没想到她的眼睛越来越有神采,完全没有任何困倦。
他的声音略微迟疑的问出声,“弄弄,你不是困了吗?”
陈清然轻搂住他的腰,脸埋入衣裳里,语气带了些娇羞,“夫君声音太好听了,听着就心跳加快,耳朵微红,精神抖擞,我已经不困了。”
谢杭被夸的心花怒放,心口小鹿乱撞,手抚上她的青丝,他最近有太多太多问题问她,他要慢慢的解清所有疑惑,“弄弄,在你没认出我之前,你对我见色起意过吗?”
说到这个问题,陈清然想起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道:“我想起一件事……想先问你别的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