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师父不对劲
陈清然正在懊悔中，刚才怎么口不择言，一点也不符合她现在作为师父还有的做风
就在这时，绿芜来解救她了，“小姐，吃饭啦！”
三人拿剑进屋吃饭，吃完饭后，四人来到正堂处，陈清然端坐在正座，散发出一股威仪，绿芜早就泡好了茶，是小姐喜欢的碧螺春
十一知道，这是小杭的拜师礼，可师父昨日曾说，师门没有大师兄行拜师礼的规矩，这规矩好生奇怪，可既然说了，他遵守便是。
小杭扑通一声跪在地，陈清然听着耳朵一疼，这一声和他刚才摔的那一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小杭平时玩笑的脸上摆满了严肃，小小的身子，腰挺的直直，正声道：“谢家阿杭，承蒙师父所救，远离污垢之地，给予庇护，愿教所学，师父之恩德，如同再生父母，师父再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拜了三拜，皆是大礼
陈清然看着小杭行礼颇有世家风范，沉吟道：“入我师门，凡事问心无愧即可，若有一天，汝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若君主昏庸，父母愚忠，师父也不会怨你辱没师门，可懂？”
小杭听着有一点愕然，师父说的话怎么和以前先生说过的不同，不过师父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若君主昏庸，为何还要效忠？若父母不辨是非，为何还要孝顺？
师父的话是真真的说到了他心坎上，“师父，徒儿听懂了，若别人对不起自己，无论关系如何亲近，只要对不住自己，都能反击回去”
陈清然赞许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她已经规划好了小杭未来的人生，此等心性，看人必定透彻，适合从商
想罢，看见眼前小杭递上的茶，陈清然接过，抿了一口，心道：好茶，入口清香，回味甘甜
喝完放下杯子，拿出一跟红绳，小杭看见了，立马把手伸出来，他以为师父是要放在他手中，结果，师父却是给他戴上了
“小杭，师父最近没有什么好东西，既然为师不收你的拜师礼，你也莫嫌弃师父的红绳，此绳辟邪，关键时刻自有用处”
小杭刚想说，他没有任何嫌弃师父的红绳打算，可看见师父挥了一下手，让他快起来，他立马起身站到一旁，看见哥哥立马替补上去
听见师父道：“十一，你是我桃山派的大师兄，桃山派没有大弟子行拜师礼的规矩，但礼不可废，你给我作个揖便是”
十一听见，抬起双手，左手放在右手上，给陈清然行了一礼，“师父再上，请受大弟子谢景一拜”
陈清然听到谢景，原来这一世你叫谢景啊，比谢晚舟好听多了，十一哥哥，这辈子，你一定会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将军，光明正大的傲立在朝堂
不过她现在是十一哥哥的师父，装模作样还是要的，毫无感情道：“谢景，从今日起，你叫十一，五年之内，你和小杭都要记住，大周没有一个叫谢景的人”
小杭正在旁边看着师父同哥哥说话，突然一个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打了一个寒颤，明明看不见师父的眼睛，可为何还是感到冷？
他立马点头，“是，徒儿记下了，从今日起，没有谢杭的哥哥谢景，只有小杭的大师兄十一”
陈清然笑了一下，笑容不明，再次拿出一根红绳，十一看见了，立马抬起手，刚才他看见师父给小杭戴上，心想师父也是要给他戴上
果真如此，陈清然给十一戴上红绳，手不可避免的触碰上，冷冷的触感，十一这才发觉，师父的手好凉，是一种凉凉的温润
他又听见师父道：“十一，师父还是那句话，凡事问心无愧即可，你要记住，在朝堂和内宫争斗倾轧之中活下来的人，城府手段都深不可测，岂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运筹帷幄的人，懂得把控人心，也擅长权衡利弊，在权利面前，没有对错，一切都是工具”
“啊？”十一愣愣的看着陈清然，师父都知道些什么，难不成师父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的过去？
良久他垂眸，轻轻道：“师父，十一记下了，师父所言，皆是真理”
陈清然用手扶起十一，随后带着两个孩子进了一条走廊，推开门，走了进去，十一有点震惊，原来这落锁的房间竟是……一个课堂
陈清然示意两个孩子坐着，两个孩子立马找位置，看着这六张小案，陈清然道：“往后师父就在这里给你们上课，你们现在只有两个人确实有点寂寞，莫怕，没多久你们就会有三师弟”
“上课？三师弟？”小杭突然开心，“师父，您是什么仙人吗？”
“何来此问？”陈清然反问道
突然听到了十一噗嗤一笑，陈清然闻声看着十一，竟看迷了，这是十一第一次属于孩子脸上应有的笑容，不是冷淡，也不是客套，不过她倒是想知道十一为什么会笑？
十一眼睛往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师弟，你想想，师父住在这么美的地方，九月下旬桃花都还在盛开，想来师父肯定会幻术！”
陈清然听见了，突然面无表情，呵呵呵，还幻术？就不能是法术吗？
拜托，她可是真真的神仙，可以毁天灭地的战斗神仙，俗称肉搏兵种！
她定了定神，扯开一个笑容，“十一所言极是，你们的师祖是一代幻术大师，你们看见的桃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那师父，桃花到底是不是真的？”小杭再次问道，他想要一个答案
陈清然听到有点无法，心里呐喊道：你去摸一把不就晓得了吗！
“真的，而且还有桃子呢，你们以后可以自己去摘”，陈清然努力平和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小杭的问题就想发火，虽说是孩子好知的心理……
“啊！桃子！我最爱桃子了”，小杭更兴奋了，原来师父的桃林还会有桃子，那可真是太好了
等小杭高兴完，陈清然递给两人各一张纸，十一接过一看，是《别董大》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听见师父的声音，“都说字如其人，你们便临摹一遍，让为师看看你们的字如何？”
两人听见，立马研墨，落笔誊抄，又听见吱呀一声，一阵风吹了进来，带来了桃花香，十一转头一看，原来课堂的大门正对着的就是院子，看见师父缓缓的前行
他现在正在抄写，没有时间探究师父在做什么，就想快点抄完，看看师父为什么会发呆？
陈清然站在门口，暂时忽略掉两个孩子，风带来的桃花瓣，许许落在地上，还有她的衣服上，她拿起来花瓣一笑，笑容里带有几分苦涩
心道：十一哥哥，这大周皇帝对不起你，我帮你杀了他可好？
不就是一个天下吗，她换一个便是，现在没那么多势力，直接把人杀了就是，这长孙王朝对不起你，也曾对不起过我……
站了没多久，陈清然听见小杭的声音，“师父，徒儿抄好了”
陈清然听见，转身往回走，来到小杭的书案前，拿起纸张一看，小杭的字是行楷，端正中带有一丝潦草
这时十一的声音也响起了，“师父，十一也抄写完毕”
陈清然伸出手，十一立马把纸张放进师父手中，陈清然仔细打量，端正的楷体，方方正正
感觉甚是欣慰，还好他们的字如同自己的外表，利落帅气，否则还真配不上那一副好皮囊
“小杭的字端正带潦草，十一的字方正有力，都写的很好，既然如此，字这一方面为师便不对你们过多要求”
“为师一向喜欢因材施教，这几日，你们自己学习，练武，读书，师父好根据你们每日的习惯来制定教学计划”
陈清然认为自己现在虽说学生少，不说一对一辅导，面对面辅导也是挺好，再则，这还是她第一次教学生，所以她还得仔细想想，她希望她能教会十一和小杭什么？她教给他们的当真是适合他们的吗？
“师父……”，小杭叫了一下陈清然，“师父，您觉得徒儿和大师兄成为什么样的人”
陈清然听着小杭的问题，有点沉默，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前世今生，她身边的人仿佛有灯塔指引方向一般，从有自己的思想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比如说，长孙漓和顾京墨的太子身份，让他们从小就在皇帝、母后、大臣、敌人……的眼光中，知道了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是储君，是未来江山的接班人，他们不得不理智，算计人心，筹谋利益……
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抛开他们的太子身份，问他们，嘿，顾京墨，长孙漓，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还有顾容，陈天宇……，他们身为臣子，从出生受教导到明白事理时，就知道自己的一生会为了什么奔波，第一择明主，站对队，保全家族的繁荣和富裕；第二娶对人，几个家族手牵手，福祸相依舍难分；所以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们，你们愿意肩负这些责任吗？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从来没想过自己想过成什么样儿？
看着师父脸上的晦涩不明，十一有点心慌，难不成小杭问到了师父的疼处？
就在这时，他听见师父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你们待人友善，礼貌却又疏远，理性且强大，不盲从，不活在别人的评价里，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不是自由的灵魂，独立比自由更重要”
“忠君爱国是别人的事，也可以是你们的，但莫强求，凭什么你们用尽全力要去保卫别人的家天下？自古冤假错案，抄家收监，都是皇帝为了保护自己统治的手段”
“在东宫，太子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谋逆，在朝堂，世家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公”
“师……师父”，十一惊恐的抬起头，师父在说些什么？这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师父怎说的如此简单，难道师父也经历过和他同样的事吗？
“师父，徒……徒儿有一事不明，还望师父指点”，十一终于鼓起勇气向陈清然提问
“你说，为师听着呢”，陈清然倒想知道十一的疑问是什么
十一整理好语言，好似做出大决心一样，认真的说道：“师父是在教徒儿谋逆吗？是在教徒儿，从一开始，世家子弟的出生就是作为工具吗？”
陈清然看着十一，脸上是不屈的倔强，眼里有疑问，有渴求，但更多的是指责，她道：“我没有教你们谋反，就算谋反也在你们的一念之间，岂是为师一句话就能左右？”
“我信仰着大周，热爱着大周，我也曾带着失望审视它的君主”
十一听着师父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而且师父用的是我，而不是为师，有点不明白，难道把师父问倒了？
顿了一下，陈清然接着道：“在权利面前，一切都是工具”
怎么又是这句话，师父到底在说什么，难不成师父要他弑君反国吗？可师父，徒儿不想当乱臣贼子！
小杭这时开口，嗲怪道：“师兄，你怎么就不懂师父呢？师父只是把政治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告诉我们，既然君不仁，臣子也可以不义”
是这样的吗？师父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十一抬头看到师父对弟弟赞赏的笑容，已然明白。
这次对话过后，陈清然让两个孩子继续读书，练字，她则出去喝酒。
时间过了三日，这一天一早，陈清然开始正式教授课程，十一记得昨日绿芜姐姐给了他课表，那是师父制定的，他看着上面的课，不是很理解？男子汉为什么要学刺绣？而且还有厨艺？
“十一，剑拿稳些”，听见师父的话，十一用力握紧剑，努力让手不摇动
接着，小杭也被点名，“小杭，马步扎稳，底盘稳了，才不会倒”
小杭听见师父在说他，腹部悄悄用力，端正身姿，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让他练武比以前爹爹教导他的时候累多了呢？
陈清然一丝不苟的看着两个孩子，十一的底子很好，基本功都很扎实，她也不必过多要求
倒是小杭，许是年岁小的缘故，也许是他一副偷奸耍滑的模样，基本功比十一差的不是一点点，但正因为年岁小，努力练习还是能有改变！
练武结束，吃完饭后，陈清然开始讲课，儒学经典她不是很在行，只能说略懂，《孙子兵法》、《慰缭子》、《虎衿经》这些兵法书她是非常可以的，还有《计然篇》、《陶朱公生意经》、《卢氏本草经》这些关于经商的书，她也在行！
经过三天的认真思考，她倒是决定了，十一和小杭诗棋书画得在行，草药、厨艺、刺绣也得会，着重培养方面，十一重武，小杭重商
以后小安来了，按照相同的要求，只不过小安重文，小安毕竟未来是要跟状元一争高下的人，乾坤未定，谁都是黑马！
现在两个孩子手中拿的书是《左传》，《左传》具有强烈的儒家思想倾向，强调等级秩序与宗教伦理，重视长幼尊卑之别，同时也表现出“民本”思想，也是研究先秦儒家思想的重要历史资料；也是陈清然为数不多研究透彻的儒家书籍。
“凤女应当配龙子，安能屈身嫁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陈清然是挑着内容上课，她只是选取她认为重要的内容，其他的十一和小杭就自学吧，她也省了不少心
两个孩子重复读一遍，陈清然让他们思考一下若非俾大陆的人在玄灵大陆出现频率过高，他们会怎么做？
十一率先开口：“师父，古人曰来者皆客，我们可以把国内的昆仑奴集合起来，以此为条件挖取非俾大陆的黄金、钻石”
十一说完后，小杭紧跟回答：“师父，徒儿认为非俾大陆的人民虽面色黝黑，但力气极大，我们可以送他们去做苦力活！”
陈清然听着两个孩子的回答，十一是典型的国家利益思维，小杭则是商人思维
她的答案则是：“不，把他们集中起来全都杀了”
“啊？”两个孩子同时发出惊呼声，师父这样未免太过于残忍？
陈清然瞧见两个孩子的神色，好整以暇道：“非俾大陆的人在以前被称为昆仑奴，既然有奴就一定有主，昆仑奴弑主的事情发生的并不少，既然如此，何不从源头解决，若玄灵大陆并不存在昆仑奴，何来弑主之事？且昆仑奴与玄灵大陆通婚生下的人，皮肤皆都黝黑”
说到这里，陈清然停顿了一下，话不用说的太清，“而且刚才你们不是还读了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听着师父冷冷的语调，十一和小杭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跟着师父，心一定会慢慢的变狠
很快上午的课结束，到了下午，绿芜教两个孩子简单的刺绣，小杭苦着小脸，委屈巴巴道：“师父，为什么徒儿要学这拿针的活，好难啊”
十一脸上还是沉默，他不动声色的穿针引线，就算不小心被扎到了，也只是吹吹伤口，不做其他处理
陈清然挑了一下眉，好笑道：“自然是让你自己缝衣服穿，我们师门穷，这才是成立的第四天，没有其他产业”
“师父也穷，全身家当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两，你绿芜姐姐是我的丫鬟，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为师自然不心疼，可你们两个不一样，你们两个是我徒弟，而且为师还不收你们的任何费用，也没有让你们送礼，所以你们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听到小姐的话，绿芜知道小姐是故意这样说的，放下手中的绣棚，嗲怪道：“小姐，你嘴好硬，明明是为了两个孩子好，你想让他们学会以后，将来遇到危险，衣服破了自己也会缝补”
陈清然见绿芜说穿了她的心思，板起脸道：“绿芜，你说错了，我希望他们能够熟练运用针杀人”
小杭听着师父和绿芜姐姐的唠嗑，心里一沉，他就知道师父绝对没安好心，怎么动不动就是杀呢？会教坏小孩子的好不好！
而且拿针杀人，难不成师父要教他《葵花宝典》？可听爹爹说过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而十一没有说话，他还是低着头绣花，绿芜姐姐给他们的花样很简单，可他还是不会，不过他嘴角微微勾起，因为低着头，别人看不见，师父说的话，只要是故意针对的都是假的，通过上午的课他明白，师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还有师父恨的对象都是敌人。
看着三人绣花，陈清然仔细的看着绿芜手的灵动，原来绣东西这么麻烦啊……
手来来回回几十下，绣棚上也不过小小的一块，哎，她当初就不应该把绿芜绣的披风借给李楚弦，结果就是，到现在都没有收回来，倒是浪费了绿芜花那么多时间绣的
绣花看起来很烦闷，但她曾经也是绣过的，安安静静的拿着绣花鞋，一针一线，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三个人因为注意她，而伤了手
“你们说，世上真的有黄泉，有鬼魂吗？”
“嗯？”三个人同时抬起头，脸上都是疑惑，小杭首先开口，“师父，黄泉不是阴间吗？听书上说，黄泉是人死后，灵魂待的地方！”
陈清然扶额道：“小杭说的这些我知道，可是我就想知道黄泉到底存不存在？”
绿芜看着陈清然，心里有点着急，难不成小姐知道了什么？可太子殿下说过，小姐是不会知道的！
她楞了楞神，直直的看着陈清然，陈清然被绿芜突如其来的打量搞的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问，就听见绿芜道
“小姐，绿芜相信鬼神之说，相信有黄泉，相信孟婆汤，相信天上有天庭，有神仙”
陈清然听着，心里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冒了出来，难不成绿芜喝的孟婆汤功效不好？偶尔会梦到黄泉，梦到奈何桥上的孟婆？
不然怎么这话转换的好快，她还记得绿芜对孟婆，转世之说抱的是迟疑态度，那像现在……
可想想就知道不可能，都知道黑白无常这些阴使工作负责，命薄上写着三更死，断不会让人活到五更亡
她从小到大一直很怕鬼神之说，听说阴间恶鬼横行，再加上听书先生常说的，捉鬼道士，赶尸人啊……
她从小到大平安符这些没少求，没少带，可是她还是怕，她怕看到可怕的东西，夜夜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陈清然定了定神，道：“我对鬼神敬而远之，持有敬畏之心”
然后对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小杭的额头道：“你们呢，也不要怕，师父既然收你们为徒，当然也是给你们做了防身的东西，夜里睡觉不要怕，如果你们失眠，请相信不是闹鬼，而是你们真的睡不着”
小杭被师父搞的有点后怕，师父又在吓他了，还好他从来不怕这些，抬起头道：“师父，徒儿从来就没有怕过，师父还是莫吓徒儿了”
听到小杭的话，绿芜只是低下了头，心里安慰自己道：童言无忌，莫纠结
这时又听见陈清然的声音：“你们说说，黄泉在那里？要怎么才可以去”
十一终于绣好最后一针，听到师父的话，难不成师父要下黄泉？
他抬头看着师父，突然一愣，他本来想看看师父脸上的神态，可是师父眼睛覆盖的白绫太大，遮盖住了师父脸上大半的全貌……
看着看着，他有点脸红，看师父的下巴和鼻子，就知道她绝对会是一个绝色佳人，原来师父戴白绫是为了遮挡住自己的美貌
“师父，十一听闻黄泉在北漠严寒之地，那里遍布黄沙，黄沙之深处即为黄泉，还设有结界，是阳间和阴间的分界线，生人跨越结界，需等每年七月十五方可进入”
“七月十五是鬼节，众鬼返道人间，看望尚在人间的亲友，那天阴气极重，所以百姓大多闭门不出，不去任何阴森之地”
从十一的话中，陈清然得知黄泉在北漠国，根据名字可以看出北漠的位置应该就是千年前的北狄，还有自己入黄泉得是七月十五鬼节那天，可自己是神，不是生人，所以她不怕阴气侵体
但一想到黄泉路上的鬼差，她就升起一股恶寒，她虽明面上说对鬼神抱有敬畏之心，可实际上怕的要死好不？
还好她下葬的时候没有陪葬奴婢的做法，若那样，她好端端的墓，绝对阴气横行，搅了她的安宁，若是青黛她们陪葬，不小心没死好，变成了粽子……
天！她绝对会拿剑把她们砍的七零八落，然后再变出火烧了她们！
虽说她们是她在九天最忠心的奴婢，可变成那种可怕的东西，吓到她就是不对！
陈清然再次问道：“那黄泉的恶鬼都怕什么？十一你有没有听听闻过”
十一皱了下眉，师父今天怎么了，算啦，就当是师父的好知之心。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冷，若他冷冷的语调说出阴森森的话，饶是师父再胆大的女子，肯定也会被吓到，他可不能吓到师父，要不然师父肯定把他罚死
十一老老实实的回答：“师父，十一的确听说过，说恶鬼怕杀伐之气重的人”
“什么才算杀伐之气的人？”
“杀了很多人那种，比如战场将军”
“为什么？”
“不是中毒之人常说，要以毒攻毒，恶鬼怕恶人大概也是这个理儿”
听着十一耐心的解释，陈清然算是明白了，十一说的差不多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的理儿？
她前两世都是将军，第一世回击苗疆，她一人就杀敌一万人，第二世征战北狄，取首级五百，所以她杀伐之气算是重的，俗称杀气重的人
说实话，前后两次战争结果不同，不是她战斗力下降，而是那年北狄骚扰境宁城的居民，她听到战事，立马请战，兴师动众的去了
结果北狄的援军还没有到，她带去的五千人队伍本就是精锐，对战敌人的八千，以少胜多的赢了，她一直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她不止要杀，还要搞破坏，能搞多严重就多严重！
陈清然还沉浸在自己以前的辉煌里，这时十一继续道：“可恶人的灵魂在阴间算是恶鬼，杀的人越多，受到的惩罚更多，打入十八层地狱，若没有熬过上刀山下火海等各种惩罚，就没有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
陈清然听的一惊，她想移动板凳，结果……只听“哎呦”一声，她摔倒在地
绿芜看见小姐立马丢掉手里的东西，一大步跨过去，扶起陈清然，关心道：“小姐怎么了，没摔疼吧”
陈清然现在还处于茫然中，她明明是移动板凳，怎么变成了移屁股？
听见绿芜关心的话，摆摆手道：“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脚滑”
十一和小杭脸上皆是关心的神色，十一心想，原来师父也是个冒冒失失的孩子，充满歉意道：“师父，是不是徒儿说的太吓人，吓到师父了”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被吓到呢？”，这时陈清然已经重新坐上了板凳，说实话，她是被吓懵了好吧……
刚才十一说的话，她想，若是她没有成神，以她杀过那么多人，在阴曹地府肯定算是个恶贯满盈的凶鬼，不下地狱都对不起她做过的恶事
“你们继续绣花，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们”，三个人无法，只得拿起绣花针，小杭也不再装模作样
没过一会儿，陈清然这个小话痨又说话了，“十一，小杭，你们会认草药吗？”
十一刚想回答，见师父自顾自的说着，也就不再开口，“你们两个肯定不懂，等明年开春了，师父带你们认草药去，不说成为一代名医，能看一些平常病就是师父对你们的最大期待了”
听着陈清然三言两语的安排好了自己的明年，小杭有点不满，叫嚣道：“师父，你打算让我们学多少东西啊，这又是绣花针又是草药的，难不成师父想让我和大师兄做十全十美之人吗？”
陈清然摇摇头：“十全十美倒不可能，只是你们会的东西越多，师父才越放心”
“为什么？”这次是十一开口提问
陈清然转动一下眼睛，当然三个人是看不出来的，“为师教给你们的本领是自己的，别人偷不去，你们现在还小，还不懂世事艰难，人心险恶”
“若有一天你们被人算计，身边人都被收买，师父希望你们在我这里学到的任何东西，对你们都有所帮助”
听到这里，十一是感动又心疼，他感动师父事无巨细的教导他们，毫不藏私。
他又心疼，师父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这个世界抱有如此看法，但他知道师父说的是对的，求人不如求己。
“那师父想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小杭的意思是，师父希望我和大师兄都会那些本领”
刚才听到师父的话，小杭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这几天，师父说的话，都透露出做人一定要很强很强，这样才不会留人半点漏洞
“师父希望你们武功好，有文采，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会做饭，会简单的缝补，会医也会毒”，她不想说出她希望十一成为将军，小杭成为商人，她怕，怕他们朝着她内心的期望而去做这些事，她不想绑架他们……
“哇，那徒儿岂不是文武双全，全能之人”，小杭惊叹道，他想了想，他现在才八岁，学会这些东西得好久，未来师父对他们的要求肯定越发严厉
“是啊，那到时候师弟可不许偷懒，一定要认真学习”，十一眼含笑意，自从拜师礼结束以后，他唤小杭都是师弟，当然小杭唤他大师兄
“对啊，如果你们成为全能之人，将来有所大作为的时候，别人问你们师从何方，你们骄傲的回答江阳城桃山派，那为师的知名度不就打出来了吗？”
说到这里，陈清然更加兴致勃勃，“若官宦之家，世家子弟来我门下求学，我再要个高昂的学费，我天，那我岂不是赚翻了，还有拜师礼这些，我要么收名贵药材，要么收昂贵的布料，又或者直接折现，我未来肯定不愁吃不愁穿”
然后对着两个孩子诚恳的叮嘱道：“所以，你们一定要出人头地，为师以后还要赚钱。师父的发财之路，拜托啦！还有，请一定要珍惜现在，毕竟为师可是免费教你们，按照市井之语来说，我这叫倒贴”
绿芜看陈清然越说越跳脱，笑的合不拢嘴，“小姐，你莫吓着两个孩子”
“不会吓到的，他们两个可厉害了”，陈清然打包票道
小杭叹了口气，好像在为自己的未来发愁，良久语气诚恳道：“师父，你是真的很缺钱吗？”
想到未来的计划，陈清然诚恳的点点头：“对，师父可穷了，不是刚才告诉过你们，我全身家当就只有几千两吗？”
小杭听见回答，默默的不出声，手捏的紧紧的，下好了绝心
可他还是不相信师父说她很穷这种话，师父身上的布料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上次他悄悄的摸了把师父的衣服，那触感，柔软舒服
十一对陈清然道：“师父，你打算以后收多少徒弟呢？”
陈清然脱口而出，“六个呀，你看上课的大厅都是六张小案，徒弟收多了为师管不过来，而且孩子多了闹的逛”
小杭开心的睁大双眼，欣喜道：“师父意思是说，未来小杭是二师兄，还会有三师弟四师弟这些！”
十一恰到时宜的泼了一盆冷水，语气依旧冷冷的，但对比起初对陈清然的态度，已经算好得不能太好了，“或许是师妹呢？这样更好，让未来师妹给你绣衣服，你正好还偷了懒”
小杭听见十一的说，愤愤不平的，哥哥怎么能在师父这样说他呢？
“哥，你别抹黑我，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倒是哥哥有点悬，万一以后哥哥喜欢上了未来的师妹，那才是了不得的”
十一轻噗道：“不可能，我对太熟的人下不了手，也上不了心”
转头看着小杭，语气冷漠道：“还有，你现在应该叫我大师兄，而不是哥哥”
陈清然听着两个孩子话里的针锋相对，诶诶诶，他们怎么都把未来的剧本都安排好了？她还没有说话好吧。
听着谢景的对熟人下不去手，上不了心这些话。她就想笑，谢景你不知道你上辈子对我上心吗？
心里却默道：我知道你很好，这一世重新相逢我也很开心，可十一哥哥我还不了你的情，只能用权势回报你……
你护我平安一世，我还你锦绣荣华。
我的心里有座城，里面等着一未归人，对不起，我欠裴行熙太多，多到我无法偿还，他们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念了我三千多年，我不能辜负他
…………
陈清然好笑道：“无论是师弟还是师妹都取决于为师，我这儿还没有个准话，你们两个倒还拌上了嘴，啧啧啧”
小杭一听，对啊，这得看师父啊，难怀期待道：“师父，那您就大发慈悲告诉徒儿，是师妹还是师弟？”
陈清然看着小杭的期待，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朗，说出来的话却是刺骨的，“你们只会有一个三师弟，往后就是师兄弟三人”
小杭呆呆的坐了回去，人已经呆愣了，师弟，只有一个三师弟，四五六都没了，他还想要一个师妹呢！
“对啦，你们两个喜欢什么花？”
“海棠花！”小杭又是第一个抢答
十一淡淡道：“师父，徒儿偏爱兰花！”
最后是绿芜，“小姐，奴婢喜欢玉兰花”
陈清然默默记下，等回来时就给他们带礼物，这时十一问道：“那师父呢，师父喜欢什么花？”
“啊，我？”陈清然见十一问她，这种事也没有胡说的必要，“我喜欢栀子花，它的味道很清甜”
三个人也默默记下，师父喜欢，以后种便是。
日子流水似的过了五六天，陈清然给孩子们上了一周的课，看效果他们还挺适应
可十一发觉师父这几天突然变的神神叨叨，她时不时的拉住自己的手道：“十一，若你闲暇无事的时候，你就和小杭去砍写柴火回来，家里的柴不是很多了”
或则把他堵在门口，道：“十一，你要对绿芜姐姐好些，要好好照顾她，比如你看见她做饭时就去烧火，做绣活时帮她穿针，去集市时帮她拿东西”
又或则在他练字时，悄悄的来到他身旁，“十一，马上快到十月了，你绿芜姐姐兴许又要酿果酒，若她采摘原料时你要记得帮她”
他真的很想严肃回答，师父，他不是好吃懒做之人。只要绿芜姐姐喊他，他立马就会去帮忙，不，不用绿芜姐姐喊，他也会主动去。
小杭也感觉自己的师父突然变的不对劲，一次他和师父去桃林深处找马时，师父和蔼的对他说：“小杭，你闲的时候，就去后山砍柴火，找蘑菇，每天早起的时候记得主动清扫院子，能干多少活就干多少，别让你绿芜姐姐累着”
“记得自己的衣服自己洗，院子旁边的小溪，冬暖夏凉，现在水都是热的，你别怕被冻着，好好爱护你哥哥，你哥哥性格清冷，你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不要作死”
小杭的内心感受是：师父，在您老人家眼里，我就是个不爱干活，偷奸耍滑之人吗？
还有，他不是小作精，怎么师父说的他就像个熊孩子，各种花样找人不痛快，还有还是对哥哥，拜托，他很尊重哥哥的好吗？而且，平时只要哥哥语调稍微一冷，他就不敢说话，也不敢放肆
又过了三天，这一天一大早，绿芜卯时三刻在院子里练武，可等来等去都没有小姐的身影，她当小姐贪睡，只好自己先练
十一和小杭卯时三刻也到了院子，前几天陈清然也给他俩规定了时间，卯时三刻和她们一起练武，只不过在绿芜姐姐做饭期间，他们也还要练，吃完饭后，他洗碗，小杭清扫院子
最初他也是想去扫地的，换句话来说，他觉得男孩子洗碗不是很符合身份，他就想和弟弟换，可第一天看到师父对小杭扫地的严格要求，他放弃了
他突然觉得相对于小杭，师父还是有点偏向于他，所以他认认真真的洗碗，反正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师父供他们吃穿，他们没有理由不干活
“绿芜姐姐，师父呢？”，十一没有看见陈清然身影，抬头问绿芜
而在另一边的小杭，以为师父赖床了，欣喜若狂道：“师父起迟了，那我今天扫地就不用那么仔细了，耶！”
绿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兴许是这几天小姐太累，所以今天有点贪睡”
十一一听，绿芜姐姐说的对，这几天和绿芜姐姐时不时的聊天，他得知师父和绿芜姐姐在九天相遇，几个月前来到这里，修了房子，只是他不知道这里的桃花怎么长的这么快？
绿芜姐姐告诉他，就是因为种满了桃花，所以师父才会在这里住下，师父喜静，她们才住在这山顶
半个时辰过去，绿芜回厨房做饭，小杭屁颠屁颠跑去扫地，十一烧好火后，去整理桌子，摆放碗筷，发现茶壶下压着一封信，他拿起一看，信的落名是陈念玥，他想，难不成这就是师父的名字？原来师父叫陈念玥，真好听的名字
他转头对绿芜道：“绿芜姐姐，这里有一封信，上面写着绿芜亲启，署名陈念玥”
绿芜听见了，脸色苍白，放下菜刀冲到十一面前，从十一手中接过信，上面果然写着绿芜亲启，她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绿芜，我近日有事出门一趟，私人琐事，你不便与我同行，况且现在还多了两个孩子，你答应我，要帮我好好的照顾他们”
“我这一去，兴许是一个月，又或许是两个月，时间不定，可以明确的是，过年前一定回来，你莫担忧我，我可以自保，里面我放了五百两银票，算作这两个月你们三人的生活费，房子新建，缺什么你便买了补上，别心疼钱，你也别老坐着绣花，对眼睛不好，还是多练武看书，来的还实在些”
绿芜摸着信封，感觉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单子，原来是上次她们买衣服的单子，算算时间，取衣服时间快到了，可是这里离江阳城那么远，她怎么去呢？
她接着看信：“绿芜，上次给你们定做的衣服，算算时间也快到取货的日子，你估摸着时间去，衣服订金我已付，我们住的地方离江阳城很远，你若一个人去，就按照以前和我同行的时候，该闭眼时就闭眼，若你们三个人一起去集市，就老老实实的三人驾马车”
“好啦，话不多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把家照顾的妥当，最后，我的两个徒儿，拜托啦！”
绿芜看完这封信，小姐……小姐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小姐和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对奴婢，反倒是对朋友，原来小姐已经这么看重她，她可不能辜负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