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法院。
“有罪!”
律法之神化身的天平做出了冷冰冰的判决。
在过去,一旦律法之神的判决下达,不管被告原告双方是否服气,都会默默的接受判决,顶多是准备二审上诉,没人会质疑结果,但今天不同了。
“我不服!法神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明明有那么多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你到底是怎么判案?”
一名身穿华服,胸口佩戴族徽的贵族拍着桌面,大声抗议着,而旁听席上的观众们也是面面相觑,同样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只因刚才的案件审理偏向性实在太明显了,明显到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法神在拉偏架,只要是检察官提出的证据,都会得到认同,只要是被告提出的证据,都会予以否决。
律法之神道:“被告抗议无效,若不接受判决,可在两个月后再次进行上诉。”
“就算上诉不还是你来审判,就凭今天的审判来看,结果根本不会有任何变化,我怀疑你的神性出了问题,你分明沦为皇帝的走狗!”
若在一个星期前,哪怕是同样不合理的判决,这名贵族也只会一脸震惊的选择接受,即便觉得其中有猫腻,也不敢说出来,只当是案件中还有什么自己疏忽的地方,或者检察官另有证据,总之,法神是绝对正确的,即便做出错误的审判,也是被下面的人所蒙蔽。
然而,在法皇下达取缔贵族特权的法令,并且对京州贵族大开杀戒后,所有的贵族都人心惶惶,面对整个阶级的灭顶之难,不甘就戮,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现在都敢了,别说这个案件偏向性如此明显,就算案件审理公平公正,只要是贵族败诉,他就会当场质疑。
现在法国的大环境便是如此,如同一点就炸的火药库,每个贵族都绷紧了神经。
天平中传出古井不波的声音:“质疑无效,根据宪法规定,法神的审判是绝对正确的,法警,快将犯人收押。”
“去你的绝对正确,我看谁敢碰我,苗前辈!”
数道指气飞射而入,击中在场法警的穴道,将他们的行动尽数封住,接着一名双目如炬,鹤发童颜的老者踏步而入。
“法神的绝对正确性,是为了维护国家的秩序与安定,观今日之作为,却是大违本意,法皇要取缔贵族特权,大可依照规矩向大议会提交议案,行堂堂正正之师,而不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老夫本不想插手此次政争,可今日之所见所闻,实在叫人看不下去,唯有挺身而出,以彰正法!”
老者抬头挺胸,慷慨陈词,声如白日惊雷,当真是浩气长存,气逾霄汉,令宵小之辈闻之丧胆。
“是镇海拳宗!”
“没想到他也出面了,而且当庭违背法神判决,看来是真要撕破脸皮了。”
“废话,在苏英波动手屠光京州贵族的时候,双方就已经撕破脸皮了,说到底废除贵族特权是不是法皇的旨意还不一定呢,不是有传言说新皇被人控制了,否则怎么可能颁布如此激烈的法令。”
被告贵族看见老者出面,心下大定,瞥了一眼主席台上的法官和法神天平,冷笑一声,伸手整了整衣领,弹了弹不存在的灰尘,接着缓缓踱步向下走去。
“咆哮公堂,扰乱法庭秩序,当庭行凶,以暴力抗法,故意伤害执法人员,数罪并罚,鉴于执法人员失去行动能力,依照规定,由本法神暂代执法之责。”
话音一落,天平形象陡然转变,化为衙役模样,但没人会真的将他当成衙役角色,因为祂不仅身高三米,腰围八尺,而且身着密不透风的重甲,宛若一座小型堡垒,手持一杆粗大如电线杆的水火棍,朝着被告贵族当头砸去。
老者脸色一变,忙将被告拉过来,一拳如雷惊驰,也不见他有什么蓄力发力的动作,偏有力道浩**如山,镇海拳意欲抚平波澜。
拳棍相撞,雄劲爆发,法庭内宛若刮起飓风,所有观众都被吹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被震得头晕目眩,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潮红,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将地面踩得粉碎。
毫无喘息之机,律法之神的第二击接踵而至,老者忙将人甩出,然后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周身气劲爆发,形成护体气罩,凝若铜墙铁壁。
然而,下一刻气罩破碎,镇海拳宗宛若被大力击中的棒球一样飞了出去,喷溅的鲜血将雪白的胡子染得通红。
律法之神伸手向前一抓,手臂陡然变大变长,朝着半空中的镇海拳宗抓去,在即将触身之时,无数拳影蠢动,神力之手轰然爆炸。
“川流赴海尘成岳!”
大量天地元气向着镇海拳宗汇聚,每一缕元气都是拳头的形状,乍一看倒像是有无数人向着镇海拳宗挥拳一般,很快这些小拳头凝聚成了一个比人更大的拳头,内中元气回**,发出浪潮拍岸的轰鸣。
路上行人抬头一看,发现化神强者即将动用极招,一个个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四散逃开,唯恐被余劲波及,那些在法院大楼里面的人,更是直接运起轻功从楼上跳下来。
镇海拳宗单拳下压,势若泰山压顶,威如流星疾坠,尚未触地,磅礴拳风就在路面上压出了一个拳印凹坑。
“损害公共财产,罪证确凿。”
律法之神用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然后双手握着水火棍,无尽神力汇入其中,连带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粘稠若**的神力,猛地向上挥去。
双方冲突瞬间,镇海拳宗身形微微一滞,几有败退之兆,但他暗藏在后的左手紧跟而出,力道再增三分,立马震断了水火棍,继续向下坠落。
然而,越是接近,镇海拳宗越是感到阻力巨大,宛若置身在暗流涌动的深海之中,一股股神力撞击着他的护体气罩,随时可能将他吞没。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律法之神只是单纯地输出大量的神力,但是两亿人口膜拜上百年形成的神力总量,已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强弩之末,难穿鲁缟,在拳劲距离律法之神不到五公分的位置时,镇海拳宗的极招终究还是力尽了,顿时化作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一个巨浪打得破碎,神力以一种冲击波的形式喷发出去,镇海拳宗被携裹着冲上了半空,随后便是剧烈爆炸。
余波振动大地,令四周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绽开叫人心惊胆跳的裂痕,半空中,隐约能见到一道遍体鳞伤,毛发皆焦的身影从爆炸中飞逃而出,快速离去。
律法之神没有去追,执法有先后,祂出手并非是为了抓捕镇海拳宗,当下再度衍化出一只大手,将那名早就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瑟瑟发抖的被告抓住,带回了法庭。
远处的一座高楼上,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冥师对身旁的申屠闯道:“律法之神的确比普通人更公正,但将法律的正确性寄托在个体上,容错率仍旧太低,就好像封建君主制王朝将希望都寄托在君主贤明上,哪怕皇族再教育良好,也免不了会冒出个昏君,届时王朝便会迎来衰退。”
申屠闯瞥了一眼,道:“人家本来过得好好的,你过去把人家的皇帝给宰了,闹得全国政局动**,然后在一旁说他们容错率低,你不觉得太招摇了吗?”
冥师咳嗽了两声,尴尬道:“人会生病,神灵也会生病,我只是想看看生病后的神灵会是什么样?”
“神灵生什么病,神经病还是精神病?”
“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从目前来看,这份‘信仰之毒’并不能扭曲神灵的内在规则,却能混乱祂的意识判断,令祂失去理性,哪怕祂依旧遵照原来的规则行事,却会因为过于极端而做出与期望相违背的事情。”
“这不就是精神病吗?”
“……跟你这胸无点墨的粗人说不通。”冥师表示不想再跟你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申屠闯忙唤道:“英国那边马上就要行动了,约定的日期就在后天,必须用更大的动静吸引各方的注意,尤其是墨侠卫,不能让他们闲着。”
“放心吧,法国的局势如此糜烂,对比起来,英国那边没有丝毫动静,只要墨侠卫的主事者是个‘明眼人’,便该知道将重心放在哪边,让律法之神得病,可不是我的一时兴起,而是让祂来保护我们,否则仅凭你我这点实力,可对付不了大批涌来的墨侠卫。”
……
酒吧密室外,响起了约定的敲门声,司明将门打开,一身伪装的爨二立即溜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联系上了吗?”司明焦急的问。
爨二摇了摇头道:“京州所有的墨侠卫分舵都被封了,墨侠卫成员也都遭到了驱逐,电话线已经被屏断,各个交通要道包括铁路都有重兵审查,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
司明生气的一砸手:“邈天会真是阴险,故意布局诱导,让我误以为他们的目标是英国,实际上却是声东击西,等我将错误的消息传出去后,又将我们困在此地,让我们没法传出正确的情报,对方在时机上的把握真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们的行动完全被他们料中了。”
以司明、燕惊鸿、凌浣溪的能力,当然能突围出去,但眼下时局紧张,正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等他们赶回素国,再带着大部队杀回来,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慕容倾叹道:“现在只能希望国内的前辈们能看破邈天会的阴谋……应该不是难事,毕竟法国的局势如此混乱,再有先入为主的成见,也该有所警觉才是。”
司明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认罪:“希望不大,当初我传达情报的时候,已经提醒他们邈天会故意在法国引起动乱的可能,而且我担心自己人微言轻,还故意用了师傅的名号,因此眼下法国的乱象只会被他们当做是邈天会故布疑阵的手段,不会太过关注,毕竟被我给‘提前料中’了。”
何弃常点了点头,道:“来法国前,我就从上级那里听到了消息,墨侠卫已经跟英国达成合作协议,取得了入境许可,计划先潜伏在英国境内,按兵不动,等待邈天会出手,再配合英国军方将他们一举剿灭。”
“从时间上计算,已经来不及调动了……”
司明内疚不已,都是自己太过得意忘形,非要去做什么“智慧担当”,结果完全被敌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早知道还不如让慕容倾来当呢,至少她行事够谨慎,不像自己,毛毛躁躁就做出了决定,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现场气氛有些压抑,燕惊鸿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徒弟,心中稍觉欣慰,至少这一趟并非没有收获,自己这个徒弟一路走来太顺,没遇上过重大的挫折,即便有过失败,也大多属于“非战之罪”,眼下这一次才是完完全全的主帅之责,想来有过这次的教训,他会变得更加成熟,更加谦逊。
大凡有才气的武者,都要经历年少轻狂、受挫反省、成熟懂事、谦和内敛的过程,从锋芒毕露到神剑入鞘,重要的是能克服挫折,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而不是一蹶不振。
这方面燕惊鸿对自己的徒弟倒是颇有信心,他不认为司明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慕容倾也不愿看到司明自责的模样,转移话题道:“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也只是浪费时间,如果邈天会真的要斩断神柱,就会在这两天内行动,眼下的关键是,夏观雪的话我们到底要不要相信?”
何弃常道:“我觉得可以信,如果他要算计我们,没必要那么麻烦,直接带着邈天会的高手包围我们就行了。”
慕容倾质疑道:“就地防守跟主动跳入陷阱是两码事,如果邈天会上门,我们不难提前察觉,可如果我们主动上门,一旦被阵法困住,那可就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什么都不做才是最糟糕的。”
司明伸手用力拍了拍脸颊,重新振作道:“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只能试一试了,毕竟大势在对方这边,我们想要反败为胜,只能冒险出奇。”
慕容倾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最擅长的战术当然只有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