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墨侠卫的大叔借了一辆羊车给司明与慕容倾两人,顺带准备了地图、干粮、饮水袋等东西。
所谓的羊车有点类似雪橇,毕竟这里的海拔已经很高,附近的山区都盖着厚厚的雪,用来作为畜力的羊也不是常识中的羊,它有着接近马的体型,脑袋上长着四个角,浑身长满了牛毛,其名为闾麋,倘若再多一种动物的体型特征,就能自称四不像了。
这里不存在西方文明,慕容倾对闾麋的外形只是感到好奇,并没有展开多余的联想,司明倒是盯着闾麋看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这家伙四个角的脑袋很像西方神话里的恶魔,尤其是它的一对角长在脸颊的两边,跟头上的角呈现出一种四方朝向的造型,甚是嚣张大气。
闾麋没法像马一样快速奔跑,但耐力不错,可以一路溜着小跑,连续跑三个小时不歇气,尽管速度上还不如司明等人催动轻功,可哪怕是前世的世界短跑冠军,该走路的时候还是得走路,该坐车的时候还是会坐车。
随着海拔越来越高,温度开始降低,修炼了寒属内功的慕容倾也不得不穿上保暖羽绒服,将自己包得非常臃肿。
司明却是越来越精神,甚至特意捋起袖子,将手臂露在外面,因为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紫外线越强,为他的炽阳真气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补给,令他就算全力运转内功抗寒,也不会有丝毫消减。
途中有遇到过零零散散的妖兽,但数量稀少,实力不强,还没靠近就被司明用双枪射杀了。
大规模的妖兽只会从海里出来,其余地方就算有妖兽出没,也顶多大猫小猫两三只,成不了气候。
这一情况也是那些坚持妖兽源自环境污染的专家们经常引用的论据,倘若妖兽与海水有关,从海里出来的妖兽是怎么跑到西北方的高原地区的?大海中会冒出大量的妖兽,只是因为海底里有个巨大的污染源。
但反对者也提出,高原地带人烟罕见,人类的生活方式都很原始,连工业化都算不上,有个屁的环境污染。
总之各有各的道理,莫衷一是,官方似乎有意搅浑水,没有出来给个正确的说法。
“从地图上看,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禁区了。”
仿佛为了印证司明说的话,两头闾麋毫无征兆的停下了奔跑,哪怕再怎么用鞭子抽,也不愿往前挪一步,就好像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刺激着它们的生存本能。
“跟大叔说的一样,罢了,我们下车吧,接下来要徒步行走了。”
司明和慕容倾一起下了雪橇,并输入真气激活了两个山羊状行李箱的自律回路,令其发挥自动跟踪寻路功能,接着他一鞭子抽在闾麋身上,让这两头畜生往回走,至于能不能原路返回小镇,就得看它们的运气了。
慕容倾看着茫茫雪原,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冰峰,呵出一口白雾,感慨道:“看着这片无垠天地,愈发觉得自身的渺小,在大自然的面前,我们何其无力。”
司明却是更觉振奋:“正是因为意识到自身的渺小,所以才要奋发向上,努力变强,早晚有一天要征服自然,让自然为我所用。”
人类的发展史,撇开内部争斗不提,从宏观的角度看,其实就是一部征服大自然的历史,从只能听天由命、靠天吃饭,到改天换地,借力风雨雷电,乃至更遥远的前往星辰大海,一步步探索自然,征服自然。
哪怕各自的文明体系不同,或依赖集体科技,或依赖个人武力,但目标却是相同的。
“你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或许我该向你学习,更加积极地面对一切。”
慕容倾搓了搓脸,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腿脚,然后问道:“东南西北看起来都一个样,我们要怎么才能确认目的地的方向,不至于走丢?”
“来之前博士有借给我一件小型高空监视飞行器,可以观察附近的地形,而且他跟我说,只要接近了那片区域,一眼就能认出目的地的位置,因为那里的地形非常显眼。”
司明从自走行李箱中拿出了一个金属方盒,启动之后,一个类似小型直升机的东西从里面飞出来,快速升空,直到人的肉眼也看不见的高度。
然后司明打开了一个小型笔记本,屏幕上显示出摄像头拍到的画面,他可以通过笔记本遥控飞行器的行动,并调整摄像头的角度。
“……博士说的没错,果然一眼就能认出目的地。”
慕容倾凑过脑袋看屏幕上的画面,只见胡乱分布的雪山群中,有四座山峰格外显眼,其中三座较矮的山峰呈等边三角形耸立着,而那座最高大的山峰则精准地坐落在三角形的中心,四座山峰都用一条白线连接着。
这显然是人为的杰作,尽管无法想象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可光凭大自然的自我演化,不可能出现如此精巧的作品。
通过飞行器锁定目标方位,并记录附近的地形,笔记本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地图导航系统,指出了前进的方向。
“我们出发吧。”
为了节省能量,司明记住大致的地形后,便让笔记本进入休眠状态,打算每隔二十分钟确认一次位置。
……
望山走死人,经过一天的行路后,司明与慕容倾终于抵达了中央峰的山脚,此时天色已暗,只剩下些微的光芒,两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就地歇息过夜。
虽说内功充盈者,目光如炬,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依然视如白昼,可“内功充盈”四个字,代表的是内功八级水准,以司明和慕容倾的修为,还远远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为了避免意外,宁可多花点时间,也不要冒险行事。
自走行李箱中有带着简易帐篷,司明挑了一个三面有障碍物的空地,很快将帐篷搭建好,和慕容倾一起进入躲风。
虽然以两人的修为,一天不吃饭也没什么问题,可考虑明天就要爬山,肯定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司明还是开了几个罐头,顺带用内功将食物温了一下。
长夜漫漫,吃完晚饭后离平时的睡觉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就算进入睡袋也睡不着觉,司明本想用聊天打发下时间,却发现这一路上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
慕容倾似乎也想到了相同的问题,两人迎着微弱的灯光,相顾无言。
一时间,气氛倒有些旖旎起来。
司明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有社会学专家说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跟彼此亲密程度相关,社交距离往往是120~210厘米,熟人间的距离大约在44~120厘米之间,恋人、亲人间的距离在0~44厘米的范围内——前者还可能出现负数距离。
这就是为何到餐厅吃饭的时候,如果有空位子,大家都宁可坐到空位子上,而不愿跟别人搭桌。
亲密度会影响到距离,反过来距离也会影响到亲密关系,如果两个陌生人被迫待在一起,很快两个人就会互相交谈,变得熟络起来。
这是因为一旦距离和亲密度不对称,就会产生尴尬或者紧张的情绪,而为了消除尴尬紧张的情绪,人就会采取两种方式,优先选择的是拉开距离,在无法做到的情况下,就会改成拉近关系,让彼此变得亲密,从而适应距离。
这与“如果你不能改变环境,那就改变自己”是相同的意思。
司明跟慕容倾无疑是属于第二档次的关系,由于一起并肩作战过几次,可能在熟人当中的序列也比较靠前,用距离形容的话,应该是44~88厘米。
可此时两人一起待在帐篷当中,被迫拉近距离,加上附近几十里荒无人烟,不会被外人打扰,很容易滋生相依为命的错觉,对方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烈,想不去在意都不行,“我、我还是修炼内功吧,这个环境对修炼寒属内功还是有很大帮助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打发时间,嗯,打发时间。”
莫名其妙地找了个理由,慕容倾语带慌张的闭上眼睛,开始运功调息。
司明修炼的不是传统的内功,无法自给自足,没有太阳他什么都做不了,至于大功率的人造太阳灯自然也没有随身带上,为什么事都没得干的他,便只好盯着慕容倾看。
不可否认,慕容倾是名副其实的美少女,平时因为她的性格太过鲜明,以至于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只有陌生人才会为她的相貌所惊艳,而另一方面,她的英气也遮掩了一部分少女的魅力,缺乏那种容易激发男性保护欲的柔弱感。
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她的人,在想到慕容倾的时候,第一个印象是她的性格,第二印象是她的气质,最后才会想到她的容貌。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才华,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慕容倾闭上眼睛后,那种刚强的英气一下子没了大半,面部曲线也变得柔和起来,仿佛一把利剑插·进了剑鞘之中,被迫收起锋芒。
她的脸并不是那种吹弹可破的肤质,颜色在蛋黄色与蛋白色之间,给人一种很有弹性,充满活力的感觉,而不是那种一戳即碎,需要温柔体贴的豆腐白。
在微弱的灯光映衬下,慕容倾的容颜莫名地多了几分娇羞之意,不开口的她,看起来跟天真烂漫的同龄女生没有差别,而且身上还散发出一种少女独有的气息。
司明觉得自己在看一副艺术品,他忽然明白了“烛下美人”这个词的含义,在弱光下看女人,的确是越看越有味道,难怪古人都喜欢这调调。
放在平时,慕容倾不用五秒钟就能进入心静的状态,可此刻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特别在意司明的视线,尤其她能感受到,司明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的脸上。
一点点的害羞,一点点的喜悦,一点点的焦躁……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慕容倾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并且不受控制,尤其是在她注意到司明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阳光般的少年气息后。
她忽然明白了“心猿意马”这个词的含义,自己的心思好像一只猴子在树丛中跳上跳下,怎么逮都逮不到,意念如同一批脱缰野马在荒野上奔驰,怎么拉都拉不住。
在这种状态下修炼内功,慕容倾差点运岔气,幸亏她修炼的是最正统的儒门心法,不刚不柔,不急不躁,在修炼者分心的情况下,依然稳定了走完了一个周天。
可慕容倾对能否顺利运行完下一个周天,毫无把握,当下睁开眼睛,略带娇嗔道:“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
司明慌忙移开视线,挠了挠头,正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
“吼——”
一种仿佛恶魔嘶吼的声音从非常近的地方传来,那声音中充满了混乱、杀戮、暴虐的气息,令司明和慕容倾脑中杂念丛生,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大喊“杀”“杀”“杀”,使得破坏欲瞬间放大了数十倍,恨不得将身边的东西都撕裂打碎。
幸好,两人刚刚正沉浸在旖旎的气氛中,从风花雪月到破坏杀戮,中间隔了不少距离,要一下子转变过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镇守心神,摒弃杂念!”
司明低喝一声,接着便运转炽阳真气,他犹然记得师傅曾经说过,《炽阳斗法》中有另一部无上神功的影子,因此具备祛毒辟邪的效果。
果然,真气运行之后,脑中混乱的杂念一下子没了大半,“杀杀杀”的幻音变得轻微,总算可以进行思考。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难道就是大叔说过的怪物的吼声?这个消息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唔,地面好像在震动?”
司明发现慕容倾还在镇压心神当中,连忙输了一道真气过去,帮助她驱除杂念。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揭开帐篷走了出去,抬头眺望远方漆黑的地平线,隐隐约约间看见,黑暗中有数不清的兽影在疯狂奔驰着,冲向外围的三座山峰。
“好浓郁的妖气!难道这些都是妖兽?”
第I章 龙凤胎
水镜庄,位于未央湖中心,四方无桥相连,唯有行舟方至。
未央湖清澈无垢,水中鱼虾皆清晰可见,其湖面光滑如镜,可倒映天上白云飞鸟,铺在湖底如翡翠雕饰般的珊瑚群,更是令人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过未央湖的昼景虽美,但相比它的夜景仍要逊色三分,有道是湖光夜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未央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可惜这等人间胜景,却鲜少有人欣赏,只因八百里未央湖皆属司家水镜庄辖域,外人未经允许私自闯入,可作贼人处置,格杀勿论,因为这一点,未央湖常年幽静,难见人迹,只偶尔能听见一阵鸟鸣声。
但未央湖的这份宁静,今日却被打破了。
水镜庄内人来人往,匆匆忙忙,一片慌乱景象,众人各怀异想,时不时抬头望向降生池的方向,或喜或忧,或期盼或诅咒,不一而足。
少族长正在分娩。
水镜庄司家身怀特殊血脉传承,唯有女子方能继承,故而以女为尊,且体内血脉越是强大,生下女孩的概率越大,反之若生下男孩,则证明此人的血脉开始变得稀薄,通常会被移出主族族谱,沦为分族支脉。
那些渴望谋夺族长位置的人,无不在默默诅咒着少族长生下男婴。
蕴育着浓郁生命气息的降生池中,水镜庄的二庄主,钦定为下一任族长的司镜玥紧咬着牙关,绷着脸,身子微微颤抖着,身怀不凡根基的她并没有如寻常女子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嚎,而是竭力忍受着痛楚。
“出来了,出来了!再加把劲!”
二庄主一系的医师在旁边焦急而又喜悦地鼓励着——为避免发生“偷梁换柱”,便是接生的医师也必须是亲信,毕竟这种事情在过去的族史中发生过几次,不得不防。
不一会,伴随一阵婴儿出世的哭啼声,围在降生池旁的数人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其中有两人如释重负,彻底安下心来,乃是司镜玥的丈夫和她的授业恩师,两人只关心司镜玥的安危,其他人则纷纷屏气凝神,等待决定命运的宣判。
司镜玥的母亲,现任族长司镜桎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千金!”
医师大声叫道。
于是,剩下的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然后一个个面露喜色,举手欢庆,连连向司镜桎道喜。
这时,又传来医师的惊呼:“还有一个,是双胞胎!”
众人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忙向司镜桎恭贺双喜临门,心情显得无比轻松,只要有一个女婴,他们的地位就保住了,再多一个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反倒是司镜玥的丈夫跟她的恩师,两人复又紧张起来。
这一回没有让人等太久,很快又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司镜桎面带笑意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好一会,医师才略显犹豫地说道:“是、是个公子。”
司镜桎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其他人也愣住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居然是龙凤胎!咱们族史上有过龙凤胎的记载吗?”
“支脉可能有,主家可从来没有过,就算是双胞胎也都是双凤胎。”
“这可怎么办?一个女儿足够让少族长的位置稳固,可现在又多了一个男孩,会不会被当做污点被三庄主、四庄主的人攻讦,她们觊觎族长的位置可是很久了。”
“唉,这可真是画蛇添足,还不如不生呢!”
奶妈抱着擦洗后的男婴,站在旁边显得有些尴尬。
司镜桎咳嗽了一声,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道:“先检查孩子的天赋。”
众人如梦初醒,虽说只要是本族女婴就能修行《水月宝鉴》,但血脉天赋越强,越能修炼到更高的层次,倘若是中庸之姿,将来恐怕不能跟人竞争族长的位置。
只见一名水镜庄的长老小心翼翼地抱过女婴,用一根细针在其手指上刺出一滴鲜血,然后滴在本族秘宝玉·兔镜上,镜面立时如被砸入石头的湖面般**漾开一圈圈涟漪,然后奇异地显现出一幅精致的画面,上面有宫殿,有桂树,有白兔,还有一名翩翩起舞的仙女。
这名长老看着镜子,一时愣住了。
司镜桎不知是吉是凶,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忍不住催促道:“结果如何?”
“水德映空之体!先天纯阴气脉!这、这是最上乘的太阴广寒道体!”
长老大吼着,面带兴奋与惊喜将女婴高高举起。
“千载难逢,千载难逢啊!太阴广寒道体,只有本族先祖,当初水镜庄的缔造者才拥有的极品道体!”
女婴受到惊吓,立即放声啼哭,但此时此刻,她哭声在在场众人听来,当真如同圣音一般美妙。
“居然是太阴广寒道体!不说修炼本门的《水月宝鉴》,就算修炼其他阴属功法,一天也足够抵得上常人不眠不休苦修一个月,在诸多道体中也能排进前十!”
“这样的体质就算在武道圣地里也是百年难得一见,天才……不,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只要三十年,等到这女孩成长起来,水镜庄必然迎来前所未有的兴盛!”
“母凭子贵,看其他人还敢不敢有异议,有本事她们也生一个太阴广寒道体出来!”
众人议论不休,司镜桎却没有出声制止,在族里向来以严厉著称的她,此时也抱着女婴眉开眼笑,满脸的慈祥和蔼。
“族、族长大人,这个孩子怎么办?”
抱着男婴的奶妈局促的问道。
司镜桎将笑容一敛,思索道:“龙凤胎的情况从未有过,虽然希望不大,但也不妨鉴定下这个孩子的天赋。”
于是那名长老又再度从男婴手指中刺出一滴血,滴在玉·兔镜上,但别说浮现画面,连涟漪都没有出现。
“回禀族长,没有先天体质,亦无特殊血脉。”
“果然奇迹没那么容易发生。”司镜桎脸上不见任何失望之色,“说不定正是龙凤胎的缘故,才会出现如此稀世罕见的天赋,正常情况下本该是血脉双分,却因为其中一个是男婴,于是两股血脉力量都集中在女婴的身上。”
众人闻言,不由得恍然大悟,纷纷称赞族长慧眼如炬,更有人开始讨论人为创造龙凤胎的可能性。
司镜桎又道:“既然没有特异的天赋,那便按照族规,将此子送至赡蚁房,好生照顾。”
这时,面无血色的司镜玥被人扶着从降生池中走出,请求道:“母亲,看在女儿刚为家族诞下麟子的份上,能否将这孩子送出水镜庄,不要送到赡蚁房。”
司家由于血脉的原因,导致本族男子数量稀少,而为了尽可能的保证血脉纯净,通常实行族内通婚,故而依照族规,每一名司家男人都只能与本族女子结婚。
见母亲微微皱眉,司镜玥又道:“女儿知道这个请求很无礼,可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茁壮成长呢?若是让这孩子留在水镜庄,在族内的氛围下长大,最终只会成为一名废人,与其如此,我宁可他做一辈子的普通人,快快乐乐的长大。当然,他将来如果与本族女子相爱,我也不会反对。”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一步。
司镜桎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婴,考虑到其中的分量,最终点了点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司镜玥感激道:“多谢母亲体谅。”
“不必谢我,明天我就召开族内会议,正式将族长的位置传给你,希望你再接再厉,将水镜庄发扬光大,勿有懈怠。”
……
族长专属的书房中,司镜桎看着墙上挂着的司家先祖画像,默默不语,她的身后站着从小跟到大的贴身丫鬟,亦是她最信任的人。
“绘烟,你说我这名族长做得怎么样?”
“……勤勤恳恳,无有大错。”
绘烟没有阿谀奉承,而是给了一个中游偏下,甚至难听点可说是庸碌无为的评价。
司镜桎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了一抹笑容,她知道族里只有绘烟一人会对她说真话。
“你说得很对,我这一生没什么建业,但也不曾犯过大错,水镜庄在我手里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三十载,在许多人看来,我行事顽固不化,冥顽不灵,毫无进取心,却不知水镜庄从先祖开辟至今,已是一个庞然大物,除非出现大变,否则后人很难有所开拓,而任何一个改变,都可能引发未知的结果。”
绘烟道:“自古以来,皆是创业容易守业难,纵使千年世家,湮灭在历史中的亦不知几何。”
“我最初接任族长一职时,踌躇满志,想着要如何变法创新,让水镜庄在我手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族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后来才发现,光是守住现有的家业便已经用去我十二成的精力,每做一个决定都要反复思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出现纰漏,我的才能终究只够守成……好在,如今我终于看见水镜庄复兴的曙光了。”
司镜桎双目透出摄人精光,原本略显疲态的脸也在这一刻变得神采奕奕。
绘烟明白“曙光”所指为何,附和道:“那个孩子,是上天对司家坚守这么多年的恩赐。”
“没错,所以不管是谁,我都不允许妨碍到这个孩子的成长,一切可能导致不利的变数,我都要将它消除,替这个孩子扫出一条康庄大道,为此就算让玥儿恨我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司镜桎拿出一根用白骨制成的针,交给绘烟,命令道:“用这根枯脉针,扎一下那个孩子。”
绘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可还是接下了枯脉针,只是忍不住问道:“需要这般提防吗,那个孩子不是没有显现出任何天赋吗?”
“并非拥有先天体质和特殊血脉才能取得成功,历史上亦有许多强者在生下来的时候没有展现出一丁点奇特之处,终究是同胞孕生,没道理姐姐拥有惊世天赋,弟弟就一无是处。”
“你之前不是向族人解释过,这是因为两份血脉都集中在了女婴的身上。”
“那是我临时编出来的谎话,为的就是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女尊男卑是水镜庄建立的基础,试想如果司家男人也可以修行《水月宝鉴》,他们还能安于现状吗?到时候只要有人稍一挑拨,水镜庄的千年基业就可能毁于一旦,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将它扼杀!”
“那二小姐的方面……”
“不用让她知晓,她不是说过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做一辈子普通人吗,正好满足她的愿望。另外,睦儿虽然没用,眼光狭隘,志大才疏,但这个时候也不妨利用一下她,借她之手将这孩子圈禁起来。”
睦儿是大庄主司花睦,本该继承族长之位的人,却因为血脉稀薄,天赋低下,不得不让位给二庄主。
“……如你所愿。”
绘烟离开后,书房重现陷入了宁静,吹进来的夜风使得灯火摇曳,映照得司镜桎的影子时长时短,时曲时直,宛若天魔乱舞。
“我没有做错,一切都是为了延续水镜庄的基业……”
第II章 青梅竹马
“郭靖左手抱着黄蓉,右手一掌‘神龙摆尾’向后挥去,这本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救命绝招,他在情急之下使将出来,更是威力倍增,霎时龙吟震天,劲气排空,十丈内树木尽皆断折……”
水镜庄的一处赏花苑中,一名八九岁的孩童在一片莺莺燕燕的环绕下,仿佛说书人一样讲着故事,时不时引起旁听的小姑娘们的惊叹声。
万花丛中一点绿,尤其这些花儿都长得娇艳可人,这本该是令人欣羡的事情,但司明心中却一点也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充斥着无奈,毕竟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些黄毛丫头,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二岁,最小的才六岁,作为拥有成年人灵魂的他,又不是萝莉控,自然不觉得开心。
没错,司明是一位穿越者,上辈子的他是一名中学教师,在过马路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孩子而遭遇车祸,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这方名为“东部海洲”的异世界,灵魂降生在一个婴儿的身上。
在最初接触这方世界的情报时,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武力至上,原始野蛮的玄幻世界,比如出行靠骑马,住宿靠客栈,货币用银两,点光用煤灯,后来经过进一步了解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没错,这个世界的确有着内功、武学的超现实存在,也有着一人敌国的传说,可它科技水平并不低,至少类似电视、电风扇、空调之类的家用机器已经发明出来了,科技水平大致相当于地球文明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
之所以称为“家用机器”,而不是“家用电器”,是因为海洲世界最普遍使用的能源并不是电,而是真气!
这里几乎所有的能源工具都是以真气催动的,世界上第一台能源发动机并不是“蒸汽机”,而是“真气机”。
东部海洲没有如司明前世的华夏一样形成一统天下的王朝,反倒更像欧罗巴大陆多国林立,混战不休,当然也有点像华夏的春秋战国时期,只不过这里的诸子百家学说不仅仅是作为学问,更是成为了各国的国策,甚至一个国家所有的国民,都是其中一家学说的门徒。
事实上,司明第一次学习地理知识的时候,还真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欧罗巴大陆,因为地图上各个国家的名字实在太容易让人误解了。
墨家取国号为“素”,儒家取国号为“理”,这两个倒是没什么,可接下来就变得诡异了。
道家阴阳家取国号为“德”,农家方技家膳食家取国号为“苏”,兵家鲁家取国号为“英”,法家取国号为“法”,商家取国号为“瑞”,杂家流家香家取国号为“俄”,画家小说家乐家棋家书法家巫家取国号为“美”,名家纵横家取国号为“意”。
好嘛,英法德意瑞都有了,还多了一个美国,而苏联和俄国居然同时存在,差点让司明的世界观崩溃。
后来经过学习才知道,这并不是说两者间存在着联系,单纯是巧合。
“德”的本意是顺其自然,恰好是道家阴阳家学说的核心;
“苏”的本意是草木生长,跟农家方技家膳食家紧密相连,其中方技家就是医家,行医当然需要草药;
“英”指的是英勇、英气,恰好合兵家心意,“法”干脆就是法家直接把名字扣上去,“瑞”指的是吉祥如意,也指代玉器,同样合商家所好;
“俄”作为形容词是倾斜的意思,喻为走上歧路,杂家什么都学,所以什么都不精,流家其实就是盗家,香家则干脆做的皮肉生意,称之为旁门左道不为过;
“意”指的是心之音,亦为意念、意志,名家纵横家干的就是嘴皮子功夫,擅长辩论说服,也就是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别人,用“意”字略有点自夸的味道,但也恰如其分;
“美”则不必说了,画家、乐家、书法家追求的就是美,其中巫家就是舞家,同样追求形体之美,而水镜庄司家便是巫家门徒。
关于这样的巧合,后来司明才渐渐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国号中除了“俄”含有贬义外,其他大多是溢美之词,而当初清王朝被列强摁在地上一顿胖揍,打得鼻青脸肿,自然是见人就喊大哥,把所有好听的强大的词都送了出去,要不然英国应该是夷国,法国应该是乏国,德国应该是疽国。
“……双雕负着二人,比翼北去。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司明拿起旁边的墨块轻轻一敲,示意到此为止。
一堆小姑娘们不乐意了,纷纷撅起嘴,挥舞粉拳抗议“继续往下说嘛”“又到关键的时刻没了”“郭靖哥哥和蓉儿妹妹接下来到底怎么样了”。
司明自然不会遂她们的意,虽然《射雕英雄传》他当学生的时候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可现在他说的是武力强化版的《射雕英雄传》,郭靖一招降龙十八掌能打出风云变色的龙形气劲,黄药师的弹指神通能将半壁山丘击穿,欧阳锋驱使一条十丈长的蛇王,号为八岐大蛇,后来被一灯大师用一阳指烤熟……这些改动可都是要费脑子的,有时候要注意不能影响到剧情发展。
强化《射雕英雄传》的武力水平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因为海洲世界的武力水平就很高,倘若司明仍旧按照小说原著进行描述,不免给人一种乡下人打架的感觉,很难引起共鸣。
武侠小说在这个世界并不属于成人童话,而是属于纪实小说,各种匪夷所思的剧情在现实历史上就切实发生过,连“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口号都已经被墨家侠客喊出来了。
好在《射雕英雄传》并不是旨在打怪升级的小白文,里面精彩的剧情,生动的人物形象都非常吸引人,尤其是郭靖与黄蓉之间美满的爱情,更是女生的最爱,大小通吃。
“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得回别庄了,而且接下来的剧情我还没想好,大家等三天后再来吧。”
“说好了哟,明哥哥下次一定要来哦,别像上次一样突然生病就不来了。”
“唉,郭靖和黄蓉到底最后能不能在一起啊?还有北漠的华筝,郭靖还想不想当驸马?难道他想两个都娶了?可华筝是公主,黄蓉她爹是东邪,好像哪边都惹不起。”
“比起《射雕英雄传》,我还是更喜欢上回说的《白蛇传》,白娘子水漫金山寺这一章回听得我一夜都没睡着觉,你们说咱们司家的《水月宝鉴》修炼到最高层能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啊?”
在一群莺莺燕燕离开时,司明感受到背后有一道视线在凝视着自己,刚转头过去,就瞥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迅速藏到了院墙的后面,过了一会后,对方又怯生生的伸出小脑袋来侦察,发现司明依旧盯着这边,于是又急忙缩了回去。
虽然没有看清楚长相,但司明知道对方是谁——他的同胞姐姐司镜玉。
他现在的这具身体的母亲叫司镜玥,将“玥”字拆开,“王”和“月”分别是“玉”和“明”的一部分。
不知为何,司家从不让他跟自己的同胞姐姐见面,甚至连跟母亲见面的机会都很少,后者倒是令司明松了一口气,否则他可不知道该怎么扮成孩子来讨好大人,但前者就令他颇为不解,至今不明其中用意。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司家的前任族长,也就是他的祖母,对他怀有戒备之心。
司明平时住在水镜庄外的别庄,却被要求每三天到水镜庄一次,接受体检,明面上的理由是治疗他的绝脉之症——如果司明真的只是一个懵懂的孩童,估计就真信了。
但拥有成人灵魂的他,察觉到对方的真实用意分明截然相反,根本不是为了治疗他的病状,而是为了确认他的病症是否依然存在,拥有绝脉之症的人无法吸收天地灵气,也就意味着不能修炼内功。
意识到这一点后,司明便开始藏拙,故意隐去自己在武学上的“天赋”,展露出来的形象,是一个在文学上有着出色想象力的天才孩童,这样的文学天赋固然值得嘉许,但在这个武道称尊的世界,并不值得提防。
这样的伪装很有效果,从一年前他开始给水镜庄的小姑娘们讲故事以来,每一次的体检明显变得宽松了许多,那些检查他身体状况的人,态度也变得颇为敷衍,最近的检查更是草草了事。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再见。”
司明大声的说着,并举起手,对着院墙那边挥了挥,过了好久没得到回应,这才不情愿地转身离开。
没错,司家不想让他跟自己的胞姐接触,但他现在是一个不懂事且充满好奇心的孩子,这种无知者无畏的表现才是最正常的。
伪装,这是司明来到这方世界后,学会的第一项本领,只为了欺骗自己的亲人,保护这条来之不易的新生命。
而在司明转过身后,司镜玉又从院墙后探出小脑袋,看着渐渐离去的背影,她露出一抹憧憬与渴望的表情,确认四下没有人后,举起小手,对着弟弟的背影用力地挥了挥。
“小姐,休息时间结束了,该继续上课了。”
背后突然传来少女的声音,吓了司镜玉一跳,她转过身来,瞪了这个名义上属于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
“……我知道了。”
没有选择抗议,司镜玉脸上那抹憧憬与渴望的表情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与年龄不相称的冷漠,如同一块冰冷的碧玉。
……
离开水镜庄,司明来到不远处的渡口,远远就看见靠岸的一艘游艇上,坐着一名金发碧眼的女孩。
女孩两只粉嫩小脚浸在水里,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一块石头远远扔向湖中,明显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当她看见司明后,立即双眼一亮,蹭的站了起来,兴奋的挥舞着双手,仿佛连背景都变得鲜活起来,大喊道:“明哥哥,这边!这边!”
司明走近后,女孩就埋怨道:“今天好慢哦,是不是她们不放你走?”
“没有啊,今天结束的时间跟以前一样。”
“可是我明明多等了半个小时。”
游艇上的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仆道:“那是因为婼小姐你非要早来半个小时。”
“顾伯你话好多哦。”女孩生气地鼓起脸来。
顾伯笑了笑,对司明道:“明少爷,请上船。”
“又要麻烦顾伯你了。”司明礼貌地说道。
顾伯可不是水镜庄的仆人,论身份还是司明的长辈,虽然司家男人地位较低,可一般也不会去做下人的事情,只不过年前这位金发碧眼的女孩身份特殊罢了。
“明哥哥我跟你说,今天我学会了《水月宝鉴》入门篇的最后一门武功,就是那一套‘杯弓蛇影佾’,庄里的姐姐们都是到了十四岁才学会……”
女孩围着司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一只欢快的麻雀,跟之前坐在岸边落寞孤独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的名字叫司花婼,是大庄主司花睦的女儿,原本司花睦才是族长之位的继承者,却被二庄主司镜玥取而代之,作为权力斗争的失败者,免不了要遭到排挤和打压,她的女儿自然不会例外,因此在同辈中,除了司明,司花婼没有其他的朋友,这也是她没有去赏花苑跟其他人一起听司明讲故事的原因。
水镜庄在族人取名上也有规定,依照“镜花水月”的顺序,其中“镜”只有族长和少族长才能使用;“花”是主家嫡亲才能使用,比如几位庄主和她们的女儿;“水”是主脉血亲才能使用,也就是跟四位庄主在三代血缘关系内的族人;“月”是进入族谱的人才能使用,比如依附于四位庄主的族人;至于分脉以及男性族人,干脆就是不允许,男人在水镜庄就是附庸的待遇,没有半点话语权。
大庄主原本叫司镜睦,却因为失去族长之位,不得不改名司花睦,要说她对这件事不在意,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以司花婼的年纪还无法理解政治上的龌龊,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长相,才受到姐妹们的排挤,因此对于不在乎这一点的司明,显得格外重视。
在海洲世界,金发碧眼是东夷族的特征,他们饮毛茹血,野蛮无知,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会遭到鄙视,因此连带司花睦也经常被人说闲话,比如与东夷族私通之类的流言,在水镜庄内颇有市场,反正大庄主一系注定是失败者,不踩白不踩。
司明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事,在他看来,金发碧眼不过是基因突变罢了,当年三国时期的孙权不就是“碧眼儿”,这种事虽然罕见,却也不是不存在。
倒不如说,司家这种盛行族内通婚的世家,居然没有生出一大堆畸形儿,这才是值得研究的地方,难道司家的特殊血脉还有补完基因缺陷的功效?
这么一想,好像司家的子嗣还真的是男的俊女的俏,容貌都在平均分以上,没有歪瓜裂枣,放在司明前世,保证赛过绝大多数的明星,端得是基因优良。
而且司明照过镜子,确信自己的这具皮囊也极为优秀,只要将来没有长残,妥妥是个大帅哥,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正思忖,司明忽然发现耳边的“麻雀声”消失了,接着就见司花婼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盯着自己,并作出了习惯性的生气表情——鼓起脸。
“怎么不说了?”
“你又没在听。”
“谁说我没在听。”
“那你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三天后是你的生日,放心吧,我会准备好礼物的。”
司明前世可是轻松考上重点大学的学霸,对他来说,分心二用不过是最基础的技能,课堂上可以一边做习题,一边听老师讲课,自习学习两不误,有的时候还会装作学习的样子偷偷看小说。
终究是个孩子,司花婼发现自己没有被忽视后,脸上立即绽开了笑颜,不过嘴上却道:“我、我才没有期待你的礼物,你爱给不给。”
顾伯插话道:“明少爷,你可千万要准备好礼物,要不然老朽好不容易种起来的花花草草可就要遭殃了。”
司花婼愣了一下,随即回过味来,娇嗔道:“顾伯你话好多哦,我才没那么刁难。”
“上次不知道是谁,因为没有等到人,就把老朽细心栽培的七色海棠给摘成了双色海棠。”
司花婼捂着耳朵,大声喊道:“啊啊啊——我没听见!没听见!”
顾伯笑了笑,不再说话,专心开船。
这艘游艇同样是以真气为能源,它没有方向盘,只有一个半圆形的类似水晶球的中央枢纽控制器,往里面注入真气,就能控制整艘游艇的航行,对于细节上的掌握,要远远胜过地球上的船,因为真气某种意义上等同武者的触觉延生。
在中央枢纽控制器的旁边,另有一块玉石,可以让人用手握住,这是用来灌输真气的,不过一般情况下都会提前储存好真气,毕竟一边控制方向一边输入真气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很可能会引发交通事故,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
在海洲诸国,每一名机动车驾驶员都要求具备四级内功,否则无法取得驾驶证,像游艇这样的大能耗交通工具更是要求具备五级内功,如此才能在储存的真气消耗殆尽的时候,提供续航作用。
虽然顾伯有意放慢了速度,还特意绕了弯路,可游艇还是很快驶到岸边。
司花婼依依不舍道:“三天后就是我的生日,你一定要记住哦,千万千万别忘记了。”
司明道:“放心吧,我会将日期写在额头上,让别人看到我就来提醒我。”
司花婼想了一下这样的情景,忍不住噗嗤笑道:“那也太招摇了,你不觉得难为情,我都觉得难为情,而且,我也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好吧,那我就只能写在手背了。”
司明故作遗憾地说了一句,然后从船上一跃而下,摆手道:“顾伯,花婼,明天见。”
“明天见。”
告别船上两人后,司明步行了约莫十分钟,来到一间四合院,拿出钥匙开门而入,这就是别院,同样属于司家的私产,也是他平日休息住宿的地方。
“明少爷,你回来了,我这就去烧饭。”
说话的是一名拿着扫帚打扫院子的中年妇女。
司明点了点头,没有寒暄什么,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
住在这座别院里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一名负责包办日常生活琐事的老妈子和一名照顾他起居的丫鬟,但他对这两人都不算亲近,因为他怀疑这两人是他祖母插·进来的眼线。
进入卧室,确认外面没有人监视后,司明摆出了练武的姿势,身形腾挪如燕,脚步摇曳如柳条摆动,双手轨迹捉摸不定,招式变化颇为诡异,似虚还实,看似杀招,实为虚招,看似擒拿,实则蕴藏凌厉杀招,身体的种种变化大违武学常理。
如果有人试图盯着他的肌肉来预判他的行动,只怕会立马中招。
演练初时,司明还显得颇为生疏,招式衔接的过程中免不了要有停顿,破绽明显,可当他演练完第一遍后,招式就变得极其流畅,各式变化中规中矩,如同一个修炼了这门武学两三年的人。
等司明进入第三遍时,他的动作变得行云流水,而且不再遵守着原有的套路,配合自身条件信手拈来,前招破绽刚现,后招立刻补上,达到无招胜有招之境,分明已是将这门武学修炼得炉火纯青,普通人没有十年苦练,根本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倘若顾伯和司花婼在这里,立马就会认出,司明现在练习的正是“杯弓蛇影佾”!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在游艇上听司花婼说了一遍,立刻就将这门武学学会了,这才是司明真正想要隐藏的秘密!
第III章 笼中鸟
任何武学功法,只要理论正确,司明就能一学即会,并在极短的时间里掌握熟练、融会贯通,这样的武学天赋,即便他对海洲武学界一无所知,照样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前世的司明是个典型的实践无力派,连做个化学实验手都要抖上半天,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转个世就能获得至高的武学悟性,想来想去只能归结在司家的特殊血脉上,最有利的证据就是他修炼武学的时候并不需要特意去思考,身体自然而然的就能动起来,如同本能一般。
倘若是普通小孩子拥有了这般出众的天赋,肯定忍不住向外炫耀,希望得到大人们的认可,但司明深知木秀于林的危险,加上隐隐察觉到司家对他的提防,自然要藏剑于鞘,绝不外泄锋芒,为此在一年以前,他都特意装作在武学一道上非常愚笨的样子,每次都是堪堪跟上他人学习的进度。
直到他发现司家对他监视一点也没有松懈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伪装是非常拙劣的,之所以没有被看穿,只不过因为他是个小孩子,天然容易让人产生轻视,大抵上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不到八岁的孩童会有这样的城府。
于是他改变了隐藏的方式,他开始讲故事,创作引人入胜的小说,让人误以为他在文学上拥有不凡的天赋,同时,在族内私塾上学的时候,他拿出上辈子学霸的气势,每门功课都拿满分。
做出这一连串高调的举动后,司家对司明的监视反而变弱了,因为司镜桎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在她看来,司明作为司镜玉的胞弟,果然拥有出色的天赋,验证了她最初的猜想,只不过这种天赋并非在武道领域,而是在文学领域,如此就不值得忌惮了。
一个人小说写得再精彩,也不可能颠覆水镜庄这样的世家,甚至连威胁的资格都没有。
修炼完《杯弓蛇影佾》后,司明休息了一会,而后又将以前零碎学到的各种《水月宝鉴》上的武学重新演练一遍,身体自然而然地对这些武学进行整理排序。
在水镜庄,男人只许修炼寻常的筑基武学,不准偷学《水月宝鉴》,否则轻则鞭刑,重则废功,甚是严厉。
但任谁都想不到,司明根本不需要偷学,只是通过日常交流便能还原出整套武学,这种事情超出常人的想象,故而在游艇上顾伯也没有阻止司花婼讲述自己学习《杯弓蛇影佾》的过程,他根本不认为这是一种泄密。
啪啪啪啪!
等到最后以《杯弓蛇影佾》完结时,司明忽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体内游走,拉扯着他的骨骼、筋脉、皮肉,就好像有一双手对他进行体内体外双重按摩,整个过程略带疼痛,但又暗藏舒爽。
好一会后,他才从这种莫名的变化中恢复过来,然后仔细确认身体的状态。
“唔,让皮肤变得更紧致,还有增强身体的柔韧性,这就是修炼完《水月宝鉴》入门篇的效果吗?也对,司家是巫家门徒,若是长得难看,身体柔韧性不够,也跳不出令人赏心悦目的舞蹈,难怪那老妖婆七八十岁了,还长得跟三十岁少妇一样。”
老妖婆自然是指司镜桎。
“明少爷,晚饭烧好了。”
门外传来了老妈子的声音。
“知道了,马上就来。”
不想让他人起疑心,司明按下心头雀跃,尽快平复心情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去院子里享用了寻常的饭菜,并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老妈子和丫鬟方琴讲述白天的所见所闻。
“少爷今天似乎吃得较平日多些。”
方琴好似不经意地随口说道。
司明心头一凛,知道是方才修炼《水月宝鉴》,让身体消耗得比平日更多一些,所以饥饿感异常强烈。
但这终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司明没有欲盖弥彰的露出慌张表情,而是咬着筷子,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回忆道:“大概是因为在船上跟花婼玩了一阵吧,对了,她还邀请我三天后去参加她的生日呢,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生日礼物才好?”
虽然刚刚答应司花婼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但此时也只能先抛出来转移注意力了,司明在心底里默默向司花婼道了个歉。
“婼小姐的生日啊……”方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看着司明劝解道,“明少爷,还是别跟婼小姐来往太密。”
“为什么啊?她是我的好朋友啊。”司明装作不解的问道。
“婼小姐毕竟是大庄主的女儿,大庄主跟二庄主的关系可不怎么样。”
方琴差点说出你娘抢了大庄主的族长之位,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未免有以下犯上的味道。
“那是大人的事情,跟我们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跟我娘一年连两次面都见不着,她的事情可赖不到我身上。”司明恰如其分地露出埋怨的情绪。
“可大人不一定这么想,所以……”
老妈子打断方琴:“好了好了,吃个饭你扯这些事情做什么,庄主们的事情是你能非议的吗?大庄主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管好自己的嘴,别祸从口出,还连累到别人。”
方琴只得闭嘴,心中却不由得埋怨,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懂得权力的肮脏,怕被连累的人是我才对。
老妈子没有理方琴的心思,转而给司明夹菜道:“明少爷能吃饭是好事,现在正好是长身子的时候,尽量多吃一点。司家的小少爷们长得虽然都很标致,可就是太瘦,一个个跟豆芽菜似的,明少爷可千万别长成他们的样子。”
司明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点了点头。
三人再无交谈,用餐过后,司明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来,思忖道:“我的演技又提升了不少,看来演得太久,连我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小孩子了。”
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应该难过。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得自由啊……”
虽然司家对他的待遇不错,好吃好喝招待着,还有仆人照顾,每个月能领一份相当于普通家庭一年收入的零钱,甚至这辈子都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就算长大成年了也不用烦恼工作,可以尽情地玩世不恭一世,将来还可以在族里挑一个美女做老婆。
这样无忧无虑的米虫生活,若换成前世,司明也就认了,可这个世界明明存在着通天彻地、神妙非凡的武功,而他又拥有绝世的天赋,却要让他一辈子待在司家这个牢笼里,做一只没有追求的家畜,他如何能甘心!
每个华夏人心中都有一个大侠的梦,司明也不例外。
没错,他是天生绝脉,无法吸收天地灵气,不能修炼内功,也许在海洲世界的人看来这不亚于四肢残废,是天大的打击,可对司明而言,他上辈子连武功都没见过,这辈子有机会修炼,已经是老天爷的奖赏,哪会觉得颓丧。
只是绝脉而已,人活着,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实在不行,大不了从此以后就专心走炼体的道路,外家功夫练到极致,同样能由外入内,炼精化气,绝脉只是不能吸收天地灵气,而不是散离体内真气,修炼内功也不过是省略了炼精化气这个步骤。
历史上也曾有人以外家功夫臻至武道宗师之境,尽管凤毛麟角,可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自己就做不到。
“司家就是个大牢笼,在这里我连修炼武功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现,这样下去何谈改变命运?不行,我一定要挣脱牢笼,获得自由!”
司明再一次坚定了逃离司家的决心,同时也明白,现在的他绝无成功的可能,必须耐心等待时机的到来。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
“第一次工业革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最早又是起源于哪一国,司琦你来回答一下。”
司家的宗族学堂中,满头白发的教书先生郑夫子手持教尺问道。
一名学生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吞吞吐吐道:“是……是新历854年,由素国最先开始。”
郑夫子板着脸来到对方面前,开口道:“伸出手来。”
司琦意识到自己答错了,畏畏缩缩的伸出手背,做好挨打的准备。
啪!啪!啪!
重重的三尺,打得手背发红。
“坐下!”郑夫子厉声说道,“我都说过多少遍了,读书要学会温习,别课堂上教了,一下课就忘了,那你学了跟没学有什么区别?记住,你不是给我读书,也不是给你爹娘读书,你是为你自己读书!”
司琦不吭声,虽是满腹怨怼,却也不得不乖乖坐下,郑夫子是司家花重金聘来的,据说教出了好几个进士,被司家奉为上宾,当时的族长司镜桎允诺他可以随意惩罚学生。
“看看人家怎么答的,司明,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司明起身,仿佛看着书一样流利道:“第一次工业革命起于新历768年,最早是从理国开始的,其象征是理国的一名工匠发明了纺织机,提高了织布效率,进而有商人建立纺织厂,招聘工人。
但这次工业革命很快被扼杀了,因为纺织机变相提升了女性的社会地位,这与儒家的理念相冲突,不久理国以女性抛头露面有伤风化为由,勒令关闭了纺织厂,从而使这次工业革命无疾而终。
直到二十年后,素国墨匠还原出了纺织机的构造图,再度延续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展,此后其余各国纷纷效仿,建立纺织工厂,而理国受大势所迫,也不得不同意女性到工厂工作。”
“说的好。”郑夫子满意地称赞一句,然后环顾一圈,道,“你再给那些三心二意的蠢驴们说说,新历854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历854年,素国墨匠发明真气机,从此拉开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序幕,两年后墨家新任钜子继位,提出八年内功义务教育计划,让平民亦有修炼武功的机会,但这一举措触犯了世家与权贵的利益,遭到了国内外全面抵制,义务教育计划就此搁浅。
三年后,墨家钜子持剑拜访天下武道圣地,剑败群雄,更于凝渊谷一役,击破世家联盟的埋伏,二十八名武道宗师仅两人生还逃脱,自此以后,再无人反对墨家钜子,而其他各国为了跟上素国日益强大的国力,也不得不效仿推行全民教育计划,从此天下百姓亦有习武机会,史称武道革命。”
这一段历史绝对是世家权贵们不愿提起的过往,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列为禁忌,不准任何人讨论,直到百年后的今年才渐渐解封。
司家对此倒是不怎么忌讳,当年就是中立立场,没有跟墨家钜子作对,况且司家虽然是一方豪强,但还不够资格参与凝渊谷世纪之战,倒不如说,正是那一战让所有顶级世家元气大伤,才给了像司家一样的二流世家上升的机会,从这个角度看还得感谢墨家钜子没有手下留情。
郑夫子赞许道:“你说的很好,总结得很到位,显然是下了功夫,大家都要向司明同学学习。”
“学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不能修炼内功的废物。”
有人小声嘀咕道。
若换成司明前世的教书先生,年纪大的很难听清声音,更别说辨认是谁在说话,但海洲世界的教书先生无不身怀深厚内功,郑夫子更是精修一甲子纯阳真气,内功九级,别说课堂内有人小声说话,就算教室外一片树叶落在地上,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当下郑夫子屈指一弹,一道劲气破空飞出,击中一名学生的额头,“啪”的一声,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谁许你发言的!连基本的课堂纪律都不懂吗?给我出去,在教室门口扎马步,没得到我允许之前不准休息!”
郑夫子厉声咆哮道,声音中气十足,叫人很难想到他已经八十多岁了。
那名被教训的学生不敢反抗,捂着发红的额头,乖乖去教室门口蹲马步,临行前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司明一眼,显然是将恨意都转移到司明的头上。
“哼,嫉贤妒能之辈,将来注定没什么出息,你们注意了,少跟这家伙来往,否则等他惹下大祸的时候,很可能会拖你们下水,到时候别说我没有提醒。”
郑夫子毫不留情的批评,也不在乎这样子会不会影响到对方的人生观,在他看来,如果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扭曲了心理,这种人本身就是个废物,不值得同情。
这个世界流行的还是严师出高徒的那一套,反过来,对于得意弟子,则是关怀备至。
“世上并非只有武道一条路,否则也没什么诸子百家了,大家统和成一个武家好了,可世上恰恰没有武家,这足够说明一切了。就算不能练武,也有其他的路可以获得成功,著名的小说家屈东平内功不过六级,照样闻名天下,路上随便找一个人,他可能不知道当世太师是谁,却肯定看过屈东平写的小说。”郑夫子意有所指道。
这话显然是说给司明听的,他讲了一年的故事,郑夫子肯定听说过他在这方面的天赋。
事实上,小说家的确是司明逃脱计划中的一个备选方案,他虽然厌恶抄袭,却没有道德洁癖,必要之时不介意抄几篇前世著名的小说来赚取名声,这就像人人厌恶撒谎,但有的时候为了利益也只能睁眼说瞎话了。
不过用小说赚取名声效率太低,海洲世界可不是那种被阉割了想象力,随便抄个射雕三部曲就能举国震惊的世界,想要脱颖而出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小说家名气虽大,实力却属末流,加上同属美国,要说小说家跟巫家没有勾结,打死司明也不信,所以最安全的方法还是出国。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去记得做好复习,别再像某个同学一样,点到名字却不知道怎么答题,丢人现眼。”
郑夫子收拾好文案,挺直腰背走了出去,在他踏出大门前,没有一个学生敢出声,教室里静悄悄的,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轰的一下热闹起来。
司明整理好课本,正要离开,却在过道时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转头就看见始作俑者司琦做出了一副“我在假装看风景”的表情。
司明叹了一口气,道:“下次别这样了,没意思。”
跟大人勾心斗角也就罢了,跟一群小孩子争来争去,那也实在太幼稚了,他的回答把握得刚刚好,既不显得太软弱而让人产生继续欺负的念头,也不会显得太强硬而让对方恼羞成怒非要争口气,小孩子做事情大抵都是心血**,转头即忘,不能较真。
司琦撇了撇嘴,一副自讨没趣的表情,却也没有继续刁难。
不过,心怀怨气的人不只司琦一个。
“光会读书有什么用,不能修炼内功,注定是废物一个,现在不管是烧饭、开车还是看电视,都得用真气,没有真气,你就得过原始人的生活。”
说话的却是那名被郑夫子喊出去扎马步的学生,名叫司超,年纪比司明大上三岁,平时酷爱斗鸟走狗,调皮捣蛋。
事实上不只是他,司家的男性大抵都是纨绔子弟,毕竟从小娇生惯养,想不顽劣都难,压迫只会引发强烈的反抗,温柔乡才真正能消磨人的志向,司家深谙此道,故而对族内女性严厉鞭策,对男性却是恣意放纵。
对这种挑衅,司明自是懒得理会,恍若未闻地走开。
“小子你敢无视我。”
司超伸手朝司明肩膀抓去,途中却有一支铅笔横插而入,笔头精准地点中他的手腕,令他受痛收回。
“不准你们欺负明哥哥!”
司花婼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老虎,张牙舞爪的挡在司明背后。
司超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不敢上前,司花婼的厉害他以前就见识过了,虽然身高比他矮一头,可仗着二级内功,同龄人中基本没人能赢过司花婼。
“大家快看,司明这胆小鬼只会躲在女孩子背后,我没说错吧,他就是个废物,这辈子都要女孩子来保护他。”
司超嚷嚷着,引来众人的围观,一道道视线,有好奇的,也有轻视的。
若司明真的是一个小孩子,这时候肯定会拒绝司花婼的保护,哪怕明知赢不了也要跟司超单挑,维护自己身为男孩的自尊心,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又岂会在意这点挑衅。
抱大腿有什么不好吗?反正等出了社会就会发现,人要么自己去做大腿,要么就得去抱别人的大腿,两者都不愿意做的,就只能在别人的脚底板下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
退一百步讲,有个美少女给你做保镖,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大好的机会不珍惜,难怪长大了只能去嫉妒别人赢在起跑线上。
“保护一辈子又怎么了?我乐意,像你这种烂人,求我我都不会保护你。”
司花婼义愤填膺道,一根根金发气得仿佛要竖起来。
作为当事人的司明反倒异常平静,劝道:“不必理会这种人,我们走吧。”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自己没本事,被夫子教训,不知道反省,就会把错误推卸到别人身上,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废物。夫子说过,一个人是否强大不是看他的身体强壮与否,而是看他的心灵,司超,不敢正视缺点的你就是个懦夫!”
司花婼正气凛然的说道,一番话引起了小伙伴们的共鸣。
“对啊对啊,夫子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其实被女孩子保护也没什么不好的,咱们司家本来就是女人主事。”
“司超比司明大那么多,亏他好意思说,还不是看司明不会武功好欺负,碰到比他厉害的司花婼就不敢说话了,这种人夫子说过,叫做欺善怕恶。”
“不对吧,这么一说司花婼不就成恶人了?应该是欺弱怕强。”
舆论风向一下子就颠倒过来,司超终究也只是个孩子,不懂得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当下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吼道:“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说完便是一招猛虎下山扑了过去,仗着自身体型较大,打算以力取胜。
“连个猛虎拳都使得破绽百出,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明哥哥。”
司花婼足尖一点,身如蝴蝶翩翩起舞,盈盈一旋,躲开了司超伸出的双爪,同时欺身而入,小手印向对方腹部,正是《水月宝鉴》中的碧波掌,看似只拍了一下,实则有三股劲力如波浪连绵冲入。
司超“哇”的一声,像被抛开的沙包一样飞出去,撞翻两张课桌,一张脸疼得皱成橘子皮。
司花婼嘲笑道:“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司花婼,你这个臭丫头,不但人长得丑,头发更丑,黄不拉几的像一坨大便,你一辈子都要顶着大便,看将来谁会娶你。”
司超倒也硬气,虽然痛得要死,但输阵不输人,一边掉泪一边破口大骂,其他人则跟着起哄。
“你,你居然说我头发……”
司花婼被说中最在意的事情,顿时双目泛红,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麻烦。”
司明叹了一口气,一把拉住司花婼,快步向外跑去。
跑了约莫十分钟,转头确定没人追来,他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别在意,司超那家伙就是输不起,所以才说你坏话,等他长大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明哥哥,我的头发,是不是真的很难看?”司花婼低着头,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道,“他们都说我的头发像、像……你会不会也这么想?可我的头发一点也不臭啊,大不了我把头发都剪光,或者用墨水把它染成黑色,你别讨厌我行吗?”
司明不解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你的头发很漂亮,只是他们不懂得欣赏罢了。”
“明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的头发很难看,大家都是黑色的,就我是黄色的,所以他们才不肯跟我做朋友,就算明哥哥你现在不这么想,将来听得多了,也会这么想的。”
司花婼如同陷入了自己幻想的世界中,摇着头不肯听司明的劝说,难过地抽泣着。
司明见状,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小孩子的脾气就跟夏天的雷雨一样,来得猝不及防。
“你跟我来。”
他拉着司花婼,一路疾行来到湖边,不等司花婼发问,一把将人推落湖中。
噗通!
司花婼不曾防备,立刻掉进湖中,不过司家的人无不擅长水性,她在水下打了个摆,便如人鱼般钻了出来。
“明哥哥,你做什么呀?”
司花婼不知所措的问道,明亮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担忧,压根不怀疑司明会来害她。
司明道:“自己看看湖里的影子,是不是闪闪发光?”
司花婼低头看去,她的头发因为沾了水,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一滴滴水珠晶莹得如同夜空中的星星,衬托得金色的倒影格外耀眼。
“你有一头与众不同的头发,注定要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所以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也无需介意庸人的非议,只会叽叽喳喳的麻雀,又岂能明白凤凰的骄傲?像金子一样耀眼地活着吧,让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你的光芒,这是独属于你的魅力!如果有人反对你,就用你的光芒闪瞎他们的眼睛,让他们再也不敢直视你,只能低下头,向你臣服!”司明大声的鼓舞道。
“我不是很懂……但是,明哥哥你喜欢我的头发吗?”
“当然,你的头发就像金子一样漂亮,所以别再说把它剪掉的话。”
司花婼握着拳头,用力地点头道:“既然明哥哥喜欢它,那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它,就算别的人都讨厌我的头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喜欢它……”
司明讪笑两声,老脸微红,心中大喊“老子不是萝莉控”。
这时,远方一道人影以飞快的速度疾驰而来,轻如飞燕,快胜利箭,却是顾伯。
“小姐,明少爷,你们原来在这里,唔,小姐你怎么掉湖里了?”
顾伯伸手按住司花婼肩膀,内力一催,很快就将她身上的水分蒸发干净。
司明问道:“顾伯,特意来找我俩,可是水镜庄发生了什么事?”
“老朽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水镜庄来了一名客人,据说是来自墨家,然后族长便下了命令,全庄戒严,未经允许不得进出。”
第IV章 脱笼之机
水镜庄东来阁。
司家拥有话语权的掌权者们齐聚一堂,甚至连数十年不曾露面的老祖宗司镜熙也拄着龙头拐杖到场,个个面色凝重,气势深沉,如临大敌。
作为族长的司镜玥开口道:“燕大侠,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八罗孽主真的流窜到水镜庄周遭城镇?”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殿堂内唯一的男性身上,此人年龄约莫三十出头,剑眉星目,神仪明秀,器宇轩昂,背负一具硕大的剑匣,既厚且长,如果换成个子矮一点的人,只怕要拖在地上。
他的剑虽然藏在剑匣中,但身上的利芒却是半点不曾收敛,整个人就是一把出鞘的神剑,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剑意,尤其是一身与年龄不相符的深厚根基,更是令人惊叹。
燕惊鸿抱拳道:“不敢对诸位有任何欺瞒,燕某肩负墨侠卫之职,追查徽县令狐家灭门惨案,发现真凶赫然是恶人榜上第三十二位的八罗孽主宇文东流,燕某不敢大意,召集几位同事,设下埋伏,虽是成功重创宇文东流,却未能将他缉捕,之后燕某一路追踪,数度交手皆棋差一招,直至三日前,又在水镜庄附近的圆明镇上发现了此人的踪迹。”
司家众人面面相觑,心忧不已。
“据说宇文东流此人年幼时受世家纨绔欺侮,致使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后获得奇遇,魔功大成,出关第一件事便是将当年迫害过他的世家满门尽屠,不论老幼无一活口,之后他更是专门以世家为目标,屡屡出手,杀人灭口,手段极其残忍。”
“圆明镇,离本庄也就十来里路……”
“他可是在逃亡中,若是对本庄出手,不怕暴露行踪吗?”
“不好说,这等疯子未必有理性可言,而且八罗孽主可是堂堂化神境强者,即便受伤也非是易与之辈,本庄仅有老祖宗有一战之力。”
商讨中,忽然一人大声质问道:“说到底这个八罗孽主还不是被你们墨家赶过来的?原本我们水镜庄同他根本毫无瓜葛,现在却要因为你们的无能而担惊受怕,若是司家有一人因此丧命,必然向你们墨家要一个合理的答复!”
殿堂内的哄闹声骤然消散,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司镜桎厉声道:“睦儿,闭嘴!”
司花睦不解道:“娘,我又没说错,这事本来就跟咱们无关,水镜庄完全是受了牵连……”
“我叫你闭嘴没听见吗!”
司镜桎被气得眼睛都吊起来了,体内气息抑制不住,散溢而出。
司花睦受气势一压,顿时说不出话来,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遭到训斥,更是令她觉得脸上无光,火辣辣的仿佛被扇了一巴掌,当下哼了一声,甩袖转身离开。
司镜桎连续几个深呼吸,将情绪平复下来,开口致歉道:“朽木不可雕,让阁下见笑了。”
燕惊鸿苦笑道:“大庄主的话其实并没有说错,此事的确因我而起,连累到贵庄,甚是愧疚,大凡有燕某能帮得上忙的,贵庄尽管开口,必当全力以赴,只求能偿还一二。”
司花睦的短浅之举,反倒让司家赚到了一份人情,却是意外之喜,不过众人可不会因此就感谢她。
司镜玥道:“宇文东流本就是世家之敌,燕大侠不必介意,司家必会鼎立协助,我等会请附近的官府封锁各处交通要道,严禁可疑人士进出,并请画家门人印刷贼人画像,贴满大街小巷,予以巨额悬赏,一经发现,立刻上报。”
燕惊鸿道:“如此就麻烦贵庄了,燕某也不叨唠了。”
他正要告辞,却听司镜玥道:“对付宇文东流这等强者,需万分小心,尤其是信息传递上,最好能随时保持联络,倘若错过了时机,很可能会让此獠再度逃脱,而且在搜索一事上,重要的是数量,强者能发挥的作用并不大,因此我建议燕大侠不妨在此住下。”
燕惊鸿一愣,犹豫道:“可是,贵庄的情况似乎并不适合让外人入住。”
水镜庄除去本族男性外,从不让外人入住,燕惊鸿住进来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没错,所以我希望燕大侠能委屈一下,暂时住在岸边的别院里,未央湖虽广,可高手用轻功渡河,也用不了几分钟。”
“也好,那就麻烦贵庄了。”
燕惊鸿觉得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欣然接受,没有丝毫怀疑。
反倒是一旁的司镜桎,意味深长地看了司镜玥一眼,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墨家化神境强者就住在隔壁!”
司明本想打听为何水镜庄要戒严,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意外的消息。
“嗯,听说是为了追杀凶名赫赫的八罗孽主才来到这里,八罗孽主此人手段狠毒,专挑世家子弟下手,因此族长下令所有族人近期不准外出离开水镜庄。少爷,我们干脆也搬到水镜庄里吧,在这种时期,想来族长也会通融的。”丫鬟方琴说道。
“你错了,水镜庄目标那么大,反倒容易被潜入,论安全还不如我们这里呢,墨家强者就在隔壁,八罗孽主难道要自投罗网不成?”司明露出一副兴趣满满的表情,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而且,这可是化神境强者啊,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方琴急忙道:“桎长老叮嘱过,让我们别去打扰贵客。”
“我知道我知道。”
司明一副小孩子充满好奇心,完全没把警告放心上的模样,不等方琴继续劝诫,独自回了卧室。
关上房门后,他脸上兴奋的表情倏然收敛,转为凝重之色,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谨慎思考起来。
“化神境强者,是诱饵吗……不可能!对付我这样的小角色,请动堂堂化神境强者,就算老妖婆疯了,其他族人也不会陪她一起疯。”
海洲世界的武道境界分为四个层次,即炼气境、化神境、还虚境、合道境。
仅从表面看,化神境也不过第二层次,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稍稍了解情况的人就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合道境是传说中的境界,目前海洲并无一人达到这个境界,故而还虚境便是最高的境界,已知还虚境强者数量不超出一个巴掌,每一个都是如同核武器的存在,轻易不出手,因此化神境强者才是各方势力进行较量的重要战力。
换一个直观的标准,水镜庄只有一位化神境强者,就是那位老祖宗司镜熙,如今高龄一百三十有九。
司家能维持现今的权势,全靠这位老祖宗撑着,一旦这位逝世,水镜庄就会遭到许多势力的窥伺,免不了要伤筋动骨,至少要抛弃八成以上的财产才能保证平安,这也是司家上下无比重视司镜玉的原因,他们迫切的期望在老祖宗逝世前,家族能出来一个化神强者,以便保住现有的财富。
“墨家啊,如果换成道家或者儒家就好了,好歹前世知道一些相关的理念,墨家的话,除了兼爱非攻和擅长机关术,完全没啥印象……罢了,人不能得陇望蜀,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墨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完全有能力庇佑我,不必在意司家的态度。”
以国力论,道家的德国,墨家的素国,儒家的理国是第一梯队,苏国、法国、英国是第二梯队,美国、意国、瑞国、俄国是第三梯队。
司家作为一方豪强,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称王称霸是够了,可对上墨家无异于以卵击石,差距悬殊,两者差了好几个层次。
此事攸关自己未来的人生,司明不得不慎重,躺在**仍是反复思量,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方才下定决心。
“赌了!就算是陷阱我也认了,这样一个摆脱司家的大好机会放在面前,如果不去尝试抓住,我会后悔一辈子!与其因为没做而后悔,倒不如做了再后悔!”
也许未来有更好的机会,但司明不想将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未来,决意放手一搏。
……
朝阳初升,水镜庄别院。
燕惊鸿早早醒来,按照往常的习惯在院中练拳,并没有因为要追杀八罗孽主就将日常的锻炼落下。
白鹤亮翅、金鸡独立、鹞子翻身、孔雀开屏、鹰瞵鹗视……
《百禽戏》是墨家推广的高等炼体武学,取百鸟形意,重身法腾挪转变,发灵动之机,虽然本身并非轻功,但修炼这门武学后,再修炼其他的轻功,有事半功倍之效。
尽管燕惊鸿还懂得其他更加高深的炼体术,可像这种日常锻炼、修身养性,比起功法的深浅,更重要的在于是否适合自己,而他从小修炼《百禽戏》,这套武学早已练进骨子里,如同吃饭呼吸一般自然,几近本能。
一套拳打完,燕惊鸿长呼一口浊气,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接着他转头看了一眼院墙,就瞥见一道小小身影飞快缩了回去。
对方似乎被吓到了,动作有些慌乱,以致于从墙头摔了下去,发出“啪”的一声重响,伴随着一声孩童的惨叫。
“哈。”
燕惊鸿笑了笑,没有将此事放心上,除非司家上下都失心疯发作,否则不会派一个孩子来偷学他的武功,何况《百禽戏》实在也没什么可偷学的,素国各大书店里都有销售,包括各种心得全解,甚至素国的高中教材里就有相关的内容。
时代不同了,过去一本初等功法都要小心保密,唯恐被人偷学,还立下一大堆规矩,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而现在炼气境的武学早已公开,在书店里几十块钱就能买到,一堆不传秘学都成了大路货。
自家祖传的绝学,还比不上路边用十块钱买的小本子,武道革命带来的冲击,将古代敝帚自珍的传统规矩摧毁得七零八落。
用过精致的早餐后,燕惊鸿静心待在院子里,哪也没有去,他是一个重承诺的人,既然同意将搜寻八罗孽主的事情交给司家,就不会再插手,而且他也不认为两三天的工夫就能将人找到。
发动百姓的力量,将缉凶一事通知给每一户人家,从而形成一张严密的天罗地网,这需要时间,等到完成前期的布置后,接下来要找出八罗孽主的踪迹反倒会很快,这也是燕惊鸿在第一时间找上司家的原因,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过了片刻后,燕惊鸿听到另一边院子里传来的动静,那节奏太过耳熟,他一听就知道是有人在修炼《百禽戏》。
“是早上的孩子么,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动作记全,这份记忆力倒是难得可贵。”
他随口称赞了一句,并没有在意,过目不忘的天才的确罕见,但以他的身份却见过不少,何况幼时惊才艳艳,长大后却泯然众人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然而,燕惊鸿的淡然只保持了半个小时,因为隔壁的节奏在短短三十分钟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他的耳力,光是听到就能分辨出来,初时对方演练得非常生疏,就跟初次学《百禽戏》的人没有差别,顶多夸一句“没有练错顺序”。
可当隔壁开始练第二遍时,他便能感受到对方明显熟练了许多,节奏变得明快起来,动作衔接没有丝毫停滞,仿佛练了三四个月,将各个招式变化记熟,称得上掌握了套路。
“该不会是早就学过《百禽戏》,故弄玄虚来吸引我的注意吧?虽然听说巫家自有一套炼体功法,但从本国弄一本《百禽戏》再请专业的武师教导,对司家来说也非是难事。”燕惊鸿心中嘀咕。
这个时候他还能保持镇定,直到隔壁开始练第三遍,他的高手姿态便**然无存,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劲力圆润,收放自如,明暗交替,形意入神……这怎么可能!要达到这种程度,普通人至少要十年苦修,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修炼,满打满算也不够。”
燕惊鸿脸色变化不定,转头看了看院墙,犹豫一会后,终于还是决定要亲眼见证,只见他脚尖一点,便已跃到院中的一株槐树上,以他的轻功造诣,自然不会引起任何动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燕惊鸿凝睛看去,只见隔壁院子里,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正在打拳,再无他人,跟他听到的印象相同。
那孩子的身体虽是稚幼,可动作却非常标准,而且已经磨去了匠气,没有那种刻意为之的感觉,反倒充满了自然而然,行云流水的美感,这没有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是绝对做不到的。
燕惊鸿没有出声,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猜测,可这个猜测实在太过荒唐,荒唐到以他的阅历都难以置信,踟蹰中选择了静观其变。
“如果这真的是出于天赋,那么第四遍肯定会有新的变化。”
燕惊鸿怀着复杂的心情,就这么站在树上等待着,看着司明打完了第三遍《百禽戏》,开始第四遍,而情况一如他期待的那般,果真出现了新的变化。
《百禽戏》号为百禽,实际上只有三十六种禽鸟形意,对应三十六招,每招各有九式变化,总计三百二十四式,司明每练完一招,身体就会发出一声禽鸟的啼鸣,声音非常轻微,需要仔细聆听才能听见,这是由他全身骨骼振动产生,而且不同的招式会发出不同的鸟鸣。
“筋骨齐鸣,百禽灵音!这是将《百禽戏》练至登堂入室后才有的现象,常人若不下苦功夫,一辈子都达不到这样的境界,而纵使日夜苦练,精修不辍,能发出七八种鸟鸣音就算不错了,可此子……”
只见司明的身体不断共振发音,每打完九式变化,就一定能产生新的鸟鸣声,从不间断,看他练武的趋势,分明是要将三十六种鸟鸣声,一个不落全部发出。
“……便是我也只能发出三十种鸟鸣,此子的天赋当真是惊世骇俗。”
燕惊鸿唏嘘不已,他的境界和修为远远超过司明,甚至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人戳死,可有些事情跟你的实力无关,只看天赋,而且他的三十种鸟鸣声是通过长年累月的修行,一个一个练出来的,而不是一口气全部出现,司明的这种情况闻所未闻,恐怕就是当初《百禽戏》的创始人都做不到这种事。
“不妙,他第四遍马上要练完了!”
《百禽戏》的最高境界是百鸟齐喑,身体不再发出声音,只在体内震**,燕惊鸿便是通过二十多年的勤修苦练,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此刻他看见司明就要开始练第五遍,心想依照这小子展现出来的天赋,很可能会再做突破,达到百鸟齐喑的境界,于是心中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恐慌,想也没想便从树上跃了出去,直接落到隔壁的院子里。
“小家伙,你想学武功吗?”
燕惊鸿落进院子里,开门见山的询问,令司明手忙脚乱,神色慌张,就像是做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一样。
“前辈,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偷看,只是听到声音,忍不住好奇……”
司明的反应在燕惊鸿的预料中,换成他要是知道隔壁有一名化神强者,肯定也忍不住去看一看,当下摆手道:“无妨,只是一门随处可见的武功罢了,我问你,还想不想学其他的武功?”
司明脸上流露出按捺不住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道:“前辈愿意教我?”
“那要看你能学多少。”
燕惊鸿伸手一抓,劲力回旋,将一根晾衣杆摄取入掌,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握,便将晾衣杆的一头捏成了尖刺,随后轻轻一挑,便有劲气横扫而出,在地面上留下翼形痕迹。
“看好了,这是百鸟朝凤枪,此枪法由一位古代猛将所创,适合沙场征伐,配合坐骑威能倍增,第一式有凤来仪、第二式凤鸣岐山……最终式百鸟朝凤!”
将枪法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后,燕惊鸿正要问对方有没有看清楚,就发现司明拿着一根棍子练了起来,招式动作丝毫不差,而且因为能近距离观察,学习的效率比之前在一旁偷看还要高出许多,第一遍就练得异常纯熟,不亚于常人修炼一年。
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测,燕惊鸿不觉惊讶,毕竟论难度《百禽戏》要更胜《百鸟朝凤枪》一筹,他只是想验证一下,司明的学习天赋范围有多广,是只局限于炼体术,还是对鸟类形意情有独钟,又或者……
他将晾衣杆一扔,抓沙成石,直接用真气压制成刀形。
“撩、砍、抹、剁、劈、崩、勾、挂,这是天下闻名的五虎断门刀,刀路刚劲有力、勇猛矫健、凶悍凌厉,虽是一套基础刀法,却最能发挥刀的特性,天下习刀之人十个里有九个练过这套刀法,第一式饿虎扑食、第二式如虎添翼、第三式一啸风生、第四式剪扑自如、第五式雄霸群山……最终式虎断天门。”
燕惊鸿并非刀客,但以他的修为,要将一门基础刀法使得形神皆具也并非难事,包括枪法、擒拿、暗器等等亦是如此。
“谋而不得,以往知来,以见知隐,此乃非攻剑法,天下第一等的防御剑术,凡墨家门徒必学此剑法,借而体悟非攻之意。”
“飞龙在天,隐匿云间,趋吉避凶,以正御邪,这是昔年盗侠所创的一门巧技,唤作飞龙探云手,唯有配合侠义之心方能发挥出全部的威能,一旦用于私心,则前功尽弃。”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天下第一的拳法是什么,无人敢下定论,但要说天下第一的初等拳法,则世人公推这门野球拳,这套拳法易学难精,初学时尚不如孩童乱舞,可一旦练至极境,其威能不下于高等功法,曾有武道宗师云,天下无难事,只怕野球拳。”
……
剑法、枪法、刀法、拳法、腿法、擒拿、暗器……燕惊鸿将各种类型的武学使了一个遍,终于确认司明的天赋不仅仅限于某个领域,只要不涉及内力,并且符合身体素质的要求,他就能展现出惊世绝伦的学习天赋,任何武功都是一学即会,一练就精。
“这样的天才,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燕惊鸿看着在院子里乐此不疲地练着各式武功的司明,不由得陷入疑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收集司家情报时看到的消息。
“司家以女为尊,将族内男性当家畜一般豢养,严禁他们习武,看来这则消息是真的……也对,世家最重规矩,一旦族内有男子出人头地,肯定会想要打破规矩,届时司家免不了要发生内乱,所以越是有天赋的男孩,越要小心防范。”
作为墨家门徒,燕惊鸿对这样的世家规矩嗤之以鼻,可也不由得庆幸,若非如此又哪轮得到他来“捡漏”,以司明展现出来的天赋,便是放到那些武道圣地也要引来哄抢。
“这样的天才放在司家完全是明珠蒙尘,若能带回祖国将来说不定能多出一个武道宗师,不过要怎么做呢?司家男性地位低下,不受重视,若是强行将人带走,司家为他翻脸的可能性不大,但容易坏了墨家的名声……”燕惊鸿思考起合理挖墙角的方法。
以墨家的实力,的确无须在意司家的态度,但国家有国家的颜面,如果看到好的东西就去抢,谁也不会愿意同这样的国家结盟,就好像两个国家的战争,先起兵的一方总是会找一个大义的名头,哪怕这个名头非常冠冕堂皇,可这就是战争游戏的规则,所有玩家都必须遵守,否则就会被其他玩家联合排挤。
“罢了,这种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太易院的人吧,顺便也让他们收集下关于这小子的情报。”
墨家麾下几大组织中,墨侠卫负责缉拿武力超凡的凶徒,是暴力机构,太易院负责收集情报和出谋划策,是类似智囊团的存在。
燕惊鸿心意已定,打算等会就用秘法联络太易院,并在离开前,对司明叮嘱道:“我教给你武功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也不要在别人面前展现,平时我若不在,你也不要偷偷练武,要不然一些人知道后,可能会禁止我再教你。”
司明使劲地点了点头,道:“前辈你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出去!”
燕惊鸿满意的离开,他不指望一个小孩子能一辈子保守秘密,但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就够了。
他并非担心私授武功一事被察觉,而是担心司明的天赋被发现,届时司家必然要采取手段,说不定会把人监禁起来,那么他再想挖墙角就要难上百倍。
不过,燕惊鸿不知道的是,司明比他更担心“东窗事发”,即便没有他的警告,也一定会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大意。
等到燕惊鸿的身影从墙头消失,司明长呼一口气,然后欣喜地握了握拳头。
“脱狱”计划第一步达成!
没错,他是故意展露自己的天赋,引起这位墨家强者的注意,主动勾引对方来挖墙脚,为此他一大早就寻了个借口,支开了丫鬟和老妈子,继而上演“偷看练武被发现”的一幕。
也亏得燕惊鸿是在练武锻炼身体,倘若换成打坐修炼内功,司明可就无法无从下手了。
“现在已经成功引起他的兴趣,接下来他应该就会调查我的情报,到时候就会知道我身怀绝脉,无法修炼内功一事。虽然这样会让我的价值有所减分,但也能解释为什么司家没有发现我的武学天赋。”
虽然司家严禁本族男性习武,但并不禁止他们修炼内功,一个光有内功却不懂武技的人,就如同一头大黄牛,纵然拥有很大的力气,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头食草动物的本质,不值得提防。
司明一不能修炼内功,二不被允许修炼武技,自然没机会展现自己的武学天赋,不被司家发现是理所当然的——这就是司明想要燕惊鸿获得的情报,比起由他人主动告知,还是自己找到的答案更加容易相信。
当然,司明的计划还是存在几分危险的,如果这位墨家强者没有被他的天赋打动,又或者这位墨家强者跟司家有很深的交情,都可能会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甚至还暴露了他一直以来刻意隐瞒的秘密,不用想也知道,一旦让老妖婆知道了他的武学天赋,肯定会加派人手将他圈禁起来,严防死守,绝不让他再有机会习武,这辈子只能乖乖当一头家畜。
即便存在着风险,可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呢?
司明自认不是上智之人,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计划了,没有实力,没有情报,没有盟友,也只剩下赌一把,反正已经踏出了第一步,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闯。
“第一步引起兴趣,第二步加深交流,第三步要不经意地透露出想要闯**江湖,去看外面世界的意愿,只要对方有一点挖墙脚的念头,必然会借此机会劝诱我跟他离开。整个计划需要三到五天时间,考虑到搜索逃犯的前期准备,应该是够了。”
司明将脱狱计划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确认没有明显的破绽后,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不由得苦笑。
“必须得在方琴回来前整理好,要不然痕迹太明显了,堂堂化神强者,居然也不提醒一下,看来武功练得好,不代表脑子也灵活。”
司明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尽可能消除在院子里练武的痕迹,同时萌生了明天要换个练武场地的念头。
然而,他的想法没能付诸实施,因为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导致整个脱狱计划脱离了轨道。
这个变数不是来自司家,也不是来自燕惊鸿,而是来自被司明当做背景的八罗孽主。
就在司家发动人脉力量,要在附近的城镇布下天罗地网的时候,被所有人认为会继续躲藏直到藏不下去的八罗孽主没有坐以待毙,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主动出击,潜入水镜庄,在被发现踪迹的同时,劫持了司镜玉作为人质,强行突围而出。
整个水镜庄炸窝了!
第V章 李代桃僵
“你们的守卫工作究竟是怎么做的?让人潜入庄里不说,还叫他生生将人劫走,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
老祖宗司镜熙盛怒难平,拿起龙头拐杖重重地跺了几下,雄浑劲力震得整间屋子摇晃不已,偏偏被拐杖戳中的地面却一点也没有出现碎裂的痕迹,这份妙至毫厘的控制力显示她身为化神强者的实力。
司镜熙虽然早已不管族内事务,常年隐居潜修,许多年轻族人甚至从未见过她一面,但无论她的辈分还是她的实力,都压得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说话啊,都哑巴了吗?月潭,听说当晚的守卫工作是由你负责的。”
四庄主司月潭花容失色,语带颤音道:“老祖宗,当晚的守卫都是按照规矩来布置,没有半点懈怠,只是、只是没有想到……”
司镜熙冷哼道:“没有想到八罗孽主敢铤而走险,明明方圆百里以水镜庄的警戒力度最大,不管怎么想对方都不可能闯入水镜庄‘自投罗网’?就是因为你们这么想,所以他才会反其道而行,别小看化神强者的智慧和胆魄啊!作为世家的公敌,八罗孽主能活到现在,尤其是浪得虚名之辈?”
越想越气,司镜熙挥掌一拍,将身旁的楠木桌震得四分五裂,其中一块碎片飞射而出,击中司月潭的头发,将她的头饰打得粉碎,“砰”的一声乱成一团鸟窝。
“求老祖宗恕罪。”
司月潭当场吓得跪了下来。
“如果打死你能救回玉儿,我现在就一杖将你击毙!”司镜熙气得直呼粗气,眼中厉光横扫全场,“玉儿的天赋你们都是知道的,三岁觉醒气感,五岁拥有二级内功,七岁修炼完《水月宝鉴》第一篇,八岁突破内功四级,这等天赋较之当年先祖犹胜三分。
她是水镜庄的未来,我年纪已经大了,再咬咬牙也守护不了水镜庄几年,倘若有朝一日老身离开了,而水镜庄又没有其他化神强者接班,你们以为能保住手里的东西吗?过去你们勾心斗角我不管,但现在必须给我齐心协力,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保证玉儿的安全!”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没人敢做出头鸟,唯恐说错了话,平白招骂。
司镜玥知晓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