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我之一剑,斩你心中神佛(1 / 1)

乌云压顶,剑河弥界。

场中一派肃杀之气。

“猖狂!”

苟无月还不曾动身,白衣之中,便是有人压制不住自身怒火了。

毫无疑问,在场众人之间,王座有之,斩道亦有之。

或许剑修视第八剑仙如神灵般信奉着,可天地之下,可不仅仅只有剑修。

“佝偻之辈,妄言鱼肉我等之?”

伴随着一道怒斥,被心头靡靡梵音咒念得脑袋都要炸了的一袭白衣飞扑而出,凛然而至。

“王让!”

“不可——”

道道惊呼声适时而起。

可自顾不暇之下,根本没有人阻止得了王让的动作。

“辟生无界!”

王让须发飞物,大手一扬。

一道玄金色光芒开辟,直接将全场众人笼罩而入。

刹时间,天地似乎完全沉寂了。

风声、呼声、剑鸣声……

完全不见!

除了那威震四方的青色剑河依旧还能徒留在场,就连八尊谙咒引而出的大佛之音,都是顷刻间被消除。

“斩道?”

八尊谙侧眸,眸中不见波澜。

这一式虚无界域,确实是能在短时间内将此地所有不利于白衣的负面状态给消除。

可是,便连苟无月都要在他的叱喝中闭口难言。

这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又怎么敢对他指手画脚?

“佝偻之辈?”

八尊谙呢喃着,失笑一声。

他确实腰背微微佝偻,再不复有半分强者风范。

即便是挺胸而立,立于大佛之巅。

那来自岁月的重压,依旧是压得人喘不过气起来。

可放在他时。

如若没有苟无月在一侧撑腰,这人,又怎敢如此猖獗?

“第一个。”

八尊谙对着苟无月竖起一根手指。

苟无月眸中闪过惊色,已然察觉不妙。

他身上猛然爆开了青色剑气,转瞬将定格住自己的剑气给破开,随即提着剑,便是携势反撩而上。

“逆河!”

青色剑河耸然一动,紧接着无尽剑气便若破坝决堤之水,奔涌而至。

轰一声响,八尊谙的身躯被剑河之水冲碎。

可身形消弭之际,其唇角处那噙着一丝的讥讽笑意,却仿若在昭示着什么。

“小心!”

苟无月转瞬反应了过来,对着王让便是一声大吼。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他哪里不知道,第八剑仙之所以被誉为第八剑仙,被誉为东域剑修的信仰,便是因为他完美掌握了古剑修的九大剑术!

不是其一。

而是其九!

“幻剑术?”

白衣王让也似乎明了了什么。

他和古剑修交战过,自然知晓这是一种以空间为镜,幻化虚影,甚至臻至巅峰之际,能乱虚为实的剑法。

可八尊谙便在苟无月的剑河之下破碎。

自己,却浑然发觉不了对方的踪影。

“他,在哪里?”

一时间,王让有些惊悚。

他斩道修为,连大道都斩过。

可在此时,竟发觉不了区区一个后天修为家伙的人影。

简直荒谬!

“找到了吗?”

心头忽然响起一道笑声。

王让瞳孔一缩,浑身灵元爆开,顷刻护体。

便是连界域,都陡然骤缩一半。

可即便如此,那笑声的回音,依旧完全辟无不了。

令人恐惧的八尊谙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家伙,修炼多少年了,三十年有没有?”

“大道修炼得尚且不全,你斩道便是再快,也依旧有不曾悟及的方面。”

“幻剑术看得倒是很清,那你见识过九剑术中的另一式——心剑术么?”

心剑术?

王让整个人懵了。

他听说过!

可这失传已久的剑术。

别说是见了,他连是怎样的攻击方式,都不知晓。

单从这名字来看的话,莫不成,八尊谙消失之后,去到了自己的……

心里?

“无稽之谈!”

王让被自己吓得不轻。

实体的人,又怎么可能去得到人心之内?

他是八尊谙,又不是宇灵滴!

“不无稽。”

明明只是心声,可八尊谙却读透了王让的所有。

这一声过后,王让的视线一转,豁然发现全场众人之间,包括苟无月。

所有人的心脏之内,全都影影绰绰映照出了一个小人。

——八尊谙!

“心剑术,观相而成之,寄神于实体,凡欲念者、恐惧者、惊畏者、欢喜者……”

“八方形色动之于情,无名之地晓而成影……”

“心谓之者,灵也、神也……”

王让感觉自己要疯了。

那靡靡梵音明明一开始就只有“唵嘛呢叭咪吽”几字,可当那小人成像于眸底之时,他听到的那往往复复的六字,竟能直接在他脑海中释义。

“不对!”

背脊豁然一凉,王让惊悚的发现,这个问题,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自己的“辟生无界”下,不应该是消弭了所有想要消弭之物么?

那大道梵音,怎么可能重归出现?

似乎是不吓死人死不休,八尊谙的笑声再度出来了。

“小家伙,你是不是把我给想得过于弱小了?连苟无月都要慎重待之的人,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认为……”

“我的幻剑术,能这么快被你看破?”

王让骇然之际,他目中所见到的立于众人心头之上的小人顷刻消失。

下一秒,化作一尊尊金光佛像。

那佛像不受躯体禁锢,在转瞬之际便是透体而出,化作弥天大佛。

“唵嘛呢叭咪吽……”

洪钟大吕音将之震得眸光溃散,头脑空白。

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在第一个音响起之时,他的太阳穴便是当场炸开。

而后续一字字落定。

几乎是“嘭嘭嘭”几声之后,他的四肢包括躯体,尽皆崩碎消亡。

“死亡……”

如此之快!

……

“嚯!”

黄粱一梦间,王让有如梦中失足,陡然一惊,冷汗齐出。

他眨了眨眼,抬眸望去。

在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有眸,还没死的瞬间,面前画面,又直接将他整个人震撼得无言以对。

只见立于佛像之巅的八尊谙在枯枝一点间,自己那“辟生无界”,竟从一开始,便是没能透过其身躯分毫。

臌胀的界域球体在触碰到枯枝之际,被无名巨力压得变形。

可再变形,它也无法包拢住八尊谙,只能不断往外边延伸。

在那妙到毫巅的力量掌控面前,界域也不曾破掉,只是延伸、延伸、再延伸……

“这!”

白衣的惊呼声突然响起。

“什么情况?”

“王让、王让不是死了吗?”

“我明明看到他整个身躯都炸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天……”

一扭头,王让骇然发现,不止是自己被幻剑术给骗了,全场所有白衣,似乎都见到了方才自己见过的一幕。

自己还活着。

那便说明,方才那一幕不是真实的。

可如此真实的死亡触感,它不是真实的,那便是……

“幻剑术?”

王让僵硬的扭头,想要从苟无月的眸中看出点什么。

可是除了那深藏眸底的震撼,他一无所获。

“所以,连那剑河破体,都是假的?”

“连无月前辈,都没能看破八尊谙的幻剑术?”

王让悚然。

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后天修为的家伙,能做到这一步了。

即便他是古剑修,是曾经的第八剑仙。

可禁武令呢?

这么多年的压制,对方即便有某种力量可以破开禁锢,难不成还能真的全部无视?

况且,苟无月呢?

即便是昔日的第八剑仙,依旧也只是第八剑仙。

他没能获得七剑仙之名,便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剑道执牛耳者。

可现下,真正的七剑仙之一便在前头。

连他,都没法看破八尊谙的剑术?

“看不破么?”

心头的笑声再度响起,王让下意识微微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立马仰面骇然而视佛巅之人。

可那人……

八尊谙眸中仅有苟无月。

这一句问话,也不是对他王让说的,而是苟无月!

“无视……”

这种完完全全被忽视、被用来当做强者测验战力的工具所引发的悲愤情绪,是王让成了斩道之后,再不曾体验过的。

这种弱小的感觉,是他所憎恶的。

可这种现实,却又是无可奈何,自身完全无力回天的。

王让冷汗开始涔涔的冒。

苟无月那一方,同样噤声了。

他眸中有着不可置信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完全失神。

立于佛像之巅的八尊谙洒然一笑,手中枯枝再一点,界域轰然溃散。

“看不破,那你便是保不住这人了。”

敞然道完一言,八尊谙手中枯枝一划。

“道者,瞬也。”

刷!

一道银光划破天际。

三千剑道——瞬道!

血色飞舞之间,王让只觉天地颠倒翻转,盘旋着的世界画面传来的某一幕中,有一具无头尸体在喷涌着鲜血……

那血尚热。

那无头尸体,也很是眼熟。

“我?”

王让瞪大了眼,他不肯闭目。

可世界逐渐灰暗,即便不瞑目,依旧再难视物了。

……

“斩道?”

八尊谙放下枯枝,叹然一声,“也不过仅仅只是一重境界罢了。”

他目视天道,眸中剑念一闪而逝。

“轰隆隆——”

大道规则显现,在这一眼观下,被瞬息切成了无尽碎片,纷纷凋零。

无声。

全场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看恍惚了。

没有哪怕一个人,能想到在禁武令之下,依旧有人能一眼碎灭天道,连给王让复活之机都不允。

“观…剑…术?”

白衣艰涩。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一式。

可非是同一时代者,非亲身交战过,只徜徉于道听途说之间,幻想着那是被众口铄金的流言……

在这等局面之下,又有谁能想到。

观剑术,可以来得如此直接,如此干脆?

连一声废话都无。

一眼。

天地碎灭,斩道枭首!

“八尊谙……”

苟无月心在狂跳,眉头在颤抖,手指握得咯嘣响。

他没法置信,也不愿去相信,那昔日的八尊谙,似乎真的要以对立身份,站到自己的立场之前。

甚至,用一种更为嚣张的方式!

“你的修为……”

苟无月说不出下话了,名剑奴岚之声在嗡鸣、颤响,似乎也被这一眼观天地而斩道之,给惊得悸动不轻。

“哈哈哈!”

八尊谙仰头大笑,良久,他用枯枝抠头,眉头倒竖,一脸好笑。

“苟无月,连到了此时,你还在纠结这等小事么?”

“这不是小事!”苟无月眼睛瞪得滚圆。

八尊谙面色一肃然,冷冽之音当头劈下:“那便是你格局小了!”

脑海轰然一声炸响,苟无月一下子有些空白。

格局……

小了?

便是数百白衣,也是个个面露惊容,瞩目那佛巅之上的肆意男子。

八尊谙摇头,看着苟无月的双眼中满是失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

“从我露面之际,你的所有关注点,都太片面,太限制了。”

“你从不语我之志向,只愿将自身所图、所愿,强加吾身。”

“不听他言,以一己之音,囊盖所有。”

“不得不说,七剑仙,以及主宰之名,完完全全将你框柱了!”

苟无月听得心头狂跳,跟随众人抬眸。

却见那背光的大佛虚影气势再一层层攀升,连其上那邋遢无比的男子,都好似被附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神辉。

八尊谙停顿一息,想起了苟无月之前的问话,很是好笑。

他举起手上的枯枝,注视良久,喃声而道:“从我的剑,到我的修为,到我的身形……”

“佝偻?”

“呵!”

八尊谙冷笑,“我跟你谈立场,你同我言质疑,我跟你讲志向,你同我说实力……自甘闭目之人,神灵亦唤醒不了之!”

他一言道完,显然是不愿意再多作废话。

轰一声响间。

灵元炸荡,八尊谙徐徐腾空。

这一刹,所有人都被惊到。

即便是藏身空间的海棠儿,也是吓了一大跳。

“飞?”

这不是先天修为的专属?

再一凝眸,一身气势不断攀高的八尊谙,这一刻,俨然破入了先天之境。

似乎,修为的突破与否,全在其一念之间。

苟无月预感到不妙,想要做点什么。

可在徐徐腾空的八尊谙之下,所有人都感觉重压降下,身形都止不住的佝偻、颤抖起来。

八尊谙仰目望天。

太虚一怒,乌云密布;名剑一提,剑河纵临。

这些,没什么!

他当苟无月是好友,即便立场不同,亦是想要点醒一番。

可现下,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自甘闭目之人,神灵亦唤醒不了之。

如若真要给对方一个答案,那这个答案,必将也是血淋淋的,用鲜血浇铸而出的。

佛巅之上,一曲悲歌奏响。

八尊谙枯枝一都,所有人心头梵音重现,字字珠玑,似乎便是连释义,都在那振聋发聩的一字一顿之音中,有了明悟:

“黑云欺天桑,大江逆流西。”

所有人心头一悸,莫名恐惧降下。

那铺满天穹的乌云无风而动,开始交卷、撕扯。

那开辟一界的剑河涟漪荡漾,开始游走、逆涌。

巅峰、无可匹敌的力量在呈现。

所有人惊骇,可那梵音释义一转:

“道纲常不在,权因臣奴揖。”

由景至性,明明不是在说自己,可众人都觉被完全碾压了。

那狂颤不止的膝盖就要当头砸下,然而自身对于奴性的抗拒,依旧让所有人在这梵音之间敬持着。

梵音咒念,片刻不曾停歇。

佛巅之上的男子巍身形变得巍峨,佛光弥散之间,仿若神灵在继续低吟:

“断翅不臣鸟,封剑未凡躯。”

似乎是在讲述着自己,八尊谙修为破开先天之后,不仅脱离了地面残瓣,有了飞行之能。

连灵念也恢复,看到了整一个八宫里战局之中,散落在外,赶不及回来,亦或是不敢赶来的一个个白衣。

金光荡空之际,他豁然仰首,佝偻之躯一挺,目中出现无尽神光。

“躬身诚惶恐?我道天太低!”

这一刻,乌云破灭,天穹崩碎。

大佛虚影在众人眸中绽放至巅峰,那绚烂的神采,宛若落日余晖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所有人看着那浮于佛巅的男子手中枯枝被无名之力震裂,于无声中断成了两截。

“呼~”

风声微动,枯枝落地。

啪几声响。

所有人的留恋目光成了永恒。

咣当一声,名剑点地,苟无月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幕,在他眼中,也成了永恒。

逝者看到的是美好,他这个局外人,看到的却是在数百大佛虚影腾空之下,一闪而逝的银光。

那是剑念。

亦是斩掉了大佛的剑光。

更是终结了数百白衣性命的圣力!

“圣力……”

仅仅只是一丝。

可结局,却也截然不同了。

没有苦痛,没有呻吟,更加没有惊呼。

大佛斩之下,佛光炸散之间,天地分层,人亦分层。

嘭嘭躯体砸地之音袭来,苟无月悲恸开眼,可入目血海浮尸,尸首却全是安详。

他握紧了拳头,忽然发觉手中剑,竟不知何时掉了。

剑客……

与客……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嗒。”

一声轻响,八尊谙脚尖点地。

他注视着面前人,沉吟许久,不曾出声。

侧身。

于回眸之际看到了地面名剑后,八尊谙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提步,选择了离开。

“我之一剑,斩你心中神佛,望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