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冬,素未谋面的谭徐锋兄给我寄来一个毛边本,我不知是计,欢喜赞叹不已。他看我心动,闲闲地来一条微信:也出一本呗。之前我没想过有这样一种可能,感其盛意,答应且先检视一下箧中积稿再说。
近10余年,我陆续写过一些学术随笔。起初是为纪念师友,后来渐渐地也记录一些阅读感受。写作缘事而起,主题不一而足。总字数已有20余万,现在将其中与师友及其著作相关的文章聚在一起,于是便有了这本集子。
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以前,我本来很不以写随笔为然。从大二起,我便接受了科学写作的训练。当时的老师教导说,科学写作与文学写作存在本质区别;要尽可能使用科学语言,尽可能简洁明了;不许用形容词,不许用惊叹号;每句话必须有解,且必须是唯一解;不可以模棱两可、一语双关、言有尽而味无穷。受到这一观念的影响,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一直认为,学术内容必须用科学语体表达,而科学语体的最佳形式就是论文。
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与学术有关的一切都可以用论文来承载。论文讲究论证,而很多与学术有关的内容,没办法进行有效论证。特别是一些灵感,其来也突如,形态很散漫,要将它们捉住就很不容易,还要加以证明,有时简直毫无办法。经常是费了很大力气,八面受敌地组织论述,等到字斟句酌地把正反侧各方面的证据罗织好,早已灵气全无,甚至面目可憎了。还不如保持思维的原始状态,可以让人产生更多的联想。更何况学术中总还有些情绪,那是绝对不方便写进论文里的。
于是乎,慢慢地也就有了一些写随笔的冲动。
选入这本集子的文章,绝大多数与师友有关。其中个人特别看重的是《陪老师散步》,那是为纪念硕士导师何业恒先生而作的,前后酝酿数年,最后挥泪写就。本想以此作为集名,经徐锋兄建议,改为《学问的敬意与温情》。
要说明的是,此次结集,对各篇文字做了一些轻微的校订。凡在单篇发表时被编辑修改,或限于篇幅而删节过甚的文字,均已恢复原貌,包括标题。此外仅对一些笔误做了订正。因此,各篇文字若有初刊时与此集相歧之处,一律请以此集为准。至于行文中“今年”“今秋”之类表述,因文末均已标明初刊时间,一般而言均去撰写之时不远,为尽可能地忠实于原文,在此也就不另注明,敬希读者鉴谅。
为配合文字内容,本人特意创作了7枚印章,并为全书刻了一个题签。同时在书中附了些许与个人相关的图片,聊以为纪念。
在读校样的过程中,拙著《湖南历史文化地理研究》荣获第二届全国优秀地理图书之学术著作奖。该奖项由中国地理学会组织评选,综合考虑学术价值、应用价值、社会影响等指标,表彰1994年1月至2013年12月出版的中英文学术专著和学术译著,共评选出专著42部、译著8部。在20年时间里仅选出如许数量,实在是一项崇高的荣誉。本人惊喜、庆幸之余,深感这一光荣完全是拜先师谭其骧先生所赐。若非他指示我做这一选题,我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工作。感念师恩,不禁泣涕涟如。
其他的,就都不说了吧。
张伟然
丁酉大暑于思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