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六点。
陈泽被楚安的一通电话寻去。
“事情大抵是这样了,”
一个小饭店内,陈泽和楚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楚安迷糊着眼:“我是真的在乎那个小姑娘啊,那个劳什子学校出事的时候,医院就把她安排进去了,就染上那个该死的梦了,”
他红着眼再次灌了口酒,烈酒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我啥办法都想了,不论是试他们说的办法,还是一遍遍陪伴,昨晚,却只能看着她惊醒,惊慌失措。”
“好好个女孩像疯了一样,一醒来就寻死觅活,几个人根本拦不住,我亲手给她扎的镇静剂,但我知道那没有用。”
陈泽端着手里的酒,面露苦涩。
楚安不管不顾,再次干了一杯:“这次来找你,是告别的,我打算进学校查明原因,不管有什么办法,我想救她,”
楚安说着说着,掏出一张储值卡塞进陈泽手里,“老院长让我对你多加照顾,我怕是做不到了,我有预感,那个东西可能会扩散,你还是尽早从卡里拿钱出来离开这里。”
楚安说完,抱着酒大饮一口痛哭道:“我对不起老院长,没能照顾好你,我不想再对不起她,”
“我想,哪怕只是陪她,能知道一点她的痛苦,我就算陷进去了,都是值得的。”
“警方封锁了这些消息,不愿意让老百姓知道,但却瞒不住我们这些医生,我却很清楚,这可能根本就不是病,我们无法治好他们,你知道了也不要乱说,就走吧,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说到最后,楚安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了。
又是哭又是叫囔的,“她在也没法对我笑啦,就像老院长一样。”
“我真羡慕你啊,你知道我们大家有多羡慕你吗……”
像是被酒浸开心中的锁,太多太多的言语,一点点的全被他吐出,痛苦两个字像是刻在楚安的脸上,扭曲着他的唇,逼着他一张一合。
“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在乎一个人,但现在知道了却太晚了……”
看着楚安流出的泪痕在灯光下干瘪,陈泽将楚安给他的银行卡塞了回去。
他转身,卸掉一身酒味。
来到收银台,却得知酒菜钱早就被付过了。
陈泽转身回头扛起楚安,“安哥,你睡在哪。”
“睡车里,睡医院**……。”楚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陈泽听完顿了会儿:“我是说你租房在哪,我送你回去。”
楚安闻言,顿时一把推开陈泽,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的指着陈泽骂道:“哪个部门的,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
“现在病情根本耽误不来,还回家睡!不知道,不知道这病有多难治吗?”
“我的同事,都栽了好多个了啊……,呜呜呜~”
骂完,楚安似乎失去了所有精神支柱,就那样瘫在地上,似哭非哭的毫无意义的骂着,痛批着。
忽然。
“就这样吧,”
楚安喃喃,“就睡在这吧。”
他尝试原地滚了一下,没滚动,就那样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小:“赶紧睡,睡醒了,还有好多事呢。”
最终,陈泽叫了一辆出租,然后来到一家比较大的酒店,小酒馆怕不安全。
付了两日房钱,走出酒店的陈泽才抽空看了眼天色。
很晚了,幽深厚重的云层压在了所有人心尖上。
呼啸的冷风和旧楼内的甚至如出一辙。
陈泽未曾想,六月还有变天的时候。
好在身体素质得到了增强,不然还真要在六月份的夜里被风吹的瑟瑟发抖。
身上的丝丝凉意被奔跑产生的ATP抵消。
因为住宿的地方和酒店没隔多远,陈泽一路小跑回去了。
一路上,肉眼可见的冷清了很多,不止是晚上的原因,手机显示才八点半。
按平常的时候,这个点正热闹。
可公园里仅有那么几个影子在游**。
由妙龄女子组成的成排的广场舞不见了,由大小伙子们组成的骂骂咧咧的牌局也不见了。
像是回到了古代,所有人都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把自己锁家里。
因为那样会安全些。
风没停过,一片过早泛黄的叶子被吹落,飘逸的轨迹带着重力加速度把陈泽砸醒了。
再次扫了这冷清的广场一眼,陈泽不再让如今的它和记忆中的它做对比。
任何东西,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唯一要做的是坦然接受,并适应。
晚十点,熄了灯的陈泽被阵阵哭声烦扰。
哭声断断续续,认真去听又听不清切,闭上眼想入睡却又像被无限放大。
陈泽来到阳台,哭声大了起来,他循着声音源头望去。
是春姨住的地方。
夜晚的邻居们静悄悄的,仿佛只有陈泽一个人听到了这份哭声。
没有上次对他哀嚎的谩骂。
没有任何喧嚣,只留下阵阵哭声。
陈泽知道,春姨是为了白小薇而哭。
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陈泽毫无头绪,却越来越难受。
正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春姨的哭声忽然停了。
伴随着她一声含糊不清的低喃:“就这样吧。”
听不大清楚的陈泽皱紧了眉头。
周围想起几声轻松的叹息,像是被压抑许久终于得以放松。
当然,不可否认的,陈泽自己也稍稍松了口气。
但随之,他的心中再次压抑起来,春姨房间关门的声音响起。
陈泽不由自主的看着楼下。
过了小会儿。
夜里,春姨的背影一点点消失,而她所去的方向,是那所外语学院。
陈泽感觉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一只掐住了他的咽喉,遏制他的呼吸。
另一只拽住了他的心,让心脏每跳一下四周的肌肉都被扯动一下。
一种难言的痛苦布满心头。
春姨和老院长本是一对恋人。
老院长终生不娶,一本原因是因为想照顾孤儿,一部分正是因为春姨。
老院长直到而立之年都一无所有,但有想建造孤儿院的梦想。
刚大学毕业的春姨也正是那个时候和他相识,两人的爱情轰轰烈烈。
却被春姨家里人棒打鸳鸯,他们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而且两人的年龄问题摆在那,老院长和春姨差了十来岁。
就这样,家里有一栋楼的春姨嫁给了另外一个家里有一栋楼的年轻帅哥。
过了几年,时间冲淡了一切,他们夫妻之间也就有了白小薇,但年轻帅哥运道不好,早早让春姨守了活寡。
春姨和老院长两人本有那么点意思,奈何白小薇死活不答应。
就这样,两人之间,一晃就是二十年。
五十几岁的老院长走了,春姨也来到了四十岁。
但二十多年间,春姨不止一次投资给老院长,帮他收购孤儿院,买物资,直接转慈善机构点名捐给老院长的福利院。
而且逢年过节,偶尔也会牵着白小薇的手,拉着不情不愿的她跑到孤儿院里,给孩子们发糖,发新衣服。
春姨,相当于孤儿院来说,更像是在外打拼工作的母亲。
而陈泽,老院长最照顾的人,也被春姨爱屋及乌了。
所以,他有时甚至能从春姨身上找到一些母爱。
真论起来,春姨相当于他半个妈了。
可今晚,他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大概,失去了老院长以后,白小薇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吧。
现在白小薇出了事,春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