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桑枣镇的不速之客(1 / 1)

孩子们刚一离开,冯仁文就对旺嫂说:“天眼这次放假回家,可能还没跟努宗爷爷见面呢!”

旺嫂说:“一准儿是努宗爷爷想躲着天眼。”

“唉!”冯仁文叹息了一声,“努宗爷爷失去了一条胳膊,他是怕天眼看到之后难过。努宗爷爷一直把天眼当亲孙子待,他的心情我能理解。”

邻座一位长须老者也发出感慨:“老努宗不上这儿喝早茶有半年多了,见不到老努宗,总觉得心里少了点啥。”

“可不,”旺嫂马上接道,“努宗爷爷见多识广,他肚子里的故事十天半月也讲不完,跟他一起喝早茶,能长不少见识呢!对吧,老邢头儿?”

那位被旺嫂称为老邢头儿的长须老者点点头。

冯仁文将身子朝前凑了凑,低声问身边的几位茶友:“你们说,努宗爷爷到底见到那头怪兽没有?”

老邢头儿的眉头拧成一团:“冯兽医,你咋这么问?难不成你还怀疑老努宗碰见怪兽了?假使老努宗连怪兽都没见到,他的银弓哪儿去了?他的右胳膊又怎么会断掉?”

“就是嘛,除了那头可怕的怪兽,我不相信还有什么动物能咬掉努宗爷爷的胳膊!”旺嫂边说边往大伙儿杯里续水。

冯仁文缩回身子,若有所思地说:“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吗?”旁边马上有人追问。

“你们想想,努宗爷爷是我们桑枣镇的第一猎手,就算他没能降伏怪兽,还险些丢了性命,也不至于就变成哑巴了吧?还有,努宗爷爷回来后,我替他包扎过伤口,我发现努宗爷爷的伤口很奇怪——”

“你说说,啥地方奇怪了?”老邢头儿忙问。

冯仁文环顾四周,见众茶友都竖起耳朵在仔细聆听,便咳嗽了一声:“我先声明,我只是自己的推测,没有一丁点儿不尊敬努宗爷爷的意思。”

旁边的茶友忍不住催促道:“行啦,你就快说吧。”

冯仁文抿了一口茶,低声说:“我干兽医这个行当有20多年了,各种伤口我都见过,咬伤、撕伤、断裂伤、啄伤、摔伤、挖伤、撞伤等等,我一眼就能瞧出来。可是,这回替努宗爷爷包扎伤口时我发现,努宗爷爷的胳膊既不是咬伤,也不是撕脱伤,而是……像被利器所伤。”

“利器?”老邢头儿很吃惊,“你的意思是说,老努宗是被人用利器所伤?”

旺嫂当即否定:“不可能!这十里八村谁会用利器砍下努宗爷爷的胳膊?谁也没有这个胆量,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冯仁文说:“所以我才感到很蹊跷嘛。”

老邢头儿半眯起眼睛:“难不成老努宗打了一辈子鹰,反倒被鹰给啄瞎了眼?”

“绝不可能!一准儿是冯兽医自己看走眼了!”旺嫂决绝地说。

其他茶客也附和道:“要说努宗爷爷被怪兽所伤,我们信。要说他是被别人用利器砍伤,没人肯信。”

冯仁文马上说:“兴许是我看走眼了。诸位,就当我啥也没说,可千万别把我刚才的话传出去。”

众人纷纷表态:“不会不会,这话到此为止。”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大包、蓄着长发、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青年出现在众茶友的视线里,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男青年似乎是走了很长的路,神情疲惫。他站在镇口的牌坊下,仰头盯着牌坊,仔细端详,又举起相机,对着牌坊“卡嚓卡嚓”连拍了好几张,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梅林茶铺”。只见他把背包取下,往凳子上一放,转过脸,扯着嗓子喊道:“老板,泡杯茶!”

早已做好准备的旺嫂拿着一只装有茶叶的空杯,拎着一壶水迎上前,把杯子往男青年面前一放,再往杯子倒满水,然后顺口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男青年把嘴凑近杯口,撅嘴吹了吹飘在水面的茶叶,含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来旅游的?”旺嫂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她继续追问。

“不是。”男青年的回答非常简洁。

男青年专心吹着茶叶,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旺嫂见状也不好再问什么,她正要转身离开,却听男青年问道:“大嫂,你们这儿有个叫努宗的老人吗?”

旺嫂略显吃惊,点点头:“有啊,你是来找努宗爷爷的?”

“唔。”男青年的回答又是很含混。

旺嫂见茶铺里喝早茶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男青年,又忍不住打听道:“你是努宗爷爷家的亲戚?”

“不是。”男青年的回答令所有竖起耳朵聆听的人都很失望。

冯仁文大声询问:“小伙子,你找努宗爷爷干什么?”

男青年头也不抬就答道:“我想来看看努宗老人被咬断的胳膊。”

“小伙子,你啥意思啊?”老邢头儿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知不知道,老努宗是我们全镇都很敬重的人,他被怪兽咬断了胳膊,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你居然找上门来要看他被咬断的胳膊!你这不是想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吗?”

旺嫂也说:“小伙子,我劝你别没事找事。努宗爷爷虽然少了一条胳膊,可要对付像你这样的人,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男青年哑然失笑,他出人意料地反问了一句:“既然努宗老人像你说的那么厉害,他为什么会被怪兽咬断胳膊?”

不等旺嫂回答,老邢头儿“啪”的一拍桌子,吼道:“小伙子!管好你的嘴!否则我不敢保证你能好好地离开桑枣镇!”

男青年异常平静地对老邢头儿说:“如果桑枣镇的人都像你这么不讲道理,你们永远也对付不了怪兽!”

冯仁文端起茶杯,移座到男青年身边,半眯着眼睛问:“小伙子,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们,你能够对付怪兽?”

男青年看看老邢头儿,又看看旺嫂,然后抿了一口茶,淡然答道:“我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冯仁文饶有兴趣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哪儿来?你找努宗爷爷干什么?”

男青年犹豫了一下,似问非答:“难道你们没有听说,梅尔诺森林要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旺嫂抢先发问。

男青年面露难色,似乎有些话不便说出口。

老邢头儿这时也不再疾言厉色,他用缓和的口吻说:“小伙子,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桑枣镇,如果梅尔诺森林真要出大事,我们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呢?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男青年再次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了解的情况也不多。我只知道你们所说的怪兽其实叫鹰龙兽。十二年前这只怪兽就已经出现过,那时人们对它毫不了解,因为它长着鹰眼龙首,所以又叫它鹰眼兽。据我们所知,鹰龙兽每十二年就会发生一次基因突变,在这个突变期,鹰龙兽体内蕴藏的能量足以毁灭梅尔诺森林,说不定……连桑枣镇也不能幸免。”

男青年说到这里,顿住了。

整个“梅林茶铺”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男青年撅嘴噗噗吹茶叶的声音。

就在大家感觉空气在茶铺上空凝固了的时候,一个尖叫声破空而至。

“啊——”

叫声凄厉而无助,让听到的人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茶铺里的人都举目循声望去。

突然,旺嫂把手里的开水壶一扔,惊道:“天哪!是妞妞!”

不等旺嫂跑出茶铺,四条人影由远而近,一路疾奔,跑过小镇的石板路,穿过牌坊,径直冲进茶铺。

“妈妈!不好啦!出大事了!”妞妞带着哭腔说。

旺嫂上前替妞妞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别急,慢慢说,出啥事了?”

“天眼……天眼他跑进林子里去了!”

旺嫂失魂落魄地说:“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

“天哪!你们咋不拦住他?”

团仔说:“我们拦了,可没拦住!”

旺嫂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不是去飞瀑口玩儿吗?咋就钻进林子里去了?”

艾舟成辩白道:“我们在飞瀑口碰到几个猎人在那里打鹳鸟,天眼就山去阻止他们,说鹳鸟需要保护,他劝那几个猎人进林子去打野兔和野鸭子,那几个人说,林子里有怪兽,他们不敢进去。天眼就非要进林子里去看看。”

“天哪!这可咋办哦!”旺嫂急得团团转。

冯仁文说:“这事儿是不是该马上告诉努宗爷爷?”

老邢头儿急忙阻止:“老努宗胳膊上的伤刚刚才好,我觉得先不让他知道为好。”

旺嫂说:“天眼是努宗爷爷的心肝宝贝儿,万一天眼有个好歹,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老邢头儿说:“冯兽医,你有一肚子学问,脑子又活泛,你快替大伙拿个主意吧!”

冯仁文思忖了一番,然后说:“这事可不敢马虎,我觉得,可以暂时不告诉努宗爷爷,但必须马上跟彭迪校长和艾力雅合计一下,想出一个完全之策。”

团仔说:“‘喷嚏’校长说,天眼是个天生的驯兽师,我想,他不会有事的。”

“屁话!”冯仁文训斥道,“连经验丰富的努宗爷爷都险些在林子里丢了性命,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

旺嫂生气地在妞妞背上猛拍了一巴掌:“你们几个简直要把我气死!一点儿也不让大人省心!”

妞妞哭着说:“你别怨我啊,又不是我让天眼进林子去的。”

老邢头儿神色严峻地说:“旺嫂,现在责怪孩子也晚了,还是按冯兽医说的,赶紧找彭迪校长和艾力雅想办法吧。”

艾舟成说:“我去喊我姐姐。”

说完,他掉头就跑走了。

“胖头鱼”左右看了看:“我……我去把‘喷嚏’校长叫来。”

“胖头鱼”也赶紧跑走了。

旺嫂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她双手捂面,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在座的茶友都不知道该如何出言相劝,大家固执地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待旺嫂的哭泣声渐渐减弱,那位不知姓名的男青年站起来说:“我先走了。我要去找努宗。”

“你知道老努宗住在啥地方?”老邢头儿问。

“镇上保存最好的老宅就是努宗的家。”男青年背起大包,缓缓答道。

旺嫂说:“努宗爷爷现在谁都不见,他也不会见你的。”

“我去试试吧。”

冯仁文嘱咐说:“小伙子,假如你见到了努宗爷爷,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天眼跑进林子的事儿,记住了吗?”

男青年问:“天眼是什么人?”

“天眼是努宗爷爷的孙子。”团仔抢先回答。

男青年微微一怔,继而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说的。”

男青年看了大家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掏出一张10元的纸币压在杯座下,这才离开了“梅林茶铺”。

努宗爷爷的家在一座保存完好的老宅里,两扇红漆大门气派威严。造型别致的屋檐上雕龙刻凤,高高的院墙上有银杏树斜枝旁出。一只花脸小猫趴在围墙顶端,警惕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长发男青年站在努宗爷爷家的大门外,仰头注视着飞檐上雕刻的各种飞禽走兽,还忍不住用相机“卡嚓卡嚓”拍个不停。趴在围墙顶端的花脸小猫冲着这个举止怪异的陌生人喵的叫了一声,男青年又把他的镜头转过来对准花脸小猫拍了几张。或许是不愿成为别人拍摄的对象,花脸小猫倏地顺着围墙消失了。

男青年放下相机,停了一下,然后抬手敲门。

“谁呀?”门里传出柳婶的声音。

男青年清了清嗓子,大声问道:“请问,努宗……爷爷在家吗?”

“努宗爷爷不见外客!”柳婶的回答非常决断。

男青年再次提高了音量:“麻烦您转告努宗爷爷,您就说摩卡教授让我来见他。我叫星汉。”

“摩卡教授是谁?”柳婶问。

“您就这么说,努宗爷爷一听就回明白。”

大门里无人答话。

过了好几分钟,大门“吱嘎”一声开了。柳婶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她用警惕且略带惊异的目光打量着门外自称叫星汉的年轻人。

“你……从哪儿来?”柳婶问道。

“我从边城来。”星汉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摩卡教授是我的导师,是他让我到桑枣镇来找努宗爷爷的。”

柳婶把门缝开大了一点,身子一侧:“你进来吧。”

星汉刚进门,柳婶立刻就把红漆大门关上了。

星汉跟在柳婶身后,穿过天井,绕过回廊,来到堂屋左侧一间屋前。柳婶用手轻轻拍了拍房门,低声说:“努宗爷爷,我把他带来了。”

说完,不等努宗爷爷答话,柳婶便回头对星汉说:“你自己进去吧。”

星汉推开房门,仄身进屋。

柳婶在他身后迅速把门合上。

屋里很暗,在房门的右侧有一扇窗户,但窗户前垂着厚厚的帘子,只能从帘子两边透出一丝弱光。待眼睛慢慢适应后,星汉这才发现,其实这间屋子很大,四面墙上挂满各种兽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药味儿。在房门的左侧摆放着两把旧式圈椅和一张茶几。一位身材魁梧、须发尽白的老人腰板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个炸雷,闪电的光芒穿透了厚厚的窗帘,在屋里明灭起来。紧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下雨的声音。

星汉不知该如何开口,便装出对各种兽骨感兴趣的样子,挨个细看。老人也不发话,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货郎,任由买主把自己的货物挑来选去。星汉一边看一边想,我该怎么开口呢?摩卡教授说,努宗爷爷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自打失去右臂之后,听说他更是足不出户,隔绝了与任何外人的交往,他在梅尔诺森林里的神秘遭遇谁都无法知道。摩卡教授还说,他推测努宗爷爷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一点星汉从看见努宗爷爷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摩卡教授告诉星汉,他在12年前曾见过努宗爷爷一面,那时的努宗爷爷体格魁梧,重眉浓髯,声若洪钟。尽管现在努宗爷爷已经须发全白,但星汉依旧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超强的震慑力。

或许,恰如摩卡教授预言的那样,努宗爷爷正是我们要寻找的最合适的人选。

星汉心里慢慢有谱之后,他转身给努宗爷爷鞠了一躬,然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星汉,10年前我被家人送到摩卡教授那里学习驯术。摩卡教授说,我是他最出色的学生。我这次来桑枣镇,是受摩卡教授之托来找您。因为您是梅尔诺森林最好的猎手,您一定预感到了鹰龙兽给梅尔诺森林带来的危险。摩卡教授说,您一定非常希望能够驯服鹰龙兽,还梅尔诺森林一片宁静,所以摩卡教授希望我们可以共同努力,帮您达成此愿。”

努宗爷爷没有答话。

停顿了一会儿,星汉继续说:“近10年来,摩卡教授一直潜心研究动物基因与驯术之间的关系,驯术学校的彭迪校长则注重研究动物心理与驯术的关系,还有‘灵兽马戏团’的团长艾力雅,她精通各种动物身体的结构特点和运动力学,而您则是梅尔诺森林最优秀的猎人,您最了解动物的生活习性和规律,并且,您可能是为数不多的,亲眼见过鹰龙兽的猎人,假如我们能够把各自的长处集中起来,或许可以对付鹰龙兽……”

努宗爷爷仍旧没有接话。

星汉又说:“在我来桑枣镇之前,摩卡教授跟彭迪校长和艾力雅团长都已经联系过,他们非常赞同摩卡教授的建议,但他们……他们觉得没有把握能说服您,让您与我们一起来研究如何驯服鹰龙兽,所以……所以摩卡教授就派我前来拜访您,希望我们的努力能为您将来驯服鹰龙兽提供一点帮助……”

来意表明之后,星汉也不再说话,他耐心地等待着努宗爷爷的答复。

屋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星汉见努宗爷爷仍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再次开口:“既然您什么也不愿意说,那您为什么还同意见我?”

努宗爷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垂着厚帘的窗口,脸上毫无表情。

“那好吧,既然您什么话也不想说,我只能走了。”星汉站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正要伸手开门,努宗爷爷终于发话了。努宗爷爷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虚弱,像是大病初愈。

“你要在桑枣镇住下来吗?”

星汉背对着努宗答道:“是的,在没有驯服鹰龙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留在这里白费工夫。”

星汉回过头,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驯服鹰龙兽?”

努宗爷爷没有应话。

“假如连我们联手都无法对付鹰龙兽,那么镇上的普通居民怎么办?摩卡教授推测,目前鹰龙兽正处于突变期。处于突变期的鹰龙兽是最危险的,但也是我们驯服它的最佳时机。如果我们不在突变期内驯服鹰龙兽,谁也说不准经历这次突变之后,它将会给梅尔诺森林和森林附近的乡镇带来怎样的灾难!如果真是那样,就算人们不被鹰龙兽夺走生命,恐怕也只能举家迁徙,离开你们世代居住的故园。这样的情形,想必您一定不愿意看到。”

说完这段话,星汉察觉到努宗爷爷的身子微微一怔。

星汉停顿了片刻,见努宗爷爷重又恢复了漠然的神态,只好说:“就算您不相信我们有能力驯服鹰龙兽,您至少可以把鹰龙洞的大概位置告诉我们,这对我们很重要。还有……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您断臂的伤口。”

努宗爷爷轻轻咳嗽了一声。

房门应声而开,柳婶探头进来对星汉说:“你可以走了。”

星汉沉不住气了,他大声说:“我这就走,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搅您了。不过我还是想告诉您,在我来桑枣镇之前,摩卡教授告诉我,您是梅尔诺森林德高望重的老猎手,当我们都在为驯服鹰龙兽全力以赴的时候,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可惜,我们想错了。您原来是个自私胆小的人!”

柳婶阻止道:“小伙子,不许你这样跟努宗爷爷讲话!”

努宗爷爷合上双眼,平静地说:“柳婶,让他把想说的话讲完。”

星汉说:“假如灾难首先降临到您的头上,您还会这么冷漠吗?”

“小伙子,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柳婶听不下去了,“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

努宗爷爷猛地睁开眼睛,厉声道:“你这话啥意思?”

星汉犹豫了一下,还敢把天眼独闯梅尔诺森林的消息告诉努宗爷爷。

柳婶催促道:“小伙子,快走吧!努宗爷爷要休息了。”

星汉怀着绝望的心情离开了努宗爷爷家。

“妞妞,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团仔不住嘴地问。

妞妞背靠着努宗爷爷家老宅的高墙,一直伸着脖子朝门口看。

团仔眉头紧锁,用脚一下一下地踢着墙壁:“天眼真不够意思!天眼真不够哥们儿!连我们的话都不听!让我们大家都替他担惊受怕!哼!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妞妞回过头,吼道:“拜托!你别踢了行不行?”

“我又没踢你。”团仔小声嘟哝。

“我提醒你,努宗爷爷家的房子是文物,你要是把墙踢垮了,你就犯了破坏文物罪!”

不知是害怕“犯罪”,还是怕妞妞发火,团仔不再用脚踹墙,但嘴却停不下来:“我恨死天眼了!我以后再也不把他当死党了!我……我还要让我爸爸再也不教天眼怎么给动物治病了!”

妞妞白了团仔一眼,顿了一下,说:“你要是再不闭嘴,我就跟你翻脸!”

天眼进了森林,生死未卜,如果妞妞再跟自己翻脸,那实在是太没趣了。团仔知道自己继续啰嗦下去的严重后果,所以很明智地用手把嘴捂住。因为他的话实在太多了,多得就像湍溪里的水。如果不用手把嘴捂住,随时都有可能冒出几句来。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吱嘎”一声响,努宗爷爷家老宅的红漆大门开了。刚才在茶铺里见到过的那个长发青年从门里走出。长发青年回头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大门却迅速关上了,同样伴随着刺耳的吱嘎声。

长发青年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若有所思。他仰头看看雨后初霁的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刚才这阵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前后不到10分钟。对于学了10年驯术的星汉来说,他知道这样的天气在梅尔诺森林并不少见。这种忽来忽去的阵雨天气,往往提示雨季即将来临。摩卡教授说过,雨季会加速鹰龙兽的突变,而这个鹰龙兽的突变加速期也可能是唯一有希望它的时候。可惜,自己此行并不顺利,虽然见到了努宗爷爷,但并没有说服努宗爷爷加入驯服鹰龙兽的行列,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星汉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妞妞和团仔拐过墙角走了过来。

“叔叔,你见到努宗爷爷了吗?”妞妞问。

长发青年用讶然的目光望着妞妞和团仔,反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妞妞回答:“我们想知道你见到努宗爷爷没有。”

“见到了。”

妞妞面露喜色:“那努宗爷爷答应去救天眼了吗?”

长发青年摇摇头。

团仔带着哭腔说:“努宗爷爷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孙子都不救!”

“团仔,不许你胡说!努宗爷爷不是这样的人!”妞妞阻止道。

“我没胡说!努宗爷爷就是没有答应去救天眼!”

长发青年说:“我没有把天眼独闯森林的事告诉努宗爷爷,我怕他老人家经受不住。”

团仔说:“除了努宗爷爷,谁也救不了天眼!”

“不一定。”长发青年话中有话。

妞妞忙问:“叔叔,你快告诉我们,除了努宗爷爷,谁还可以救天眼!”

长发青年笑道:“我叫星汉,你们喊我星汉哥哥吧。”

团仔说:“星汉哥哥,你有办法可以去救天眼吗?”

星汉没有回答团仔的问题,却很突兀地问道:“为什么你们认为只有努宗爷爷才能救天眼?”

“因为努宗爷爷是桑枣镇最优秀的猎手。”团仔抢答道。

“因为镇上只有努宗爷爷见过那头怪兽。”妞妞补充了一句。

星汉用手摸摸团仔的头,叹道:“我没见过你们的朋友天眼,但我很羡慕他,因为他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放心吧,你们的朋友不会有事的。”

团仔问:“叔叔,你不认识天眼,又没见过怪兽,你怎么知道天眼会没事?”

星汉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天眼?”

妞妞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叔叔,你咋会认识天眼呢?你以前来过桑枣镇吗?”

星汉说:“我以前没有到过桑枣镇,也没见过天眼,但我很早就听彭迪校长提到过天眼。彭迪校长在信里告诉我,在他的驯术学校里,有一个天赋奇佳的孩子,姓卫,名叫天眼。彭迪校长还说,天眼是个天才驯兽师,他拥有一颗最容易与动物相通的心,他的勇气和智慧,能够帮助他绝处逢生。所以,你们不必太担心。”

“可是……”妞妞说,“那头怪兽把努宗爷爷的胳膊都咬断了,要是天眼在林子中遇到了它,你还敢断定天眼会没事吗?”

星汉回答:“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们的好朋友天眼在森林中遇到了鹰龙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怪兽,我还真不敢预料会是什么结果——”

“那你刚才——”团仔急得刚要插话。

“听我把话说完,”星汉阻止道,“我不敢预料天眼遇到鹰龙兽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但我可以预料,天眼遇到鹰龙兽的几率非常非常低。”

妞妞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星汉说:“这个问题几句话说不清楚。这样吧,麻烦你们先带我去驯术学校见彭迪校长。”

团仔说:“‘喷嚏’校长和艾力雅姐姐一定在‘梅林茶铺’商量救天眼的办法。”

“那好,我们马上去找他们。”星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