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弦的从棺材里面站了起来,佝偻着身体,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云宗经历了太多,已经习惯了这种表情,并不觉得惊悚。
鬼魅是阴物,天生就是瘆人的神情。
如果正常一点,那就是有意为之,反而要小心提防了。
李弦从棺材中走了出来,慢慢地站在地上,向云宗点头,沿着小径向前走去。
“身死的刹那,魂魄藏在肉体中。
这是一种秘术,可以瞒天过海。”
云宗鬼眼看去,察觉到尸身中,并不稳定的魂魄。
宛若飘摇的火苗,随时都会消逝一般。
他看着李弦向前而去,也牵着马车跟在后面。
李弦走到幻相近前,转身向云宗招手示意,让他紧跟自己身后。
云宗牵着马车,疾走疾步,跟在李弦身后一丈。
李弦摇了摇头,继续招手示意。
云宗心中嘀咕,有上前几步,跟在对方五尺之后。
李弦这才点了点头,转身迈步,向前慢慢走去。
云宗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四周景致大变,光怪陆离,各种幻相。
但李弦周边却没有幻相,仍然是松林小径。
“是了!
他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后事,就算是遇上不测而死,只要将尸首送到墓地附近,就能自己进去。”
云宗这时也明白过来,突然,拉车的老马,前蹄高举狂嘶。
云宗手臂用力,拖住缰绳。
一只猛兽的幻相飞扑而来,靠近左边七尺,陡然消失,又从右边七尺钻出来,呼啸而去。
踏踏踏,老马受惊,四蹄原地踏步,虽然挣不断缰绳,但却拼死不愿迈步。
云宗急忙取出一方帕巾,将老马双眼遮上,这才牵着马车继续向前而去。
前方一片雾气,李弦向前走了进去。
云宗急忙牵马跟上,只走出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站在一处墓地前。
墓地方圆十丈,雕栏玉砌,气势不凡。
正面是如玉的白石铺路,两边文武石像,武士顶盔掼甲,文士高冠长袖。
道路的尽头,是白石砌成的半圆坟冢,足有一人之高。
坟前没有拜祭的石案,李弦知道自己孤家寡人,无人拜祭,也就不设这些了。
他走到第一个武士石像下,打开一个暗箱,取出一个锦布包袱,交给云宗。
“前辈这是给我的?”
云宗接过来问道。
李弦阴恻恻地望着云宗,点了点头,转身向坟墓走去。
这时,白石的坟冢传来震动,现出一个洞口。
一名貌美绝色的女子,手中拿着玉笛,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道残魂……”云宗站在远处,看清女子的真实。
李弦看着女子,急忙加快了脚步,身上涌起云烟,一道幻相在他身上衍化。
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李弦一步一步走去,每一步便年轻一岁。
当他走到女子身边,已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走出一生的岁月,归来之时,仍是少年。
女子笑吟吟一拜,送上玉笛。
李弦振袖还礼,接过玉笛放在唇边。
清澈的笛音在空中萦绕,仿佛渲染一般,徐徐散开。
女子身姿摇曳,在飞雪的坟茔前,翩翩起舞,蓦地,四周景致变化,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笛声悠扬,引来百鸟,围绕女子飞舞。
女子舞姿美妙绝伦,与飞鸟共舞,宛若仙子一般。
“跳舞百花开,吹笛百鸟来……”云宗站在墓地之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将攻心诀的鬼眼散去,“这个时候,看不见真实,才是最好……
铁笛飘香美郎君,望穿秋水女儿情……”一曲终了,李弦与女子牵着手,走入坟茔之中。
四周幻相散去,依然是萧萧的风雪。
唯有隐约的笛音,还有一丝在虚空萦绕,宛若幻听一般。
云宗叹了一口气,打开锦布包袱,里面一本武道功法,飘香拈花指。
另一本是秋山谱,是音杀之术。
还有一张四周路径的步伐图,只要闭上眼睛,依照所示,脚步不乱,就能平安走出墓地。
“李弦前辈早就准备好了,用功法酬谢送他来的人,只是在遗书中没有说明……”云宗将两本功法收好,向四周看去。
他在墓地之外,选了一块平坦的地势,“师尊,侯老哥,此地景致不错,还有李弦前辈伉俪相陪,就这儿吧……”云宗挖掘大坑,将侯乔生、侯飞下葬,垒砌两个坟茔。
人死之后的去处,典籍虽有记载,但矛盾甚多,且不能自证。
云宗虽然见过不少鬼,但那都是人死之后,执念作祟,留在世间。
所以下葬死人,他还是随了世俗,坟前点上香烛,烧了纸钱。
“也不知道这纸钱,在阴司用不用得上……”云宗虽然觉得这是骗鬼的玩意,但祭神如神在,祭奠死者亦是如此。
他抑制住心中杂念,恭谨大礼,然后离开而去。
牵着马车,闭上眼睛,云宗走出墓地,回到城中。
官印的儒门之气,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姚清也收了官印,儒门之力不再护住城池。
永明县城有十余万人,死了七万左右,没了儒门正气的护佑,城池上空凝聚出一股死意,尸气笼罩大街小巷,宛如薄雾一般。
官府出了告示,让全城一切从简,尽快埋葬死者。
陈用的灵柩停在大堂,云宗披麻戴孝,守灵一夜。
翌日清晨也运出城外,埋在了墓地中。
县衙大堂,云宗上前见过姚清,拱手而礼。
姚清苍老了不少,看着云宗,也挤出一点笑容,“依照惯例,童试之后便是庆典,但今年不能了。
不过考取的儒生,还是要护送到庸州,进入府城的学府攻读,参加乡试……”“陈县尉生前说过,若是他有不测,县尉就由你来担任。
你带上我写好的举荐信,护送儒生去府城,禀报州府大人本县的实情。
等这几日忙完之后,你就可以动身了。”
“大人吩咐,属下遵命。”
云宗点了点头,姚清虽然也贪财,吃一些空缺,收一点贿赂。
但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对属下也能礼遇。
比起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吏,算是不错了。
领了县尉之职,云宗走出大堂。
捕快、衙役早得到了消息,立刻围了上来,拱手恭喜。
“诸位兄弟有心,云某拱手谢过。
眼下全城治丧,不宜酒宴,以后有是机会。”
云宗笑着拱手还礼,走出县衙大门。
杜举迎面走来,“小宗,你要我张贴告示,收的鬼魅遗物,越来越多。
我怕堆在房中,会有鬼魅作祟啊!”
“咱们这就去看看,到底收了多少?”
云宗问道。
杜举伸出一只手来,叉开五指。
“只收了五件?”
云宗一怔,这也太少了吧?
“五件?
小宗你真爱说笑,是堆满了五间大屋!”
杜举说道。
五间大屋?
云宗闻声呆滞,彻底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