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一场噩梦吧。

虽然并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却依旧让人难以忘却。

九月十六日，那个自己永远也不会记错的，黑色的夜晚。

H市依旧的繁华。

那来来往往的车辆上的灯光闪烁，如同飞火流萤般，无止尽的在道路上跳动着。

伴随着偶尔传来的，某些商务会所以及广场上所播放的音乐……

整个街道宛如一片沸腾的海洋。

是的，无论实在是在什么时候，这里都是如此的热闹。

可即使是再强烈的阳光，也有它所照射不到的地方。

而H市的喧嚣也亦是如此。

位于中心城区相对偏北的的一隅，却是洋溢着别样的静谧。

依旧能够看到暮色的天空上恍惚的繁星，在零落的灯光下，享受着淡淡的清风。

一切都显得如此安详和谐。

——这个地方，正是辉夜哥哥家的公司，所筹办的一所孤儿院。也同时是养育了我将近八年的家。

虽然住在这里的都是和我一样无父无母的孩子，但是这所孤儿院却给了我们和其他正常孩子不相上下的生活。

有美味的食物，暖和的衣物，甚至是学校……总之，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真的是要感谢辉夜哥哥。

只是在此之前——

小安，那个曾经把我当成唯一朋友的女孩。在她刚来的时候，我就听说她患有轻微的自闭症。

在白天的时候，她也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和大家一起生活一起相处，并无不融洽的地方。

但是到了晚上，她就会呆呆的透过窗户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尽管我每次都劝她早点睡觉，可率先睡着的永远是我自己。

而就在那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时间比往常还要晚很多，等到孤儿院的灯基本上快要熄灭的时候，在我房间的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撞击声。

“咚……”

“谁……谁在外面？”

因为本身就有些担心的我，立刻从**爬了起来。

“是……是小安么？”

正当我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句之后，然而门外的那个声音，却是再也没有响起。

但是在心中的预感下，我还是慢慢的走下床，走到门前，随即……开门。

“啊……唔……！！”

我依旧记得我当时开门后的情景。

寒冷的风吹来，冻得我身体直打颤。但是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

是的，在那漆黑的夜幕之中。洛歆曲着双膝，无力的跪在门前，低着头沉默不语。

凌乱的头发，几乎完全毁坏的衣衫……以及那顺着下身蜿蜒流淌的血液……

看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小安她……被侵犯了。

我不了解她当时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我也不清楚她一路上是怎么坚持回到了这里。

而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镇静，然后将她缓缓地扶进了屋。

先是用热水将她那沾满血与泥的身体清洗干净，随后穿上睡衣，拿出红药涂抹在她皮肤上的瘀伤处。

最后为了保险，我用自己那似乎非人类的能力对她进行了最后的治疗。

然而至始至终，小安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一双早已失去生气的双眸空洞而无神，至始至终……她就像是具人偶一般任凭我的摆布。

我多么希望她能够抱着我痛哭一顿，吵也好闹也罢。但是没想到那么做的人，却是我自己。

感受着她瘦弱的身体以及淡淡的体温……我强忍住自己颤抖的情绪。

是啊……就算治疗好了身体，但是心灵上的创伤却是再也无法愈合。

为什么……世界会如此的不公。

明明已经遭受了失去父母，颠沛流离的痛楚，可为什么……命运却是这样捉弄小安。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回来。

但……那是不可能的。我除了坐在这里，什么也办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

好像……有一种热热的东西，从眼眶中流出来了。

感受着嘴边传来咸湿的味觉，并且就像一种讯号，在那之后，我像是止不住一般，拼命的对着她道歉。

“对不起……”

深邃的夜……很漫长。

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我的眼中已经再也流不出泪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窗外投过来的一抹月光，悄悄的洒在我和小安的身上。

或许也是想要安慰她吧，在那恬淡的光芒之下，一阵强大的睡意向我袭来。

想必现在自己怀中的小安已经睡着了吧……是的，尽管一动未动，可她那疲惫的身心需要好好休息。

那么接下来……只能在心里说晚安了呢。

“晚安……小安。”

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并且值得庆幸的是，当我醒来的第一眼之后，她依然在我的身边。

但是从那以后，小安就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和大家一起开心的生活过。

吃饭，上课，一起聚会……似乎都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无论或早或晚，当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就只是看到她独自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但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并没有像有些人一样，在遭受重大挫折之后选择轻生。

是的，我相信……

无论心中的伤口有多大，时间，都会慢慢让这些回忆埋藏过去。

日子还很长，路还很远。

小安，也有她人生的未来。

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够走出阴霾。一定能够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在合适的年龄结识合适的恋人，最后，结婚生子……

没错，这就是我心中所认为的那条路。

但是……那却只是我理所当然的想法而已。

————

六天后的一个晚上，因为辉夜哥哥再一次来到了孤儿院，所以大家都争相和他聊天，尽管都是些无聊的话题，但为的只是和他多相处一会儿。

但是考虑到小安一个人在房间里没人通知，所以我还是选择回来告诉她。

因为我也记得她非常喜欢辉夜哥哥，所以她知道了一定会和我一起去看他的吧。

就这样，回到房间门口，打开门。

只是在此过程中，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

“小安，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

此时此刻回答我的，是小安带着哭腔的狞笑。

我愣住了。

在那次事情过后，别说是笑声，就连小安的嘴唇我都没有看她张开过。

但是今天……带着呻吟般病态的笑声，让人悚然到可怕。

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表情。

怎么说呢，脑子里全部变得空白，脸部也变得僵硬的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场景已经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自己的心情。

地上，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然而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般，小安，只是淡然的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节目，一边握着手中的水果刀，疯狂的在自己身体上滑动着。

冰冷的寒光之下，那鲜血的结末在空中飞舞着。

夹杂着小安发出的恐怖笑声，散落在地面。

“嘿嘿呵呵……终于实现了……终于实现了啊……还有4个哟，还有4个哟！呵呵呵……哈哈……！”

应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她肆无忌惮的在屋内大笑大嚷着……自虐着。

一次又一次……

“唔……”

浓浓的血腥味，直冲脑海。

胃中一阵翻涌的的感觉，让我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也就是那个瞬间，小安把她的目光，转向了我。

“……”

身体……似乎动不了了。

当她的视线聚集在我身上的那一刻。

双腿已经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随即瘫软在门口。

但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小安带着满是血迹的笑容，缓缓的走向了我。

“呐，洛歆。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哟。”

不顾浑身流血的伤口，她也慢慢的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带着莫名天真的嗓音，她笑的如此开心。

可是我没有办法回答她。

准确地来说，我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消失了。

可是她并不介意，只是一个人在那里，不停的诉说着。

“我告诉你哦，我遇到了一个愿意帮我的天使诶！他说可以帮我报仇，果然就真的帮我报仇了耶。”

“——你看，电视新闻上说的那个死人，就是第一个哟！也就是说接下来，还有四个人也会像他一样得到报应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天使只需要我用身体交换就可以呢。反正我已经脏了吧，这种随便可以丢在垃圾桶里的东西可以作为报酬，我也是非常幸运的人呢！”

“怎么啦洛歆，就不替我高兴高兴么？我很快，就能得到救赎了呀！”

就这样，就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面一般，她用着天真而单纯的声音，一字一字的向我诉说着。

那种从未有过的笑容……甚至比得到辉夜哥哥的夸奖一般还要甜蜜。

是的啊，眼前的女孩露出了最幸福的笑容。

——但是为什么，我的眼眶里已经忍不住流泪了呢……

“诶？洛歆你怎么哭了啊，应该高兴才对啊。难道说……你也有不开心的事情么？”

“对……对不起……小安……我……对不起……呜呜……”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哦。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我就让天使帮你杀了他，好吗？不要哭了哦。”

伸出满是鲜血的左手，小安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

就像正常时期的她那般，那种温柔。

“洛歆，不要哭了啦。呃……呃——啊……！！”

“小安！！”

毫无防备的痛苦，侵袭着小安伤横累累的身体。

她艰难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在那之上——无数黑色的烟雾从体内冒了出来……源源不断。

“好痛……洛歆……救救我……好痛……呃……好痛……！”

没有瞳孔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渴求帮助的眼神，小安在不停的挣扎着。

也正因唯如此而重新恢复意识的自己，再度进行了同样的治疗手法。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感激我自身的能力。

正是有了它，我才能让周围的人免受疾病带来的身体上的痛苦。

但也永远只是身体上的而已。

就这样，经过这一次的长时间治疗之后，消耗了太多生命力的自己，也因身体极度虚弱而被送到了医院修养。

同样的，因为不能随意外出走动，所以见不到小安的自己，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梦见她拿着刀，带着依旧天真的笑容，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

直到我被惊醒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这只是梦境。

不过我还是属于那种比较幸运的人，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夜璇成为了我心中唯一的依靠。

有她在，我很安心。

但是没有人依靠的小安，她……能过的安心么？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就在我祝愿的第二天，小安居然来看我了。

虽然依旧是一脸没有表情的样子，但是我知道，这举动对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极大的跨越。

美好的未来，依旧在向她招手……

不过我还是想当然了，真的。

因为当夜璇买早饭出去，病房只剩下我和小安两个人之后，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狰狞的笑容。

“洛歆，还剩三个了哟。”

如梦魇般的声音，她就那样笑着说了。

就像是永恒的梦魇一般，在我心头永远的……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