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受到过神明的眷顾，那他要如何相信神的存在呢？

队长拿着张方文的口供和这次案件的档案，稍微有点犯难。

现在是六月五号早上七点四十五分，昨晚的行动很及时也很成功。

二代们都被及时控制，女孩们被解救，经受验伤，没有问题的都已经让父母接回家去。

那个被砍伤的女孩在医院接受了治疗，二代们的爹妈别的没有还尤其缺德，但钱，绝对是够够的。

最先进的技术最贵的药最好的医师，心理医生都来了一打。等警察们忙得差不多了，所有没有被关在警局的女孩都已经接受过各种治疗、安抚。

她们情绪稳定，正跟在一群“和蔼可亲”的中年精英后面准备接受警察的询问。

队长是很推崇用和解与赔偿的方式来解决纠纷的。

比如现在，这群女孩子担了惊受了怕，但却得到了赔偿——那可能是她们的家庭需要半个世纪不辞辛苦的努力奋斗才能挣到的钱。

她们大可以睡一觉之后忘掉昨晚的事，然后按时参加高考，再用那笔飞来横财好好为自己的未来铺下路。

那样未来的旅程就要好走太多。

而如果她们咬死了不松口，对二代们造成的危害简直微乎其微。而之后，她们错过了高考，因为官司要诉讼费，虽然警方是不会承认的但她们一家以后很有可能还会受到报复——这个警方还真管不来。

那样她们一家样怎么办呢？

该选哪边，一目了然。

所以不等小女孩们自己表达意见，她们的家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偏向。稍微势利一点的呢，甚至已经开始主动劝自家女儿。

只要得到女孩们一句“我们是自愿的”，二代们基本就安全了。

事情的发展也正是如此。

这不是什么黑暗，这只是现实，仅此而已。

于是，队长他们这队人的工作量之间少了十分之九。

连被刀砍了的女孩都“原谅”了砍她的人。

现在只剩下两件事。

一件不归警方管，已经移交给P6了——在城堡外，发现了一位名号为“面粉”的觉醒者的尸体，死相很奇葩。

另一件就是。

马天马，告张方文，入室盗窃，蓄意伤人。

伤者两名，一位公子哥，轻微脑震**，失去了一颗重要的器官。

一个保镖，右眼球角膜损伤，失去了两颗重要的器官，这个认定是致残。

一个一米六的小姑娘，对两位彪形大汉，无论怎样都说得过去的。更何况那屋子里又“没有监控”，按照常理只要张方文蹲在墙角嘤嘤嘤一通，这事就能结。

但，正是因为“没有监控”。

所以无法证明，张方文是“正当防卫”。

张方文能嘤嘤嘤一通萌混过关的原因在于她是弱势群体，一个一米六的小萝莉是不可能对一个两米高的经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保镖造成威胁的。

但如果，强弱关系并不是那么明确呢？

张方文，她虽然不是异能力持有者，但在医院检查过程中医师发现，她已经初步具有使用气的能力。

只差一步，只要走出那一步，她要么就觉醒异能力，要么就成为比异能力持有者更危险的，觉醒者中最强的那一类人——气师。

马天马说，他邀请张方文去他家参加学习会，但张方文却看上了他家的一些珠宝，想要偷盗。他的朋友和保镖发现了张方文的犯罪行为，上去制止，却被张方文打伤。

这番言论很多地方都站不住脚，而且马天马描述这件事时有太不符合他人设的异常，绝对是律师为当前状况特意准备的。

但关键点在于，有两个人被打伤是事实、张方文动的手是事实、张方文有那个战斗力也是事实。

以及，就算其他和张方文同行的女孩子说的都是实话，也无法从正面证实，张方文没有先偷窃。

这关系到了那两个男人和张方文发生冲突的动机。

案子倒是好结，二十一世纪时就有“先例”，把张方文关上两个星期十四天在网络上把这件事炒一炒然后“迫于舆论压力”释放就好了。

哦，说漏嘴了，警方的所有行为都不能和舆论扯上关系呢。

但是！

【后天，高考了。】

队长揉了揉眉心。

他给张方文录了口供之后的事一直都在他脑海里来回重播。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十九岁，年纪轻轻，弱不禁风。

她很害怕、很愤怒、很惊慌、很无助、很焦虑。

但她把这一切都压制在了理智下，一如她不论何时何地，哪怕眼圈都没有红一下。

队长认为这不是坚强。

【不应该有这种人的，那到底是要吃过多少苦才能变成如此模样？】

张方文如实描述了事件的经过后对他说：“警官，我相信你，相信公安，相信法律，相信党和政府。”

“不管我会怎样，会受到什么处置，我都会接受，和理解。”

“不用为了我费什么周章，这都是我自找，也是他们自找的。我认这个命……这也是我这一生活得精彩的一种，不是么？”

“不管我还能不能赶上高考……我都感谢你们。”

“所以，如果，如果……请绝对不要放过他们！”

“我保证我之前说的一切属实！我愿意为我所说的一切负责！错的！不是我！作恶的！也不是我！”

“他们！才是犯罪的人！”

“我请您！为我们！主持公道！”

……

小明听得心潮澎湃差点就要和张方文来个监房结义，被队长一巴掌呼开去。

队长问张方文：“你知道什么是公道吗？”

……

张方文果然不知道，她也不关心什么是公道。

她只是不服输，不想放过这些轻松毁掉了自己人生的家伙。

这只是私仇而已。

队长也不知道什么是公道。

他只知道，公道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而追寻它却往往要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性价比太差了！

队长仔细翻阅过他能查到的有关张方文的所有资料。

【你这活得已经够惨了，让你这样的人再遭遇不幸，可就是我们警察的失职了。】

【警察是一份职业，我们不是英雄。我们信的是法律，而不是什么正义。】

早上八点，王立海上班。

队长走进了車城警察局局长的办公室。

【公道和正义对你毫无益处，你这种受了这么多劫难的人不能就这样让你的人生止步于此了。】

【我们的责任，就是为了让你们能更好地生活。】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