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洛阳之花(下)(1 / 1)

待到众人赶到了那处巷子的拐折处,一经发现了瞳孔涣散,体温冰冷无比的一句尸身,她腰间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两众人,一边释然,一边痛苦,最终一名阴着脸的汉子将女子身体带走,因为他们是靠着大理寺的公文行事,丝毫不用顾忌对方的感受。

另一伙人自然没有过多地反应了,因为他们此时应该思考的是如何让世子殿下接受那个事实,那位与他形影不离的女子已死的事实。

与世子朝夕相处,谁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情愫,谁人又看不出两人对于彼此的重要,然而这一切都被什么隐藏在暗中的龌龊之人给毁掉了。

世子似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只是嗯了一声,便要带着一众亲卫离开了,因为他们当下要做的事情本来是收拾行囊,搬入宫中,这都是左相的安排,他们回来便是要找到那个留在客栈之中的女子,谁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一群糙汉子谁也不懂的如何去劝一劝世子殿下,世子什么都没有表现,他只是想往常一样下着命令,然后自然而然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但是众人分明看到他微微的向着道路一旁靠着,似乎身边让出了一个位置,那里……那里在他们印象中本应是一个活泼的女子走在更前面。

落寞吗?说不上来,但是那天长安城落雪了,细细碎碎的,就像是老天爷临时加上去的小把戏,让人感觉嘲讽之中还有更多的恶意。

这个世界本不该让这个年轻人承受这么多。

世子殿下没有再笑过,印象里那个与部下嬉笑怒骂的大帅,此时变成了冰冷的高山,高高立于一旁,似乎来者都要吃瘪。

但是谁人要是说这样的人要怎么团结自己的部下,与世子殿下共同战斗过的这些军人们一定会告诉那人,世子究竟是多么让人钦佩的一个人。

“萧师……那……刘钊哭过了吗?”小离神色暗淡,她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是呆呆的望着床铺的某处,没有一点点焦点。

此时她没有称世子,她更没有称他天子,她只是想知道那个心里的刘钊……究竟有没有伤心过。

萧师撒了谎:“哭过了,听说很久。”

小离的眼泪夹杂着鼻涕被她噗嗤一声的笑声喷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丑相,赶忙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掉那些脏东西。

她侧卧到了另一边,嘟囔着有的没的,似乎已经忘掉了身上的痛。

萧师看到了她的模样,起身便要离去,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只不过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十天之后,洛河楼船,刘钊大概会去,这是我最后能做到的事情了。”说罢撩帘而出,小离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直侧卧在那里,背对着房门。

身后的小姑娘并拢着双腿,似乎有些不敢吱声,只得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这个面容姣好的姐姐。

“姐姐……他很爱你吗?”小姑娘童颜无忌,谁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情啊爱啊,但是她就是这样问了出来。

“我……应该很爱他。”

萧师与小离讲了她昏迷之后的种种,比如萧师如何发现了端倪,因为刘钊在返京途中,给萧师写了信,写了他们在途中的种种事情,因为极其详细,萧师从字里行间感觉到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小离,这个丫鬟的存在感太过突出,这是大忌。

果然当萧师动身,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萧师不知道暗中究竟有多少人在算计这一行人,但是他知道,这群人绝对不只是冲着世子而去,很有可能,便是对着这个在事事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女子而去。

萧师想要培养小离在暗中成为一个能够支撑起刘钊的棋子,小离的先天体质,再加上由先天体质而影响的各方面的天分,都极其适合作为一个好模子。

所以小离这个小丫鬟才能够从小与世子一起学习,这都是萧师的安排中的一环。

大概是想到了友人的遭遇,他竟是无法狠心将两人硬生生拆开,似乎也是早就这样一个结果,萧师懊悔,小离与刘钊也因此遭了苦。

小离必须作为一个死人才能够自由的活动,这颗棋子到此为止在萧师的棋盘之上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萧师本是一个冷血无比的人,他心中有宏远的光景,所以他可以牺牲很多东西,更何况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损失。

然而又是因为想到了那对儿苦情的人,他竟是又住了手。

他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做了一句以假乱真的尸体,又是安排两人相见,这些萧师都没有明说,他只是告诉小离,自己在利用她,而小离则是全然接受。

这大概就是两类人之间永远无法理解的地方。

萧师是局外之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外物的加持之下进行,而小离,是一个局内之人,所以生命这种东西,本就是他人赋予,她早早便悟透了道理,所以接受,是小离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但是相思的人儿之间的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诉说的明白,为了那种乱世之中奢侈的东西,抛弃生命这种事情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洛阳春日的繁华早已开始盛放,又是迁都之约,洛阳可谓是陷入了狂欢,大汉在位杰出的众望所归的新天子而欢呼,已是近了盛夏,一切枝繁叶茂都成了艳丽花蕊的点缀。

天子行车缓慢,洛阳人便等着,等着那天华盖亭亭,他们才肯真的合眼,心中放下石头。

那天一个年轻人穿着锦服,揣着难以想象的银票,随意的走进了洛河上最高雅的那楼船。

他今日为了喝酒,他甩下了身边所有人,只为了一个人喝点酒。

他有些累,所以拽出银亮便找了花魁来。

花魁起舞,平静淡雅,不似那些暗送秋波的丰韵婆娘,公子有些痴醉了,泪眼婆娑,她想起了那个不曾为他起舞的女人,暗骂一句该死。

恍惚间,他看到了就是心中的那人向他一步步走来,所以他更是痴醉,不想醒来。

良宵易度,可生活确是不易,公子以为自己睡去,谁又知道那晚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梦境呢?

第248章 佛自众生间走过(上)百度搜索 15书[荒]网获取更多小说

谁也没有料到,正是这关键的博弈时刻,会有人就这样直冲冲的走下山来,向着万人而去。

僧人们不语,只是同时向着那个方向落下手印。

一阵乱流,打碎了经过的雀鸦,化作不详的死意向着山上的某处打去。

山上桃花才刚盛开不就,便被这看似微风徐动,吹落了不知几许。

灭世威刚的大手印,自弥勒手中打出,他那笑面此时从未直视罗浮峰,但是山上那个径直冲下来的男子却感到了一种无处不在的监视之感,又如天神睥睨凡野,让人心神激**。

他却不抬头去看,大手印呼啸而来,方圆数里,桃树寸寸爆裂,桃花碎成不知多少瓣,然后落在了被巨力轰的紧实的泥地之上,孤零零的,任风吹雨打。

他不去抬头看,那自然在神佛眼中就如一个死物一般,神佛不再暴怒,而泰山压顶般的大手印却在到达此人上方时突然崩开,散落四下。

一声“嗯?”的质疑声从天上传来,弥勒没有去注视此处,然而这一声确是十分的真实。

李重霄双手合十,浑身散发着金光,越走越快,越走越是飘得远,最后一步已是如同直直从山崖坠下的速度,他每一步,身后的万千自我都会再一次变换。

这一瞬是他,下一瞬便不是,像是芸芸众生,纷纷在此人身后诞生,没有一点点的迟疑,他们追随了上去,浩浩****宛如千军万马奔腾在山间。

僧人们不解,只想要快速解决掉这个扰人的麻烦,毕竟,锭光舍利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拿出的东西。

如是将锭光舍利请回西域,那西域诸佛是真的完整了,世间也就再无什么大乘小乘,佛子也来过,真佛也来过,古佛今佛都在西域降生,人间佛国便是他们毕生的追求了。

所以这群和尚怒了,他们眼中闪过了贪痴,戒律说破便破,在李重霄眼中,他们更像是一群狂热的佛国追求者,而非是什么西域高僧。

何时李重霄可以看得如此清楚了?李重霄不清楚,他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不断地前行,心中升起了各种奇妙的感觉。

没错,他是这所有人,他还在变多,他看着身前的一个个自己,却没有去疑惑。

佛本是空无一物,到了李重霄这里,佛成了一个象征。

他从不修佛,尽管他的师父是一个活脱脱的真佛在世,他更不去信佛,他什么都不信,所以他能看的更轻。

何谓妖僧,便是说了这群癫痴之人,他不知道这群人的佛门信仰从何而来,但是李重霄可以确定的是,当年在西域广布佛道之人,一定是一个极其擅长蛊惑人心的人。

他看清了,他用千万双眼睛看去。

天上的大佛,一方是鎏金灿灿,一方是昏暗癫狂,弥勒的笑意笑成了丑陋的得意,燃灯的悲悯成了真的悲悯。

“这不是弥勒,弥勒未至,何人敢假借弥勒之意?”李重霄说了出来,远远地对着万僧说道。

而那西域诸僧却如同五雷轰顶,思绪不坚定之人,瞬时泪眼夺匡,他们开始磕头跪地忏悔,他们不敢去看天上的两尊大佛,生怕下一瞬便会肝胆爆碎。

弥勒自始至终都是笑颜看着前方的无物。

弥勒活了,他是有自己的思维的,或者说他只是假扮了弥勒多年,而人们从未识破。

世间何曾有这样视神佛为无物的恐怖生物?

但是李重霄看破了,他看到了那大佛身后的眨动的眼睛,令人作呕密布着四处乱眨的流着血水的巨眼。

原来先前的目光来自此处。

但是没有别人看到。

痛哭流涕的忏悔和尚感受到了那极恶之意,纷纷颤抖的连哭声都不敢传出,他们不敢去看,他们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什么。

所谓的高僧,心神清净,不畏惧任何的非人挑战,所以他们拥抱了丑邪之物,成了那巨物的忠实信徒。

他们认为那就是大佛,而李重霄无法叫醒一个装睡之人。

“若是你嗾使了这群和尚,那你是真的罪恶至极了。”李重霄平静的说出一句话,那弥勒此时竟是睁眼,看向了李重霄。

李重霄停在浩**洪流之中,他似乎独立了出来,千万人的奔腾,席卷成为大河,一股脑的冲向了那群僧人。

他们皆是手握念珠,急速拨动,口中颂念同样的言语,越来越多的人如同被人当头棒喝,他们跪地痛苦,哭声震天,似乎比先前佛子逝去更是痛苦。

“你这丑邪的东西,倒是让那个佛子率先死去了呢?”李重霄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想起了许多事情,许多本不应该存在在他脑海中的事情。

他想起了在那虚无的空间之中。

“原来一切都是错的。”那个俊美的男人说了一句,摘掉了一切青丝,取出了无数的烦恼,最后选择舍下所有,成为最平常的自己。

佛子没有输,佛子本来是不会输的,他不想看着那个普陀寺的小和尚就这样被那双无形的魔爪给拉入深渊,所以他选择了死亡。

僧人涅槃是至高无上之意,僧人圆寂是满意的归宿,而僧人死去,是不得已而所为,地狱之景本不应被这群高洁的圣僧所沾染,而佛子去了,为了一个本不共戴天的和尚。

所以道尘至走之前都认为,佛子是真的佛子,真佛之子,而不是西域诸佛之子。

说到底,被李重霄化作众生看破原形,西域哪里有什么诸佛,说不定,就是那巨物,从远古活到了现在,成了唯一佛。

普陀寺都看到了那弥勒的开眼,心中是一悸,随后又是感到压力大减。

觉明大师瞬间起身,他心中激动:“重霄果真我大汉佛门之幸,善哉……善哉……”他仰望天空,却看到了那无处不在的邪魔之气肆意。

他何曾见过如此的景象,这几乎一瞬间就要打破他心中的信仰。

他赶忙静心屏息,然而直愣愣的眼神却无法从那让人无法理解的巨物之上离开。

那……或许就是真的邪魔?

觉明大师席地而坐,没有一句话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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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僧人开始跪地痛苦,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缕缕白烟生起,他们没有注意到,而越来越近的李重霄们口中颂念越来越快,甚至那声音连成一串,已经是听不到一丁点的音调变化。

瞬间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或者说只有西域僧人的世间静止了。

有人脸上挂着泪珠,有人的痛苦表情凝滞在空中。

李重霄走过了他们身旁。

他走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他看到了每个人的一生。

一种玄妙之意终于是有了结果,这边是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李重霄站在奔腾不断地人影洪流之中,依然没有走动,他与那巨物对视,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温热,这让他将那些狂暴的恶意撇至一旁。

李重霄身上鎏金更盛,如果有人细细观察,可能会发现,李重霄身上的那种耀眼的鎏金似乎就如同一尊金佛一般,与那天上的大燃灯似乎别无两样。

“你不是真佛转世,我又何惧你?”弥勒笑了,他出口无声,但是李重霄却听得见。

这是两个人的战争,他想到。

那么山上的他们就安全了吧,李重霄又想到,所以他现在十分轻松了。

尽管只是初识,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变化他一直没有感受到,甚至小竹子一开始就已经开始注意了。

他以为自己将道尘放开了,那么道尘便消失不见。

本就是一个人,当两人见面之时,其实他们就已经是一个人了,只不过李重霄没有明白。

他担心小竹子的安全,他担心大师傅还有住持的安全,他不想师兄们受苦,他也不想看到红尘长老再发怒了。

所以他现在心情放松了。

他站在泥地上,指着天上的那个不明的东西,笑着说道:

“乖乖受死便好,哪有那么多废话。”

这一刻,他肆意猖狂,没人信他是个和尚。

众生意成了,在李重霄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只是觉得那种温热让他不再恐惧一切黑暗,这让他敢于一脚步入黑暗,与黑暗相争。

李重霄们缓缓行于诸僧之间,看到了僧人百态,他们住进了僧人心里,然后又有更多地李重霄走去了远方。

邯郸之地,赵地繁华之境,人们正在街上展现百态,然后他们都止住了步伐,不约而同的,他们又有人诡异的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燕地暴雪,雪花片大如鹅毛,一时间都在空中止住,熙熙攘攘如同赶海的人潮,纷纷扬扬又不落与地面,竟是成了一副唯美的画。

西北的沙暴肆虐,人人都在躲避,这是常识,口小的房子保护着昏睡的男孩子女孩子,他们小小的鼾声让人听了平静,瞬间也止住。

东海之上,飞鱼阵阵越于水面之上,水花四溅,在空中定格,迎着阳光,洒下稀碎的光影,让这飞鱼更优美。

李重霄来了,他去到了天下各地。

他甚至去到了草原以北,那里牛羊成群,尽皆停在了草坡之上,牧羊人的扬鞭止住,嗓子里的吆喝也没了声音。

他们都是普通人,或者普通的生物,但是他们却是这个世界最多的分子。

李重霄从蜀地而来,走向了每个平凡的生命之中。

众生意不是李重霄需要理解的,而是这群平凡的生命心中本就有的那丝心意。

他走走停停在无数生命心中留下种子。

他看到了那京城上空暴虐的雷霆以及恐怖的人脸,下面两个白头发老头风姿飒爽,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又是哪里来的的高人……”

他看到了那个躺在床铺之上闭目养神的男人,他的剑眉与道士装扮,让李重霄总觉得此人有些与三师兄相像。

他走去了东海,看到了渔夫放网捕鱼,新奇的很。

又走向了葬山。

巧的是,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身后背着一个熟睡的少女。

李重霄脸上的笑意已经止不住了,他撇了撇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说了他也听不见。

他挠了挠头,走向前,看了看那个大叔模样的男子,风霜在他脸上不知刻下了多少痕迹。

李重霄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地拳头撞在了黑衣男子的胸口上,没有用力,这个动作是他曾经最喜欢与朋友做的动作。

“算你没有食言吧。”李重霄转身离去,只是临走时多看了几眼那个女子,偷偷抹了抹眼。

然后李重霄走回。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那么快。

洪流不见,山上孤零零的站着一个看似单薄的人形。

僧人们跪地不语,但此此一时转向了那个年轻人。

他们知道自己得救了。

大佛看到了这个瞬间气势已经不同的年轻人,它脸上丑陋的笑意直接是融化掉,下一瞬变成了恐怖的怒色,狠狠的瞪着这个人。

这是他此生第一感到了威胁这种东西。

他张开了巨口,獠牙不见,只见无底的深洞一般,他的巨口裂成了八瓣模样,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双眼也变成了空洞,随后身后的巨眼不断从身体里向着面上涌去。

似乎有些黏腻恶心的声音传来,而真面相视的李重霄,看到了那巨物的模样,眼神眯成了一条线。

无数的巨眼挤在窄窄的眼眶里,似乎时刻倒要爆掉,他们每一晃动便是摇摇欲坠,似乎血丝直接喷涌下粘稠的**,灼烧了一丈又一丈的山林。

“邪魔外道!”李重霄冷哼一声,一瞬便直接冲进了他的口中。

大佛一愣,但又转瞬笑道,肆意狂笑道:“地狱无门,你自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让他裂开的巨嘴变得扭曲,这一笑,眼上爆碎了几颗眼球,浓浓的血水直接连通沙石一同灼烂。

无数人终于是听到了那狂暴的笑声,他们转瞬向天空看去,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却的景象。

有人瞬间便承受不住那恐怖的景象,目眦欲裂下,直接跪地干呕起来。

山上普陀众人,被这巨物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是如同噎住了一般。

“师兄……”觉石生平第一次害怕了,他似乎真的听说过这东西。

“是弑佛。”觉明肯定道,他已经观察了许久,想起了这样一种生命。

弑佛……佛祖亲自灭掉的寄生之物,曾经一怒几乎毁灭天下的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