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大哥啊!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
此刻,王虎之抽搐着双颊,声声哀嚎直入九霄万里,这么多年来同父异母的一场兄弟情,尽在这诀别时的一声声“大哥”中。
此时哀嚎有声,胜过那一些年来的无声;此时哀嚎有声,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此时哀嚎有声,更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王豹之血迹斑驳的嘴角,又喷涌出了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几次三番欲言还休之际,血迹斑驳的双手极其吃力的伸向王虎之。
曹小强一把拉过王虎之右手,三手同掌而握,疾声又道:“一世的兄弟,即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做兄弟,是要两肋插刀的!眼下曹小强已经为王豹之两肋插刀、王豹之也为曹小强两肋插刀!
初见的外姓兄弟都能如此,王豹之这一些年来的隐忍,与王虎之说来也是两肋插刀,眼下王虎之要是早一刻明白,王豹之也便早一刻视死如归、早一刻兄弟交心。
王豹之额头上的海棠花,已经落满了眼眶,眼中所见的一切天光与人影,都极速泛着微微的一层海棠红,而后越来越红、越来越艳。
“虎之,……虎之,……江南王家人,……江南王家人之名,……就,……就托付,……托付给你了,……”
“从今往后,……从今往后的很多年里,……豹之,……豹之不再做大哥,……不再做大哥,……会有很多年,……很多年,……”
“……”
王虎之颤抖着的右手,热泪盈眶嘶哑道:“大哥,大哥,大哥!虎之都知道了,已经都知道了,……”
王豹之只是微微一笑,先瞅了一眼王虎之,之后又瞅了一眼曹小强,像一条滑溜的大鱼耷拉着咸湿的脑袋,散去了最后的精气神。
王豹之已然伤重身亡。
“大哥,大哥,大哥,……”
王虎之仰天一通大喝,一对太阳穴突然爆起,一根又一根青筋就似暴涨的孟婆江水,一双眼球瞬间布满血丝,眼前所见血红如晚霞。
“乱臣贼子司马让,与你没完!杀我大哥,此仇不报非兄弟!……”
“……”
就在这一个时候,左边的军士见折了主帅,军中大小将校像一群激怒的虎狼,怒目疾呼道:“全军出击!与骠骑将军报仇雪恨!……”
转眼之间,左边的将校一路策马奔腾、军士一路狂奔,挥舞着各自手中嗜血的兵器,已然杀奔到了王虎之跌跌撞撞的步子前头。
曹小强缓缓放平了王豹之血迹斑斑的身子,之后抹平了王豹之一双血迹斑斑的眼睛,紧接着起身斜持越女剑,盯住步在前方的王虎之与无数冲杀的将校、军士。
右边的将校与军士一时却稳如泰山,没有出击,也没有后退!
司马让一时得意至极,见鹅风掌已经打死了王豹之,也正如方才所想,要是一掌打不死,那就多打几掌、几十掌,堪比滴水穿石。
眼下,又见大小将校与军士全军冲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司马让厉声大呼之际,鹅风掌再一次如雨疾下,骤起一阵阵“嘭嘭、嘭嘭、嘭嘭”的异响之后,便是一通又一通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个个攻杀上前的大小将校与军士,顷刻之间被万箭穿身,昙花一现又一现,眼前骤变为一大片海棠花海,兵器“哐当”落地;战马“咴儿、咴儿”倒地;砂砾与青砖撞击不止;无数旌旗落地踩踏成泥;……
讨逆大军,惨不忍睹!
一绺又一绺鲜血似一场凌空而下的大暴雨,喷洒去了王虎之一身血迹斑斑的行头,眼下宛若血人。
“啊,啊,啊,……”
王虎之仰头先是一通大喝,之后骤起一通嘲笑,紧接着又是一通狂笑,而后又是一通冷笑,……
长剑在手,义无反顾与司马让砂砾游龙急步奔杀了过去。
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一斜,紧随王虎之其后,疾声大呼道:“少主,少主,少主,休要急躁,……”
“少主,老王镖局不能没有你,江南王家也不能没有你啊!……”
“……”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通疾呼,王虎之眼下已经听不清、听不见,脑子里只是一通嗡嗡不绝于耳。
王虎之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高矮胖瘦,旋即长剑一斜,骤起一股翻滚的剑气,使的正是岁月无情剑,第五式,三千越甲可吞吴。
正当骤起翻滚的剑气之际,王虎之已经分不清敌友,连同哀嚎的讨逆大军,一同又斩去了司马让砂砾游龙的下端,瞬间砂砾游龙像一条断尾的大壁虎,平地里的青砖不再继续与砂砾游龙往上急旋,……
就在这一个时候,冷不丁又一技无声之雷从司马让头顶而下,只见雷光不见雷声,砂砾游龙从上往下开始崩塌,急旋的一层又一层砂砾护甲开始如拨笋一般脱落,……
司马让一时恼羞成怒,隔空一通大骂道:“该死的孙秀,该当杀千刀、斩万剑的孙秀,什么五斗米道、什么老王镖局、什么道家嫡传上清派、什么幽嫣谷墨家、什么越女剑,通通都是一丘之貉!……”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状自是大吃一惊、潇湘馆前的一行四人也是大吃一惊:孙秀如今已来潇湘馆前,只是未现出青色道袍来,那一定又使出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眼下,五斗米顶上三道已来,靠隐形而背后捅人刀子,冷不丁的出手,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司马让趁着砂砾游龙即将要落地崩塌之际,极速蹦跳在砂砾游龙中的青砖上,之后左腿极速一沉、右腿极速一歪,从上而下左边重重一掌、右边重重一掌,如此反复。
砂砾游龙中的砂砾与青砖即使最后都要落下,那也得先骤变为攻杀四方的弓弩、连弩、床弩!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
司马让鹅风掌出掌不停,在砂砾游龙中上下蹦跳而又大喝不止。
左边冲杀的大军继续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右边的将校与军士也同受砂砾之箭与青砖撞击,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司马让鹅风掌下一时难分敌我,堪比东山郡郡城屠城!
曹小强与乌图木除了各自前后左右挥舞一式接着一式剑气之外,得小心翼翼的护住发狂的王虎之,还得护住自身不被万箭穿身,更得防着不被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
潇湘馆前的一行四人,不得不各自挥舞剑气斩开黑压压的砂砾之箭与青砖袭击,与此同时还得防着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
砂砾之箭与青砖如飞火流星,重重而又极速的砸进了潇湘馆内。
在潇湘馆内的琉璃瓦台上,顷刻之间又蹦跳、破碎、落地许多尖刺之物,冷不丁的射伤了近处的无数人、砸伤了近处的无数人。
孙小权此刻畏畏缩缩的躲在了潇湘馆内一处墙壁最厚的角落里,又拉过数个明光铠军士挡在面前。
潇湘馆中骤起一阵急过又一阵尖叫就似孟婆江潮。如此,依然没有止住胆大而风风雨雨的男女、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的男男女女。
对于这一些胆大或者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的男男女女而言,人固有一死,在快乐与得意的飘飘欲仙中死去,胜过哀嚎、愤怒中死去。
况且,无论在什么朝代,总也少不了无辜的、无谓的、不能言表的伤亡,无非也都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一粒沙子、一颗石头!
该死的总会死、不该死的总也死不了,及时行乐该吃就吃吃、该喝喝就喝喝、该玩玩就玩玩,莫待无乐时空有一张哭丧脸。
欠,那也是自找的!
头一天晚上的月亮都会西沉、第二天的太阳照样东升,圣人都言:天地不仁皆以万物为刍狗。
恰如此时此刻,圣人都说了这么多年,也说得这般明白,顺应天意也是道法自然,何苦多此一举?
要是多此一举,反为不美!
不但会误了诸多局外人的卿卿性命,还会失去这兵争下得来不易的快乐与飘飘欲仙!
这么刺激的事儿,又如何能错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门前是与非!能管住的是,十指紧扣再急一些、五石散兑酒再多一壶!
潇湘馆中的美人儿都是天仙下凡拯救世人、一壶又一壶五石散兑酒下肚,那是梦送黄金楼之始。
至于潇湘馆内外,神也好、魔也罢,牛鬼蛇神又与已何干?
确实,也与这一些人无干!
潇湘馆外的两军将校与军士已经血流成河,已经等不到今夜落月西沉与明朝旭日东升。
司马让在砂砾游龙中渐渐下沉着身子,看眼前这一番阵势,不由得一通狂笑道:“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