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不碍事,这一点伤,回去抹一些金创药,休息几日应该也能痊愈了,越女剑果然好生厉害!”
吴明故意缓缓说道之际,左右上前一个虎背熊腰的皂衣差役,搀扶着吴明往吊桥边缓缓步去。
待吴明一行差役路过城门洞之际,张家人与非张家人已然乱成了一团糟,头破血流之辈还真不少。
“住手,还打什么打?尔等都是吃饱了饭,撑的是吧?还不各自散去,本官没能捉住那一个女人,捉尔等下狱关上几天,易如反掌!”
“张家人啊张家人,难道你们没看见伤亡了五斗米道道士吗?只为一姓之私,郡中都改姓张得了!”
“……”
吴明隔空狰狞着双颊,一边又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身后的皂衣差役腰刀一旋,径直又与张家人与非张人追赶了出去。
非张家人旋即一阵狂奔四散跑开了,张家人虽然也紧随其后跑开了,但是心有不甘,也不服气。
“埋汰旮旯,吴明,你就是张家人的一条狗,如今还对张家人狂吠不止,早晚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这差役头领一职必不久矣!”
“对,吴明,对张家人出手如此无礼,你这就是一条吃里扒外的吴狗,一条不忠不义的吴狗!……”
“说的好,说的好极了。差役都是狗,满街到处走!狗,狗,狗,一群披着皂衣又人模人样的狗!”
“……”
吴明一时止住了步子,旋即扭头疾声大呼道:“众兄弟们,都听见了吧?张家人说咱们都是张家人的狗?既然大家都是狗,对付这一些野蛮之辈、暴戾之徒,一口咬死了他们,狗咬人不犯律法!要是太守大人怪罪下来,本官一人担待!”
皂衣差役一阵窃笑,旋即腰刀一旋左右挥舞,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又高声嚷嚷道:“汪汪,汪汪,汪汪。一口咬死口舌之徒,……”
“汪汪,汪汪,汪汪,……”
“……”
非张家人也是一阵窃笑,张家人恼怒之间也不得不极速跑开。
大街上旋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来来往往的行人各行其是,又少了无端看稀奇古怪之辈。
正当吴明招呼着皂衣差役回府之际,从一边街角不远处奔来了杀气腾腾的张仁,张仁身后还有数百虎背熊腰的五斗米道道士。
张仁一看城门洞边或伤或亡的诸多五斗米道道士,径直怒火冲天大喝一声道:“张智道友,何在?张智道友如今人又何在?……”
张仁旋即青色道袍一拂,右手一扬之间,分出了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去善后,径直仰头大喝道:“该死的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该死!上一次大意了,待下一次遇见,必定碎尸万段与诸多道友报仇雪恨!”
张仁见左肩血迹斑斑的吴明,轻蔑看了一眼,之后冷冷又道:“吴大人,贫道听人说你与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走得很近啦?可有此事?可不能拿着张家人给的俸禄,然后私底下却做对不起张家人的事!”
吴明一时挣扎着毕礼后,径直又缓缓说道:“张道长,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就在方才,与越女剑大战之际,谁又离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不近?五斗米道的诸位道友,可比咱们差役,还有军士更近!”
张仁又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吴明,接着又嗔怒道:“吴大人,这不合常理啊!五斗米道诸多道友死的死、伤的伤,而你呢?你怎么没有死呢?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吴明旋即一阵长叹,之后又斜身盯住左肩上的伤口,轻声道:“张道长,实不相瞒。要不是那一个女人在城外松林中马前失蹄,吴某人早就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
“张道长,孟婆郡是张家人的,况且玉皇大帝姓张那么老天爷也就姓张,方才老天爷护佑不让吴某人死掉,也都是托张家人的福啊!”
“张道长,吴某人为张家人当差,又得老天爷护佑,只伤了胳膊没丢掉性命,何来匪夷所思呢?”
“……”
张仁一时无话可说,径直再一次隔空厉声疾呼道:“张智道友何在?张智道友人又何在?……”
吴明一时毕恭毕敬又道:“张道长,彼张道长又去寻张寡妇了!”
张仁一脸铁青,之后又对吴明一脸嫌弃道:“堂堂差役头领,张口闭口张寡妇,实在有辱斯文,以后一干人等都得唤她为张夫人!”
吴明也不与张仁出口争执一字半句,张寡妇死了男人,又未与张智拜堂成亲,如今开口又成了张夫人,得,张家人怎么说都有理。
张家人不得了,也了不得!
吴明径直与皂衣差役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缓缓从五斗米道道士身边步了过去,眼下五斗米道道士之事,与太守府差役也不相干了。
“站住,贫道不许你走!……”
张仁开口一言,所有差役又不得不止住了窸窸窣窣的步子。
吴明旋即又毕恭毕敬道:“张道长,你还有何吩咐?吴某人定将与张道士解惑释疑,知无不言。”
张仁面色镇定,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吴大人。张道长真的去寻张夫人去了?你可不能瞎说!”
吴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又道:“张道长,吴某人怎么会瞎说一句假话呢?在孟婆郡中,一切都在张家人的手掌心,道长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不是吗?”
“张道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彼张道长于驿道大路边上宰了两家大户的鸡。宰了这么多鸡,又未曾送与张夫人一只鸡,张夫人气得动了胎气,那也是人之常情;彼张道长去看张夫人,也是人之常情,……”
“张道长,这一切的一切,不也都是道法自然吗?还望张道长不要责怪彼张道长,确实人之常情!”
“……”
张仁一时释然,毕竟,宰了孟婆郡两家大户的鸡,宰了也就是宰了,反正鸡也是被宰下酒的命。无非是丧命的时辰,齐整了一些。
张仁一时又瞅了一眼城楼上的案台,隔空又急切大喊道:“太守张公子,太守张公子,……”
张义还在醉酒中,没有应承,一会儿是三长两短的呼噜声,一会儿又是两长两短的呼噜声。
张仁摇了一摇头,径直又一声长叹道:“要是太守张公子,也入了五斗米道,那就真是大好了啊!”
张仁青色道袍一旋,急切中瞅了一眼大小差役,厉声问道:“吴大人呐,快与贫道说道说道,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必是从这里出去了,那你看清楚往那边逃了吗?”
其时,城门洞下的这一条大道通往松林之中不远处,就是一个三岔路口,路口向左的大道盘旋于孟婆郡内,向右的大道直通南山郡。
吴明一时明了,但愿方才在林中的一番肺腑之言能入陈静之耳,这两刀也不至于白白的挨了。
吴明旋即佯装一副极其哀怨而又憎恨的模样道:“张道长,赶紧去追,兴许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还未出孟婆郡地界,要是张道长捉住了她,可得与吴某人报仇雪恨!”
吴明狠狠的说话之际,心中自是一阵暗喜。毕竟,陈静所骑高头大白马已然是千里良驹,此刻即使张仁全力去追,想必也追不上了。
张仁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右手极速一挥,分出了一半的五斗米道道士留下来继续善后,径直对吴明又一声“哼”,紧接着领着另一半的五斗米道道士穿城小跑而出。
吴明见走了张仁,这才有放心的与大小皂衣差役一同回府。
张仁穿过城门洞,“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奔过吊桥之后,大道上又是一阵“啪啪、啪啪”的脚步声。
张仁紧握长剑,怒目圆睁厉声又道:“诸位道友,快加一把劲!待追上了纯依香儿女侠,一定要报了野店一剑之仇,此仇不报非道友!”
五斗米道道士齐声又道:“张道长,我等道友定当全力以赴。胆敢挑衅孟婆郡张家五斗米道,那真是活腻了,必定死路一条!”
“……”
青色道袍疾驰,没过多久的功夫便消失在满是松香味的松林里。
陈静自别了吴明之后在松林内一路策马狂奔,没过多久的功夫确实也见到了一处三岔路口。
三岔路口向左孟婆郡、向右南山郡,地标路界也都写的明白。
陈静旋即勒马止步,一边陷入沉思,自言自语又道:“是该留在孟婆郡呢?还是该去南山郡?倘若留在孟婆郡还能助非张姓族人一臂之力,可是会让吴明两刀白挨了!”
“如今,在孟婆郡不能明着来,那就暗中来,总不信治不住这一些该死的五斗米道道士。”
陈静越女剑出鞘一阵寒光,斩下了路边的一片树叶,径直又悠悠道:“不如,以天意而定左右,方不得违心。那这一片树叶的叶面朝上,那就向左;叶面朝下,那就向右去南山郡寻幽嫣谷墨家弟子。……”
第396章 杨家人万众一心··书·15huang··荒··网··免··费··下··载
绿叶婀娜下,飘影如烟旋。
那一片绿叶**悠似孟婆江波中的一叶浮萍,终归还是落了地。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好似空气与时间都凝结成了霜,姿态醒目。
叶面赫然朝上,天意向左!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既然要暗中与五斗米道周旋,客缘斋先不能回了,再回去半老小徐娘一定会受到牵连。
踢踏、踢踏、踢踏,……
高头大白马没跑多久的路程,前方九尺驿道不远处骤起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受的冤屈好似倾倒五湖四海的水也都洗刷不尽。
哀嚎越近,哀嚎越明。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明明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在张家人眼里,就不如一只鸡了啊!”
“可恨、可怒、可恼的那一些张家人啦,都披了一张张人皮,怎么尽干不是人干的破事呐,畜生,畜生,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
陈静闻声五腹六脏一阵撕裂,还真是天意使然,要是方才取道往南山郡赶去,也便错过了这一茬。
陈静旋即策马奔腾上前,在一处泥墙木屋不远处止蹄,木屋外耷拉着若干情绪极其低落的乡民。
小木屋正前方横放的两条凳子上搭着一排七尺长、三尺宽且又大小不一的木板,木板上那一个小孩子陈静认得,那是醉酒的张家人把人当鸡杀了的杨家小孩儿。
杨家小孩儿尸身头下,一对抱头痛哭的夫妇正是前番见过的杨家汉子与妇人,不过现在也是一身血迹斑斑,看样子也伤得不轻。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一阵惊悚,摇晃着脑袋目中闪闪有微光,径直前腿抬高六尺有余,之后又轰然落地。
一众人等视之,又惊又喜。
“纯依香儿女侠,你真的还没走呀?你真的还没走的呀?当初,要是一剑杀死了那张家凶手,于我儿而言,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
“都是我不好,还去信太守张大人,张家人是一家人啦!这一切也都是我自找的,咎由自取,咎由自取了啊,这乱糟糟的世道,……”
“……”
陈静旋即放松了马缰绳,一看杨家汉子与杨家妇人脸上一绺绺斑驳的血迹,一定是在太守府受过军士暴打,皮鞭之苦,鞭鞭入骨,伤在杨家人之身,也痛在陈静之心。
果然,张家人不能信,张家人之言从无信义,无论是何是非,在张家人眼中都轻如鸿毛随风飘**。
“事已如此,孩子入土为安吧!方才在下与张智打斗了一场,也杀了不少五斗米道道士,……”
“这一些天煞的五斗米道,要是孟婆郡没有了五斗米道,张家人想必也就没有那么猖狂了吧,……”
“……”
陈静缓缓一言,又叹了三回气息,要是当初在山丘中杀了凶手,也便没有了眼下之殇,心中之痛。
小木屋前的一众人等闻言,旋即面上闪过三分喜色,之后全部如雨后春笋立起身来,紧接着义愤填膺又道:“女侠,女侠,纯依香儿女侠,要不然,你就领着大家一起杀光了孟婆郡中的张家人,张家人着实可恶,太可恶了,堪比恶魔!”
“对啊,女侠,说真的。在孟婆郡除了张家人之外,如今就少一个头领,如今女侠前来,正合天意!”
“是呀,是呀,为了孟婆郡万千乡民,为了万千无辜非张姓族人,咱们要与张家人一战到底!”
“……”
陈静一时支支吾吾,眼下若是成了孟婆郡乡民中的头领,又如何能避开与五斗米道正面相接呢?
陈静虽然一时心喜,能得杨家这一些乡民的信任实属万幸,但是又不得不招呼道:“诸位,听在下一言。实不相瞒,在下虽然能胜一般的五斗米道道士,但是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着实棘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待在下能破除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诸位再行动手不迟,这可是万全之策!在下一个人行走江湖来无影去无踪,可是诸位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张家人秋后算账,吃亏的可还是你们。是不是此理?”
“在下之言,不是怕事,也不是逃避五斗米道道士。不是在下舍不得性命,在下年幼之时,舍命救人生死一线多回,从来也不怕死!”
“……”
杨家人闻言一时炸开了锅,有的觉得万分有理,有的觉得不太有理,旋即互视之际又争吵了起来。
“女侠,你可不能灭了自家的威风长他人志气。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虽然厉害,但是只要出其不意,先斩了他,何怕之有?”
“是呀,是呀,女侠,只要先下手为强,趁五斗米道出手之前,一剑先斩了他,何来无法无天!……”
“纯依香儿女侠,但有行动,咱们杨家人必定紧随其后。这一口恶气,咱们杨家人实在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再忍就是孙子,……”
“……”
正当陈静想开口说道之际,却斜地里闪出了杨家族长,杨家族长左右各立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通通都住口。孟婆郡杨家人之事,又岂能容你们这一些人在此指手画脚?倘若让你们决定了,老夫这一个族长,不如不要了的好!”
“你们要与张家人作对,你们都问过老夫这一个族长了吗?在你们心里还有没有老夫这一个族长?”
“哼,一群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家伙,可别为了一时口舌之快,毁了更多的杨家人,那不划算!”
“……”
杨家族长铮铮一言之后,小木屋前的这一些杨家人低头不语。
杨家汉子一脸委屈,旋即三步上前跪于杨家族长跟前,紧接着哀嚎道:“老族长,老族长,死的可是我儿!怎么就能这样算了呢?就是杀死了一只鸡,只也该赔一只鸡的钱吧?那里有这么霸道的天理?”
杨家族长半弓着身子,一把护住杨家汉子,摇头又道:“你好糊涂呐!张家臭道士张智杀了两家大户的鸡,可有给一个铜钱?连一根鸡毛都没有留下,你还指望张家人给你赔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杨家族长摇头叹气之间,旋即又掏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塞进杨家汉子手中,一边又道:“死者不可追,生者不安息。都过去了,无人能妙手回春了。选一个好地方埋了他吧,兴许能投一个好地方,别投在这一个世道了。趁你们还算年轻,赶明年再添一丁,嗨,这他奶娘的是什么世道,该死的张家人!”
杨家汉子一边推过杨家族长的银子,一边委屈又道:“老族长,话虽如此,可它不是这一个理啊!孟婆郡为法外之地,张家人乃法外之姓,千古未有,奇葩至极!”
杨家族长仰头看天,一闪有点点泪光,径直又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快快起来吧!银子是老夫的一番心意,咱们孟婆郡杨家人也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见外!‘张杨费吴’之名,可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杨家人见状一时兴起,旋即也都安慰杨家汉子悠悠又道:“收下吧,就快快收下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也不做两家事,……”
“是呀,是呀,都听老族长的,咱们也都听老族长的!老族长,你说咱们杨家人该怎么干?都给咱们一句准话吧!下令吧,……”
“老族长,咱们杨家人,可不能就这样被张家人踩在脚底下!张家人欺人太甚了,要不反了他,……”
“……”
杨家族长缓缓正身,旋即目光一怒,紧接着又道:“扯!杨家人一家如何能反了张家?先不说别的,谁能对付得了孟婆郡的三个五斗米道道士张礼、张仁、张智?……”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老夫寻一个机会与费家,吴家,还有李家等等见一见面在说,尔等不可胡言乱语扰了分寸,可都知道了?”
“……”
杨家人点头不语,杨家汉子也缓缓起身,紧握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目中有恨、有怒、有火,……
杨家族长旋即又转身一抱拳,对陈静毕恭毕敬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还真是神出鬼没,方才听费家人说,张仁领着不少五斗米道道士去南山郡的路上捉你去了,这可倒好,一场空,注定一场空啦!”
杨家人旋即一阵哈哈大笑,陈静骤起一股五味杂陈,旋即抱拳回礼又道:“看来,这都是天意啊!都说孟婆郡的老天爷都姓张,可这一次真没能如张家人之愿咯,……”
杨家族长轻抚一回鬓发,旋即环视了一回四周,轻声又道:“从今天起,孟婆郡杨家人可都得留神。可不能被张家人害了,成为孟婆郡潘家第二,大家都明白了吗?”
杨家人一时安心,方才的丧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杨家族长旋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倘若出其不意能胜过张礼、张仁、张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