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嘭嘭,……
黑衣人那一式绞剑剑气极速落地又**起了一绺草尘如烟如雪飘悠而下,若即若离的样子就似三月夜里一场润物细无声的酥雨。
黑衣人身子极速又一正,斜持长剑并未理会陈静,见陈静躲过了这一式绞剑剑气,面上黑巾微微一动,又发出了那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闻言又骤起一绺怒火,看眼前这一个黑衣人的剑招路数也是一个使剑的一等一高手。
也罢,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也是一个使剑高手,能来墓前祭拜的这一个黑衣人出剑剑招犀利至极也就不足为奇了。
况且,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基础招式已然传遍了孟婆江南北,江湖中人使得剑招者也不计其数,就似先前白鸟城中的燕国万千白羽锁子甲大小将士人人皆会。
有道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使剑者以使剑者为友,何其寻常。以剑会友,更是人之常情。
不过,对于这一个黑衣人言语之间吃力的那一个个字眼,陈静从心底里确实生不出一丝好感。
只要是活生生的一个正常人,没有谁,也不会有谁,能听进去黑衣人这一番不近人情的话。
陈静又不得不重新面对眼前这一个黑衣人,似在“十山八寨”败于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大意失荆州的事儿,可不能在墓主面前重现。
要不然,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眼下岂不是连自家都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左行了三步,黑衣人的步子也向左旋转了半步;陈静右行了三步,黑衣人的步子又向右旋转了半步;……
陈静缓缓左右行走之间,隔空又对黑衣人厉声说道:“你这一个黑衣客,还真是奇葩至极,似此看又不能看、说又不能说,剑招还招招致命,你我本就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更不欠你人情与银子!”
“罢了,罢了,罢了。都说人在江湖,本就有太多身不由己之事。既然你这一个黑衣客对小女子动手,小女子也就不客气了。”
“有道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来而不往非礼也,黑衣客,休得如此猖狂,看剑,——”
“……”
陈静一阵急切大呼之间,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影,越女剑一闪平剑剑气直逼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黑影,长剑一道平剑气一挥直逼陈静左侧太阳穴。
白影一闪,黑影一躲。
嘭、嘭嘭、嘭嘭嘭,……
两闪剑气各自落地又**起了一大片草尘如烟而下,陈静这一式平剑剑气落空;黑衣人那一道平剑剑气从陈静面纱斗笠侧面一闪而过。
“埋汰旮旯!——”
陈静旋即大骂之际,心中骤然又生出了一阵好奇。眼前这一个黑衣人攻人太阳穴处的剑招,一时看来极似十年前在燕王府中见慕容兰西第一次使过的剑法。
对,就是雪月风花剑!
眼前这一个人会是慕容兰西?几无可能。毕竟,慕容兰西应该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在一起。
孟婆江南与孟婆江北如今相差数日路程,又怎么可能是慕容兰西一个人来孟婆郡幽嫣谷中呢?
况且,慕容兰西压根也不认识陈旭嫦,更没有机会认识陈旭嫦。
似此天隔一方、从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又如何来墓前上坟?
那这一个黑衣人又会是谁呢?
陈静眼下实在极度费解,幽嫣谷墨家的各种剑法基础招式都传出了江湖,能习得此攻人太阳穴的剑招者必定也非慕容兰西一人。
能习得雪月风花剑者,也非等闲之辈,陈静心中骤起一阵不安,就似遇见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轻飘飘的轻蔑道:“呵,还没看出来又是一个高人。但是,对小女子而言,小女子从来不惧,小女子从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虚有其表之徒!”
“既然黑衣客你也是使剑的一位高人,小女子也就不用客气了!”
“错负轮回剑,第五式,云雨巫山枉断肠!看剑!——”
“……”
正当陈静越女剑一道剑气直下之际,心中突然一阵撕裂之痛,好似有无数只无形之手捉紧了心肝脾肺肾,在用力揉捏与撕扯每一处。
心神合一?万万不能的!
此时此刻,陈静越女剑一时重似千钧,两只手臂就似风中的一对芦苇棍子,飘飘悠悠落地而下。
当、当!……
越女剑重重落地一弹,就似一根木棍子,又或者似一条柴禾。
陈静心力骤然一散,全身骨头好似散架一般失去了重心,一时又不得不轰然半跪半立,缓缓抬头见黑衣人并未上前一步,也并未出剑一挥,眼神就似凝结成冰。
陈静见状一时心宽了许多,看来这一个黑衣人也不似趁人之危之辈,都是墓主故人还算仗义。
咳咳、咳咳,……
陈静确实忍不住又一阵猛烈的咳嗽,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朵、一朵、又一朵海棠花怒放!
一朵朵大小不一的海棠花朵是那么鲜、那么艳,更夺目。
突然,又从陈静口中一股咸湿的味道冲鼻而出,一绺雾血出口极速一喷眼前三尺之地。
天煞的刘一虎出手太重了!
陈静伤得不轻,刚才又全力使了几次越女剑剑招,已经更乱了全身经脉气血,不由得有此一劫。
陈静扭头盯住地上的那一柄跟随多年的越女剑,右手想去捉,可是近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边。
右手已经根本不听使唤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微微一抬头,又见这一个黑衣人好似一切都明白了的样子,径直吃力的平静说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再听黑衣人这一阵谩骂已经怒不起来,毕竟这一个黑衣人并没有要取陈静性命的意思。
倘若黑衣人要取陈静的性命,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兴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句“呆痴货、笨傻子”无非是这一个黑衣人的口头禅。
就似孟婆江北魏人口中的“拉基阿路”,又或者是“马拉个巴子”;又或者似孟婆江南的“埋汰旮旯”,又或者是“奶娘的胸!”
兴许,那就是方才多心了。
陈静不得不默默盯住黑衣人,一时全然释然了,心中就似一汪一望无际的大海,平静如镜。
方才的那一阵撕裂之痛缓缓平息,出入的气息也缓缓抚慰那一阵又一阵撕裂之痛。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陈静一时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一股力量从丹田微微而生,如雷一闪之后游走于任督二脉每一处。
陈静缓缓游离了右手,缓缓捉住了越女剑,拖在身后,目光微微盯住眼前这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极速收剑入鞘,接着又理了一理身上衣角,缓缓又步回墓前,然后极速磕头,之后起身不再看陈静一眼,径直各自而去。
陈静抬望眼初看这一个黑衣人蹒跚的步子与常人步子确实不太一样,从心中又骤起了一阵心酸。
看来这一个黑衣人必定经历了常人不曾经历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一个黑衣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陈静突然善念又生,一时确实没有忍住,不由自主放开了嗓子,一边隔空疾呼追问道:“嘿,你这一个奇葩至极的黑衣客呀,究竟姓甚名谁?如今又家住何方的呀?……”
“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黑衣客,你又何必这般藏着腋着呢?……”
“……”
黑衣人闻言并未回头,只在远处突然又停下了步子,止步不前过了一会儿功夫之后,才用极其熟悉的那一个声音吃力字字道来:“呆痴货、笨傻子,有缘再见!……”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五味杂陈,如今听见“有缘再见”这四个字眼,再听到“呆痴货、笨傻子”这一句口头禅的时候,却是暖暖的!
对,就似冬日里的一壶热茶。
陈静实在又忍不住,却又扬手再一次疾呼道:“嘿,黑衣客,那什么时候算有缘的啦?……”
黑衣人并没有理会陈静,也并没有再答陈静一字半句,径直一闪黑影消失在幽嫣谷谷口。
陈静见黑衣人走远,一边理了一理白纱白袍,一边又擦了一擦斑驳血迹,越女剑缓缓入鞘当成了一根拐杖吃力的起身。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一瘸一拐之间缓缓又步去了陈旭嫦的墓前,横放越女剑之后又“扑通”跪地三拜,接着又缓缓说道:“姥姥,姥姥,姥姥,你觉得静静方才做的对吗?姥姥,以后静静会常来看你的,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给你烧好多好多的纸钱!”
“姥姥,你要相信静静的哟,静静一定能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
“……”
陈静沉思之间又一次三拜之后,紧接着又杵剑缓缓起身,旋即一声口哨,大白马“踢踏、踏踏”的脚步声“咴儿、咴儿”狂啸而至。
第287章 斜地里巧遇故人。免.费.电.子.书.下.载.平.台.书.荒.网
陈静缓缓拉过来马缰绳,极其吃力的爬上了大白马,方才身心疲惫的那一股压抑之感慢慢消散了。
眼下,骤起一绺舒适就似已然躺在软绵绵的数十层被褥上,缓缓的呼吸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由自在。
陈静左手轻抚马脖子,半弓了身子双颊缓缓贴上了马鬃毛,右手马缰绳一紧又一松,大白马四蹄“踢踏、踢踏、踢踏”缓行。
毕竟,在静缘宫中了刘一虎两掌,方才又使了几式剑招,走得匆忙又未带疗伤药,要是策马奔腾过激过猛,五腹内脏晃悠着会疼。
况且谁又会想到,不就是来陈旭嫦墓前上一次坟,都生出如此多的旁枝末节,确实万般不由人。
踢踏、踢踏、踢踏,……
呼呼、呼呼、呼呼,……
大白马一边缓行一边抬头,没多久的功夫也出了幽嫣谷谷口。
陈静自顾扭头抬望眼之际,又不得不寻了一条大道往客缘斋中任马缓行,一边又悠悠的似歌似唱的念叨道:“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
大道上四下里一时也没有一个路人,两旁松林下一丝凉凉的气息倒也清爽至极,吸入肺腑就似琼浆玉液那般酥人心意、精气神愉悦。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双颊贴在马鬃上不知行了多远路程,直到前方大道上斜地里骤起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陈静一时警觉的直起身来,策马靠右缓缓而行,这才发现前方是一行孟婆郡太守府的步军军士,领头策马的是肩扛长刀的步军头领。
在这一行步军囚车最中间,五花大绑了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和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年轻的男子和年轻的女子互有一丝嫌弃之色。
这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正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费正太的长子费华;这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正是杨家杨一户的女子杨紫。
费华一身锦绣华衫,一副大家公子小哥的模样;杨紫一袭绫罗绸缎,一副大家千金的模样。
看这一男一女的模样,男子还未及冠、女子还未及笄,一身服饰确实不比乡民,毕竟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族人非一般人能比。
这一行步军军士面有一丝无可奈何之色,毕竟五花大绑中的费华与杨紫骂骂咧咧一个不停。
“姓费的,凭什么本姑娘一定就要和你成亲,就问一句凭什么?本姑娘貌美如花,在孟婆郡中可是千人恋、万人迷。嫁谁都比你强!嫁你?本姑娘可是瞎了一双好眼!”
“姓杨的,你们杨家都已经破落了,还有什么声名?‘张杨费吴’早就应该重新排位了,无论‘张费吴杨’也好、‘张费杨吴’也罢,咱们都是门不当户不对,本公子不同意!”
“哟喂,姓费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你能保证多年以后不是‘张杨吴费’,又或者‘杨张吴费’,再或者‘杨吴张费’?还看不起人?花无百日红啦,一场雨就残花咯!”
“姓杨的,就你牙尖嘴利。你们杨家人,本公子就是看不上,那就是看不上!门不当户不对,有辱费家声誉、有辱费家门风!……”
“你,你,你,……你们费家有什么好?自吹自擂!你们费家是落毛的凤凰,那就不如鸡;咱们杨家即使落毛了,那也是凤凰!……”
“……”
费华与杨紫针尖对麦芒的谩骂入耳,陈静一时觉得好笑。确实也没弄明白这费家大户的公子与杨家大户的千金为何被五花大绑,而且还动用了太守府的这么多军士。
正当陈静疑惑之际,步军头领扭头厉声大喝道:“吵什么吵,待会儿送尔等去太守府‘露水营’,放上加倍的五石散兑酒,就不信从不了。末将也不信这一个邪,太守大人成人之美,怎么就这么难了呢?”
“如今,太守大人极其希望孟婆郡人丁兴旺成为孟婆江南第一郡,在太守府中还专设了‘露水营’,就为尔等年过十四还不乐意成亲者。”
“既然尔等年过十四还不乐意成亲,太守大人自然有诸多妙计。尔等想仗着费家、杨家之势不从太守大人的太守令,那是休想!我等步军可不比县衙里的差役,……”
步军头领话未说完,五花大绑上的费华与杨紫同声大骂道:“西门霸,你就是一个该死的燕人!”
陈静一听“西门霸”三个字眼,顿时眼中一闪有光,旋即又多瞅了一眼西门霸,确实七七八八相似。
毕竟,已经都过去了十年,确实与当初燕国“十二甲子”着白羽锁子甲的英俊潇洒四勇士相差太多:风霜了更多、老气了更多。
陈静一时也算听明白了:张锋在强制年过十四的男女成亲,倘若不从就被县衙差役、步军军士捉去太守府“露水营“行周公之礼。
虽然费家、杨家也是孟婆郡大户,但是要与县衙差役作对,用李声速的话来讲,就是与朝廷作对;与太守府军士作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定是忤逆造反了!
看来费华与杨紫被捉,费家与杨家必定也和步军军士鸡飞狗跳了一阵子,“月老”张锋乱点的这一出鸳鸯谱,实在也让人哭笑不得。
正当陈静思索之间,西门霸长刀一挥,厉声大喝道:“休得胡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岂是尔等说死就能死的?尔等又非金口玉言!还是在‘露水营’中快活一回吧!”
费华闻言极其恼怒,一边轻蔑的瞅了一回杨紫,一边又隔空对西门霸大骂道:“西门霸你就是一个‘阉人’,本公子入了‘露水营’,一头撞死了也不会让张锋小儿奸计得逞!”
杨紫一脸绯红,旋即又白了一眼费华,之后隔空对西门霸尖声大骂道:“我呸!本姑娘宁愿咬舌头自尽,必定让‘露水营’成为灵堂!”
囚车左右的太守府军士无一不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大笑声,自张锋下了那一道太守令以来,费华与杨紫这一对奇葩确实世间少有。
西门霸本就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对于这一些读书人似的口舌之争不太对付,旋即又扭头与费华与杨紫厉声大喝道:“太守大人煞费苦心,让费家和杨家结为连理,如今还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难道,费家想去建康城中去娶萧家的女儿?杨家想去建康城中去嫁萧家的儿子?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门不当、户不对!别做梦了!”
“……”
西门霸话音又落,费华一阵狂躁道:“张锋小儿乱法!凭什么强制费家与杨家结为连理?为什么要就拿费家和杨家下手?他张家与吴家年过十四不成亲者何其多!”
杨紫眼前一亮,旋即也尖声大吼道:“这是灯下黑,灯下黑,灯下黑!张、吴二家与孟婆郡二法!难道就因为张锋小儿是太守?吴忠那死胖子是差役头领兼步军校尉?”
西门霸闻言一时眉头紧锁,一边扬手止住了囚车,旋即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两个军士会意,旋即就从衣甲上极速“咔嚓”撕下一大片衣襟,接着用力塞进了费华与杨紫嘴里。
费华与杨紫一时瞠目不能言。
大道上一时清静了许多,只剩下“汩汩”的囚车两轮滚地声,更有马蹄与步军脚步“踢踏、窸窣”声。
陈静初看西门霸的样子,已经完全融入了太守府军士中,虽然没有燕国“十二甲子”四勇士之名,劫后重生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
当年从白鸟城一路行来,逃出来的这一行数人,陈静又多见着了一个,自然从心底里高兴。
陈静缓缓策马上前,远远的抱拳轻声道:“西门将军,眼下十年未见,风雨同舟岁月不饶人啊!”
西门霸闻言先是一惊,旋即长刀一横,策马上前三步,毕恭毕敬的追问道:“姑娘,姑娘,莫非你就是近来骤起的那一个功夫出神入化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陈静直言道:“正是小女子!”
西门霸面有喜色,眼中似有泪光,一时仰头之际似有所思,旋即沉默了片刻又道:“嗨,十年前‘十山八寨’的事,看来不攻自破了!”
“只要还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就好啊!白鸟城死了那么多人,只换来这么少些人活命!”
“咱们这一些人的命可金贵着呢,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了。”
“谷主,如今在下和东方胜都在太守府中当差,还算不得将军,都是步军中的一个小小头领。世子之事,罢了,罢了,已经都过去了!”
“……”
陈静心中一时也骤起了一阵五味杂陈,再想慕容一家人,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说多了都是泪。
陈静旋即悠悠一仰头,缓缓又道:“是呀,是呀,是呀!大家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呀,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