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1891—1962),安徽绩溪人。中国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以倡导白话文、领导新文化运动闻名于世。幼年就读于家乡私塾。19岁考取庚子赔款官费生,留学美国,师从哲学家杜威。1917年回国,受聘为北京大学教授。1918年加入《新青年》编辑部。20世纪20年代办《努力周报》,20世纪30年代办《独立评论》,20世纪40年代办独立时论社。1938—1942年任国民政府驻美大使。1946—1948年任北京大学校长。1949年去美国。1952年返台湾任“中央研究院”院长。
胡适初到美国,在康乃尔农学院实习。他花上两个半小时,才将三十余种苹果分辨出二十种左右,只得转学文史。同时因《生活》杂志刊登有他在火柴盒上签名的照片,于是每到一处大学演讲,学生即赠以各式火柴盒。他在美8年,竟成全球著名火柴盒收藏家。但他平时吸烟,却都是用打火机。
胡适在美国求学时,一天,他问了五十个中国朋友对于《天演论》是否相信,结果个个回答相信。后胡再问《天演论》是根据什么凭据考证而成立,却只有两三个人回答得出。
胡适以八仙桌为大书桌,上面堆满线装书。在那些乱书之中放着一个小砚台,他比作万山丛中的“雁**”和“天池”。
胡适是个“日记作家”,他前几十年的日记原稿虽都遗留在北京大学,但都保留了影印的缩微胶卷;后二十年的日记虽所记不全,但完整无缺。他所用的清一色红封皮日记簿,是当时美国所产最名贵的一种。有部日记里记载着胡适每日的活动感想,还贴有报纸资料。故不仅是其个人日记,还是社会史料。他说:“这是我留给儿子唯一的遗产,等我死后发表。”
胡适写文章慢得出奇。他常说:“人家都以为我胡适写文章总是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其实我写起文章来是极慢极慢的。”
1922年胡适读《诗经》,自称有两大发现:一为“于以采苹?南涧之滨”中的“于以”作“哪儿”解;一为“黄鸟于飞”中的“于”单用作“于是”解。但杨树达引证经史,认为“于”训“在”,“以”训“何”。钱玄同据钟鼎文证实杨之见解正确。胡即放弃己见,而从杨解。
1922年梁漱溟主持由梁启超批评胡适哲学史大纲的集会。漱溟开始有顾虑,怕胡有意见。但胡说:“好呀,请他来吧,我也出席。”在会上,启超先指出此书什么地方不对,什么地方更不对。胡只是微笑,后来他答辩,说什么地方都对,什么地方你不懂,态度平和自然。继而漱溟作讲解,启超什么地方对了,什么地方不对;胡什么地方对了,什么地方不对。因启超据中国文化传统来批胡,胡据实验主义来答辩,漱溟又超然于哲学作合理讲话,以使这场辩论完美结束。
1923年胡适曾为青年拟定《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把《三侠五义》《九命奇冤》也列入。梁启超对胡说:“我便是没有读过这两部书的人。我虽自知学问浅陋,但说连国学最低限度都没有,我不服。”
1924年北洋政府教育部开列禁书单,其中有英国作家嘉本德《爱的成年》、周作人《自己的园地》等与政治毫不相关的作品。为此胡适给政府写信,要求消除这种笑话。
1925年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建立。校长曹云祥请胡适主持,胡说不够格,推荐梁启超、王国维、罗振玉和章太炎。王开始不答应,胡找溥仪,溥劝王去,王因清华是洋学堂,仍不愿去。溥只得下了“圣旨”,王没办法,这才去了。但章不去,他因为在日本时曾与梁打过笔墨官司;另外也反对甲骨文,说那是商人伪造,信它的是妄人。梁、王都希望他去,但章始终没有去。
1925年胡适著文谈“读书”,指出“精”和“博”是读书两个要素。他将这个看法编成两句口号:“为学要如金字塔,要能广大要提高。”
1928年胡适和友人同游庐山,对山上耶舍塔做了四千字考证。有人说他小题大做,但胡适说:“学问是平等的……一个塔的真伪,同孙中山遗嘱的真伪有同等考证价值。”
胡适爱书成癖。珍珠港事件前,北平图书馆有数百部善本书运至华盛顿,托美国国会代为保存,特请中国大使胡适等人察看。胡一进书库,即情不自禁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看起书来。
抗战前夕,日本人清水安三在北平办崇贞女校,能操华语。一日访胡适,胡赠以诗:“忘也忘不了,放也放不下。刚忘了昨儿的梦,又想起了梦中的一笑。”
上海现代书局出版《招商局三大案》(李孤帆著)。胡适写道:“公开检举是打倒黑暗政治的唯一武器,光明所到,黑暗自消。”陈衡哲和任鸿隽结婚,胡赠以对联:“无后为大;著书为佳。”
胡适在1930年到北京大学之前写有一条幅:“做学问要在不疑处有疑;待人要在有疑处不疑。”
胡适在北平某大学演说,题目为《胡适之》。他说:鄙人于五四运动之时提倡白话文学,国学大师章太炎怒骂:“适之小子,你之名字,何不改为往哪里去?”听者哄然大笑。
1932年胡适在北大讲授中国哲学史时,经常说:“我在27岁时就完成了《中国哲学史大纲》。”顾颉刚事后对人说:“我真为班中30岁以上的听讲者捏上一把冷汗。”
1937年适因徐世昌“有几部书奉赠”,以为是珍本,当日即赶到天津;但徐送他的《颜李师承记》及《语要》都是书坊间常见的,且胡早就读到过。
胡适题陈垣所藏程子陶画的弥勒:“瞧这一个大肚皮,瞧他总是笑嘻嘻。这是佛法这是佛,大家相信莫怀疑。明天日出肚皮消,连这笑也不存在。昨天大家乐一场,绝对真实无可赖。”
胡适为《努力周报》副刊《读书杂志》写发刊词,文末要大家写些读书研究的收获来发表。说:“一来呢,各人的心得可以因此得着大家的批评;二来呢,我们也许能引起国人一起读书的兴趣,大家少说点空话,多读点好书。”
胡适《藏晖室日记》原拟1923年由亚东图书馆出版,后因战火起,直至1939年方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并改名《胡适留学日记》,只销了2000部。曹聚仁说,如果早十几年出版,至少可销几万部。
胡适平时爱引用格言。他最喜欢引佛经上一句话“功不唐捐”,意思是“努力必不白费,有耕耘即有收获”。
胡适的卧室内,挂满了古今中外名人的格言。不但墙壁上,还有**,到处可以发现格言一类题字。他尤喜林纾所译小说中的神妙句子。
胡适11岁时读到司马光家训中一段话:“形既朽灭,神亦飘散,虽有剉烧舂磨,亦无所施。”从此倾向于无神论。18年后他又撰写《不朽》一文,以说明他的宗教观。
新文化运动中,胡适最欣赏的人物是两周(鲁迅、周作人)和许地山。他虽与许并不相识,却向香港大学推荐其为文学院院长。胡本是章太炎崇拜者,出名后也常向章请教。但是请教之后,问题解决了,便马上对章来个反驳,来次攻击。
丁文江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斜着头,从眼镜里看他;眼里露出白珠多、黑珠少,样子怪可嫌的。胡适对丁说:“史书上说阮籍能作青白眼,我从来没有懂得,自从认识了你,我才明白了‘白眼待人’是个什么样子。”丁听了大笑。
黎元洪政府曾颁发勋章给胡适。胡在报上刊登启事:“四月五日《益世报》上登出新发表的大批勋章,内有‘胡适给予三等嘉禾章’一项。我是根本反对勋章、勋位的,如果这个胡适是我,还是请政府收了回去罢。”
朱经进在美国留学时与胡适同学。朱伉俪情深,到美之后,得夫人手书大喜。胡问朱何事,朱说,无他,不过问归期耳;又称来信情急,缠绵写成别字。胡即填《虞美人》:“先生几日魂颠倒,她的书来了,虽然纸短却情长,带上两个别字有何妨。可怜一对痴儿女,不惯分离苦,别来还没几日时,早已书来细问几时归。”
胡适和陶行知是同乡,小时是同学,又在美国一起留学。抗战前夕胡乘机赴两广,写有《南游小赞》:“天上不须半日,地上五千里。古人辛苦学神仙,要受千百戒。看我不修不炼,也凌云无碍。”陶以为认为这种诗是“害了贫血症的文艺”,想给他输送新血,于是和了一诗:“天上不须半日,地上汗万滴。辛辛苦苦造飞机,无法上天嬉。让你看山看水,还要吹牛皮。”
胡适掌校中国公学时,某日演讲《长寿秘诀》说:“昔有善睡者,作诗云:‘每日昏昏睡,睡起日已午。人活七十岁,我只三十五。’我之新诗则为:‘不做无益事,一日如三日。人活七十年,我活二百一。’长寿秘诀,尽于此矣。”听众大笑。
杨振声为青岛大学校长时,胡适将由北平到上海,相约在青讲演。船抵青,风浪险恶,不能靠岸。胡去一电,文仅5字:“宛在水中央。”杨即回电:“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胡适主编《努力周报》时,自称是“一只多病的徽骆驼”。
胡适、胡政之、胡健中、胡次威有一天在庐山会前闲谈。蒋百里见后大叫:“幸只‘四胡’,否则我国就危险了。”大家正感惊异,他笑指“四胡”又说:“若多一胡,岂不成了‘五胡乱华’,那还得了?”
抗战之后,胡适在北京大学一次欢迎会上说,五四运动不是我提出来的。“五四”是星期日,陈独秀在北京写了一天文章,我在上海欢迎杜威。5月5日才惊讶各报没有北京专电。并说:“以上非谦虚,因怕将来有人写错,变成了假历史。”
胡适和汤用彤闲谈。汤说,我有一个私见,就是不愿意说什么好东西都是从外国来的。胡适也笑着对他说,我也有一个私见,就是说什么坏东西都是从印度来的。说完,两人相视大笑。[2]
胡适应邀到长沙讲学。湖南省主席何键以湘绣数匹、大洋五千。胡本着却之不恭,拜而受之。事后有人撰联嘲胡:“轻轻摇动三寸舌;整整赚得五千元。”瞿秋白亦有诗称:“好向侯门买廉耻,五千一赠未为奢。”
胡适应邀到某大学演讲。他引用孔子、孟子、孙中山的话,在黑板上写“孔说”“孟说”“孙说”。最后他发表自己意见时,引得哄堂大笑,原来他写的是“胡说”。
胡适曾公开宣称,冯玉祥为中国豪门之一,在美国有多少财产宝物、多少美金存款。冯写了一封信来责备他,信中称:你不要以为你姓胡,就可以糊里糊涂地胡说。结果胡只好公开道歉。
胡适表示,文学革命后自己决不再做文言文。但当北京大学某刊物要他用文言作序时,胡即写了《淮南子集解序真伪考》。有人说,三百年后如有人考证此文真伪,一定认为是伪造的。
胡适认为,从前的革新家说中国有三害:鸦片、八股和小脚;其实中国还有第四害,就是麻将。前三害经近代革新差不多已为陈迹,唯独麻将日兴月盛。
胡适教授伦理学,主张学生多看侦探小说,因为侦探需用科学实验方法。
胡适在中国公学毕业典礼上对学生说:“你们现在离开母校了,我没什么礼物送给你们,只好送一句话:不要抛弃学问。……达尔文一生多病,不能多做工,每天只能做一点钟的工作。你们看他的成绩!每天花一点钟看十页有用的书,每年可看三千六百多页,二十年可读七万页书。七万页书可以使你成为一个学者了。”
胡适自称其思想是在赫胥黎和杜威的路上。赫氏的思想教人怎样怀疑,教人不信任一切没有充分证据的东西;杜氏教人把一切学术思想都看作待证的假设。
胡适《谈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中说:“这五十年(指1872年至1921年)是中国古文学的结束时期。”胡认为章太炎是古文学“光荣的下场”,但不能救古文学的必死之症。
陈子展把所作《水灾诗》给陶行知看,副题为《题仿洛阳体》。陶没有回答。但当陈称胡适诗为“胡适之体”而戏仿其《飞机赞》时,陶就讥胡是“个人主义的作家”。
胡适常惜鲁迅《阿Q正传》未用绍兴土白写,以为若如此则当更出色。
陈独秀在南京读了罗尔纲《太平天国广西起义史》草稿,要和他合作写太平天国史。胡适持异议,对罗说:“仲甫是有政治偏见的,他研究不得太平天国史,还是你自己努力研究吧。”
胡适极少为人推荐工作,谁也不敢去求他。只有罗尔纲来信请求,介绍自己到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因其成绩好,于是留在胡家工作。
梁启超比胡适大18岁。胡小时候受梁的影响至深。但在胡留美归来之后,却时时以新创见刺激梁。梁因而奋发,写出许多精彩的著作。
任鸿隽和胡适在上海和美国曾两度同学。胡说:“吾数年来于文学之兴趣,若无(任)叔永、(杨)杏佛,定无《去国集》;若无(任)叔永、(梅)觐庄,定无《尝试集》。”
1923年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胡适序称:“叔雅治此书,最精严有法。”7年后胡适《中古思想史长编》第五章再次提到:“近年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搜罗清代学者校注最完备,为最方便适用的本子。”
有人问胡适:“如果一个外国人要你举出10个对中国文化贡献最大的人物,你将推荐何人?”胡说:“我的排名榜是:(1)孔子;(2)老子;(3)墨子;(4)韩愈;(5)杜甫;(6)范仲淹;(7)王安石;(8)朱熹;(9)王守仁;(10)顾炎武。若是再加几名,则可列上孟子、司马迁、王充和张居正。孟子是儒家代表;朱元璋晚年读《孟子》一书,颇为惧怕,令人删去三分之一,因其对君主不利。王充为大思想家,值得推崇。张居正为明代名相,有功于世。”
胡适和汤用彤闲谈。汤自称,只能作小心求证,不能作大胆假设。胡认为他极小心,处处注重证据,无证之说虽有理亦不敢用,这是最可效法的态度。
胡适在1937年的日记里说,汤用彤的训练极精,工具也好,方法又细密,所以他写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为最有权威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