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郎德家的路上,原本充满诗意的吊角楼,显得那么的烦琐,而且屋前屋后的转悠让本就身心空乏的凡心感觉脚底轻飘飘的。没有风,芭蕉树也耷拉着叶子,失去了往ri的神韵。
不是很幸运,郎德大叔正好不在家,只有郎德太太和一个小孙子在家里。一行人只得坐在堂屋里等。
原本被同学们拿走面具的地方,仍旧空着,使得整面本来比较完整的墙壁,显得不那么对称和平衡,没有掌灯,午时门外的ri光把堂屋里印衬得更加暗淡,黑红的面具露出狰狞,让这个空间充满窒息的气氛。
凡心不断向苗厝大叔讲当晚来拜访郎德大叔的事情,期望大家能够相信自己说的话。苗厝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有一把钳子在不断拧着他的额头。郎德太太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张大了嘴巴。只有小孙子在nǎinǎi的怀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搞不明白大家在讲什么。一会儿感到很无聊,就独自跑出去玩耍去了。
苗乡的中午是如此的漫长。
等到郎德大叔回来,已经是午后三点,中午是郎德太太随便做了点吃的,一则是没准备,再则是大家都没有心情。
在听了木犁大叔和苗厝大叔的讲解后,郎德在堂屋里度了几个来回,然后对木犁大叔说:
“这样,你们把他留在这里,我来和他谈谈,你们就去忙你们的吧。”
凡心此刻的心情,一点都不亚于翩翩听到可以拿一个面具做礼物。一则郎德大叔能说话了,这倍感惊奇,再则,郎德大叔的反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看来事情有转机。
待众人走后,郎德大叔吩咐妻子去忙家务,只留下自己和凡心二人在堂屋里。看看凡心,郎德大叔低沉的说: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也相信木犁他们,这中间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大家的接受范围。”
“你先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整个事情改变的过程,然后再告诉我。我们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凡心听话的闭上眼睛,将真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的想了几遍,在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诉了一遍。其间,郎德大叔又对一些细节做了详细的询问,然后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凡心期待的看着郎德大叔,渐渐地发现郎德大叔的面sè似乎开始发生转变,从暗到亮,再从亮到暗,脸上的老年斑也时隐时显。凡心的心也随着郎德大叔的脸sè起起落落。
约莫有半个小时的光景,郎德大叔睁开了眼睛,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凡心。
“你确信当夜我曾对你说过会再见?”
“是的,你说天意啊,我们会再见的。”
“哦。”
郎德大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说道:
“孩子,这件事情非常复杂,我一时也理不清楚其中的玄机,只是有个大概的方向。”
“我现在也没办法告诉你太多东西,或许还不是时候,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会再见的。”
“哪我该怎么办呢?”
凡心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用近乎哭丧的声音问道。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记住,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保持自己的认知和心态。”
说完,郎德大叔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沉思。
……
凡心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缓慢的朝木犁家走去。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回答,不,是连回答都没有。凡心有些后悔,当初要是不来写生该多好,也许现在还在画室里和翩翩她们闹着玩。
郎德太太追了出来。
“孩子,我和你一起到木犁家去。”
“木犁,你叔说,让你给这孩子买张票,赶明儿送他回chong qing去,只有从那里,他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好的,我明天亲自送他上火车。”
凡心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过的,感觉就在昏昏沉沉中度过。
直到晚上,木犁大叔叫醒他,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郎德哑了!
……
凡心没有再去看望郎德大叔,郎德大叔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去经受一次打击,更何况郎德说过会再见,肯定不是自己可以刻意寻求的,一切都只能顺其自然。
木犁和苗厝两人一起把凡心送到火车站,这两个苗家淳朴的汉子可怜的看着凡心,一路叹气,苗厝还碴吧碴吧地抽着他的水烟。在火车启动前,木犁塞了一卷钱在凡心衣服口袋里。
凡心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到现在为止,他什么也不能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渴望快点赶回学校,但又猜不透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不敢想,更不愿想,只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已回复到从前。
沿途风景一如来时,然这一切在凡心眼里,都全然失去了颜sè,只存黑白二sè。而就连这单纯的两sè世界,似乎还有一个颜sè在慢慢的失去。
当乘务员再次换牌的时候,凡心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莫名的惊慌油然而生。旋即自我安慰起来——放眼窗外,他看到的是山城彩sè的世界。
夜山城,仍旧在灯火阑珊中。